第1章 引子:大唐往事
引子:大唐往事
寫在開書之前:
老書友都知道,蒼山的故事突出一個天馬行空、胡編亂造,我是講故事的,不是講歷史的。
且為了寫爽寫嗨,此次的時代背景採用的是半架空的形式。
雖然還是沿用正經的歷史人物,大體上也沒太多偏差,但是......
講的卻是一個不正經的故事。
圖個方便,某些歷史人物、事件的時間節點會有出入,唐王朝的內外環境也會有所杜撰。
特此說明。
......
各位看客,下面,咱們開始新的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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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上元元年秋,甚異。(公元674年)
此時未及昏時,殘陽如血,可宮城即已落鎖,四門禁閉,巡哨森嚴。
就在剛剛,魏國夫人賀蘭氏暴斃宮中。
人是死了,可兇手是誰卻未有定論。
君上震怒,誓要嚴懲兇徒,還魏國夫人一個公道。
當今君上李治對賀蘭氏甚是寵溺,無論朝中,還是坊間,皆已是公然之秘。若不是聖后阻攔,以賀蘭氏久居宮中之實,立妃也己順理成章。
然而,老話說的好:沒了,就是沒了。
這巍巍皇城彷彿真如聖后所言那般不吉利,即使將那兇徒碎屍萬段,又怎換得回魏國夫人傾世一笑呢?
守衛皇城的羽林衛兵卒雖是茫然,卻也只能苦笑頷首,見怪不怪了。
自高祖立國,這皇城之下埋葬了多少李氏宗親?又有多少皇親貴胄血祭了天唐?
那個聖后的親外甥女,那個芳華絕世的女人,也沒能逃過這皇城孽咒。
賀蘭氏,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
......
突然,皇城之內揚起一陣喧鬧,刀兵對碰之聲細密嘈雜,由遠而近。
城外巡哨的兵卒愕然一怔,下意識望向宮牆阻隔的禁宮,緊了緊手中的矛槍。
正在此時,眾兵卒還未及反應,只聞喧鬧之音已然到了城上。
昏暗中,黑影閃現,寒光一掠,一個人影左手執劍,右手握著一塊紫黑色的玉飾,從數丈高的宮牆上直撲而下。
叮...鐺...碰!
兩劍一肘,三個帶甲武士連兵刃都不曾擎出,便已倒飛而出,傷重不起。
人影趁亂一竄,射出丈許,躬身再閃,唰!唰!
只兩個閃動,便已穿過長街,翻身沒入宮外安樂坊的矮牆之中。
「......」
兵卒們都已經看傻了,此人武功之高聞所未聞,身手之迅更是見所未見。
「這......這是什麼人!?」
......
「好像是個道士......」
......
「身後還背著包袱?」
「不是包袱,是一個孩子!」有看得真切的兵卒驚魂未定。
「一個皺巴巴......渾身是血的幼嬰。」
......
一人一劍獨闖禁宮,不但全身而退,且從皇宮之中帶出一個幼嬰,此等逆天之行,說出去都沒人信。
可詭異的是,沒人說出去,也沒人敢說出去。
後人對於賀蘭氏之死,亦只是《舊唐書·列傳·第一百三十三卷》中寥寥三言,含糊不清。
「聖后武氏異母兄惟良與弟淄州刺史懷運,以岳牧例集於泰山之下。」
「時韓國夫人女賀蘭氏在宮中,頗承恩寵。則天意欲除之,諷高宗幸其母宅,因惟良等獻食,則天密令人以毒藥貯賀蘭氏食中。賀蘭氏食之,暴卒,歸罪於惟良、懷運,乃誅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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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大唐永隆二年。(公元681年)
有魏國夫人親兄——賀蘭敏之恃寵而傲,藐視天威。
其與外祖母榮國夫人楊氏通姦;
貪污聖后撥榮國夫人造佛追福之瑞錦;
逼淫太子妃選定之楊氏女;
為榮國夫人服喪期間,不遵禮制,飲酒作樂;
調戲帝女太平,及其隨入宮人。
五大罪狀,天尤不恕。
聖后震怒,厲懲不怠。下令將其削爵為民,流放雷州。
賀蘭敏之自知罪孽深重,無顏苟活,途中自縊挽尊,了此殘生。
名極一時,號稱當世第一美貌才子,被聖后視若親骨肉的賀蘭敏之,也就這麼沒了。
只不過,親自押解賀蘭敏之,時任刑部都事的周興,在給則天聖后的密奏之中,對敏之自裁之事卻有著另外一個版本:
「徒至韶州,遇邪道阻之。左持劍,技高絕,傷卒十數,挾敏之而去,無人可擋。」
......
又兩年,弘道元年十二月。(683年)
高宗崩,遺詔皇太子李顯柩前即帝位,皇太后武氏臨朝稱制,改元嗣聖。
元年二月,(684年)太后武氏廢帝為廬陵王,幽於別所。
其年五月,遷於均州,尋徙房陵。
至此,那暴斃宮中的一縷香魂再無人記得,亦無人提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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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大唐往事》
陰雲蓋頂,古道纏山。
關中暮春的細雨還夾著寒氣,抽打在行人臉上,冰冷難捱。
廬陵王李顯南下房陵的車駕儀仗,就在這泥濘氤氳的山道上緩緩爬行。
此次護送廬陵王南下的,皆是聖後身邊的親信之人。武官乃左金吾衛將軍丘神績,文吏則是禮部都事周興。
二人安於馬上,遠望行路,隱隱皺眉。
這賊老天當真熬人,沉絲一般的細雨卻是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辰了。
......
山下是一處村渡,十幾丈寬的河水攔住了南下的官道,只有兩條蓬船往來河面,擺渡著春雨中焦躁、麻木的旅人。
不顧山路濕滑,丘神績命廬陵王車駕緊步下山,終是趕在蓬船未去之時來到了岸邊。
等船的行人眼見大隊官兵急至,無不側目凝眉,有意無意地朝邊上靠了靠。
這般陣仗,定是從京中南下的官員儀仗。看這架勢,說不得還是什麼皇親貴胄,卻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招惹得起的。
也不做多想,要早些過河避雨已然不太可能,定是要讓官老爺先過的。
而丘神績當然也是這麼打算的,呵斥船家把已經登船的旅人盡數卸岸,驅逐一旁。
準備妥當,便冷臉吩咐儀衛:「請廬陵王下車,登船過河!」
言語之中雖是規矩,可面上卻並無半點恭敬之色。
想來也屬正常,高宗崩世,聖后獨掌大權,推皇子李旦登臨大寶。李顯這麼一個廢帝,又何需他這個聖后親信多費心神呢?
......
不多時,傳令的兵卒沒回來,亦不見后隊的李顯下車換船,倒是隊中文吏周興小跑而來。
「丘帥,怕是不行了。」
「嗯?」丘神績一擰眉頭,甚是不耐。
「怎個不行?」
周興面有無奈道:「韋王妃要生了,在車上下不來。」
丘神績一晃神兒:「怎麼趕這個時辰!?」
心說,不知在這雨地里要淋上多久了。
「那還不叫穩婆去看看?」
「丘帥......」
周興並未聽令,而是似有深意地看著丘神績,輕喚了一聲:「何不再斟酌一二?」
丘神績又是一疑,「何意?」
周興聞言,湊到丘神績耳邊壓低了聲音。
「丘帥別忘了,聖后對韋王妃向來厭惡。況且,今次若不是因為韋氏之故,大唐天子也就不會淪落成廬陵王了。」
「何不藉此時機......」
「你是說......」丘神績大悟,面帶驚容地瞪著周興。
這小子是動了殺心?
正如他所言,李顯被廢的契機,正是這韋妃不知深淺,慫恿李顯封賞韋氏一族。聖后震怒,這才把堂堂大唐君上變成了廬陵王。
可是,李顯畢竟是聖后骨肉,丘神績心生遲疑。
「恐有不妥吧?韋妃腹中畢竟是李氏骨血,且無聖后旨意,我等怎可妄行?」
周興聞罷,陰陰一笑,「丘帥還怕聖后怪罪不成?想想廢太子李賢,丘帥還有何疑慮難平?」
「......」丘神績沉默了。
「李賢......」
對啊,廢太子李賢,也就是李顯之前的那位。
原本今次他的差事是南下巴州,巡視廢太子李賢居所。
至於為何一個金吾衛大將軍會領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聖命,那是因為聖後派他去另有一紙密召,那就是:
送李賢去見先帝!
可是,偏偏在臨行之前,臨時又安插他護送廢帝李顯遷徙房陵的任務。
之前還以為就是順路而為,現在經周興一提醒,倒是讓他看出聖后另外的深意來了。
周興此時見火候已至,小聲繼續道:「若是王妃臨產之時順應天意撒手西去,想來聖后當是去了一塊心病的。就算不即刻做些表示,也總會記在心上的吧?若是廬陵王悲痛難挨,也......」
話說半句,周興卻是不再多言,只玩味地看著丘神績。
丘神績又是一陣沉默,最後緩緩轉頭看了一眼李顯車駕,眼神之中殺機一閃,森然道:「命王府左右隨侍先行過河,投驛休頓。」
頓了一頓,「尤其是穩婆,你要盯著她上船!」
......
二人話音極低,左右兵士都聽不真切,可遠處,卻有兩雙銳利目光緊緊地盯著二人,且隨著二人的密談而神情連變。
那是一道一俗,兩個年輕漢子。
道士鼻高目銳,面若寶玉,甚是俊朗。一身道袍頗為合身,更顯英姿。腰間懸一八卦,身後背一柄長劍,一看就是跑江湖的打扮。
倒是那俗士,讓人搭眼一瞅,多半會驚出一身細汗。
與那道士相比,這人簡直就是另一個極端,真的是丑得已經不能再丑。
只見一道半尺長的巨疤從左眉斜貫至右顎,且那長疤好似鐵犁犁出來的一般,足有一寸來寬,深可見骨。整張人臉被那道巨疤撕成了兩半,別說相貌,天若再暗些,到底是人是鬼亦難分辨了。
更為離奇的是,丑漢背上還背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面若金紙,雙目緊閉,顯然是濕寒入腹,病得不輕。
......
此時,道士看著遠處的丘神績戲謔一笑:
「自古君王皆薄倖,最是無情帝王家!」
下意識看了眼丑漢與他背上的幼童。
「此次下山,別的倒無長進,這句話小道卻是當真見識了。」
丑漢悶頭不語,這道士神通廣大,不但武技超群,亦通讀唇之術,剛剛丘神績與周興所謀雖然隱秘,卻已一字不落地被道士複述與他了。
枘然開口,沙啞之聲似朽木撕裂一般難聽。
「李顯、李賢現在還不能死。」
「嗯?」道士一挑眉頭,「你要救他們?」
「是。」丑漢抬頭。
「包括韋妃腹中之嬰孩。」
鄭重抱拳,「望道長助我。」
「......」
道士不語,臉色漸冷,萬沒想到丑漢要救人。
良久方道:「三件!」
「家師遣吾下山只圓你三件事。」
肅穆地看著丑漢,「汝確定要把這第三件浪費於此?」
丑漢被道士所言說的似有遲疑,低頭半晌,終還是......
「救吧!」
「唉!」道士無語長嘆,並無先前言語之中的冷俊,反而露出一絲欣慰笑意。
調侃道:「以汝之性情,卻是趁早斷了復仇之心為妙。否則害人害己,徒增煩惱爾。」
言下之意,這丑漢的心還是不夠狠。
不狠,又怎言復仇?
......
「罷了!」道士甩袖而起。
「汝不夠狠,吾亦不夠狠。」
「今日這一件,就當是小道俗心未滅,管一回閑事。畢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笑看丑漢,「這一件,算是小道送你的。」
「......」丑漢一陣錯愕。
與這道人相處的時日也不算短,救下兩個尋常之人對他來說倒也真不是難事,可聖后要除之而後快的人物,且此時金吾衛在側,就算是救,也少不得一場廝殺,豈是如他所言那般「舉手之勞」?
正想著,只見兵將之中衝出一紫袍綉帶的青年男子,衣著雖奢,面容卻儘是苦楚。
快步沖入渡口人群,急聲問向眾人:「可有穩婆?可有穩婆?各位鄉親,可有穩婆在此?」
「穩婆?」
穩婆已經被那惡將打發過河,還上哪兒去找穩婆?丘神績是打定主意讓韋妃死於當下,然後....
李顯悲痛難捱,加之路途艱難,死在了南下的路上,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
此時等船的百姓無不往後靠了靠,避之如疫。唯獨道士自得一笑,好似早有所料,排眾而出。
「小道粗通岐黃,這位郎君急喚穩婆,可是家中有麒兒欲降人間了?」
華服男子正是被聖后遷居京外的廢帝李顯。雖是心焦如焚,可卻頗為知禮,聞道士上來搭話,亦是苦聲做答:「正是如此。」
拱手一禮,「這位道長,可知這野渡之上有無......穩婆?」
說到最後,聲有顫頓,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能否有好運。
可不成想,道士聞罷哈哈大笑,「郎君莫慌,小道可代行穩婆之責。」
「你?」
李顯更是驚愕,「道長...恐怕不合適吧......」
一個大男人去給王妃接生?這成何體統?
「誒~~~!」道士颯然擺手。
「疾不避醫,何來男女之防?況且小道乃化外之人,郎君卻是多慮了。」
「......」
李顯一陣猶豫,讓一個大男人給老婆接生,確實有點......
可是,此情此景又有何辦法呢?
終還是點頭,「好吧,那就有勞仙長妙手施恩。」
事到如今,找一個道士接生總好過一屍兩命。
......
這邊道士三言兩語打發了李顯,可那邊的丘神績卻是不幹了。
「且慢!!」
氣勢凶凶地沖將過來,一把攔下道士。
「大膽妖道!嫌命.....」
話還沒說完,「呀!!」緊箍道士的手臂不知何時已然被道士反握。
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一個野道力氣卻是不小,隔著皮腕就攥得丘神績手臂發麻,吃痛難忍。
正要怒喝出聲,只見道士輕輕向懷中一帶,丘神績整個人就貼了上去,而那道士森然之音亦在耳畔響起。
「將軍天格灰敗,地格無章,怕是要大難臨頭了啊!」
「你......」
不等他反應,道士又言,這回卻是沒那麼含蓄。
「李顯、李賢皆是聖后骨肉,即使是聖后授意,畢竟是龍子龍孫,將軍覺得會是白死嗎?」
丘神績頓愕,道士一言正中下懷,由不得他不多想。
而道士接下來的一句,卻是更為駭人。
「總是要有人陪葬的....」
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刀,讓丘神績只覺覺陣陣寒意直貫周身。
誰陪葬!?誰殺的誰陪葬!
「我.....」
反過神來,驚叫出聲,「你是何人!?」
可是,身前哪裡還有什麼道士,只留一仙風道影讓丘神績怔怔出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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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後。
山邊野渡旁的車輦之中傳來一聲嬰兒啼哭,總算為這氤氳不明的天地添上了一絲暖色。
當李顯從道士手中接過嬰孩,已經是愴然淚下。
顫抖著手,輕撫嬰孩面頰,「吾兒命苦,降在野地里了......」
「為父...之過......」
「為父之過啊......」
見此情景,本是風輕雲淡、傲然世外的道士亦有動容,和聲安慰:「雛鳳降世本是喜事,殿下何必徒增傷悲?」
「所謂極必反,終必歸,根本之律也。以無為本,有生於無。」
「殿下此時無安身之所,無盛名之累,亦無嬌奢之欲,乃『生有』之境,又何來哀嘆呢?」
李顯被道士所言吸引,面上略有光彩。
想來真是萬幸,今日這是遇到高人了,不但精通醫理,且談吐超物,字字珠璣,一下就說到了他心裡去。
正如道士所言,他如今廢帝之軀,幽禁京外正是皆無之境,能有新兒降世,孝守左右,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躬身一禮,「天憐本王得仙長大恩,且受本王一拜。」
「誒~~!」道士一擺手,恢復傲然本色。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目光飄向遠處,正是剛剛被他一句話就說蒙了的丘神績。
此時,丘大將軍正獨自一人站在細雨紛紛的河岸,失神發獃呢。
心道:若要救下李顯、李賢,需再去添點火候為妙。
與李顯一拱手,「雨濕路險,王妃又損耗頗多,殿下還是早些上路,投驛休沐吧。」
說著話,就欲告辭而去。
......
此時此刻,誰也沒注意到,原本由丑漢背著的那個病童不知何時已經轉醒,站在一旁,一臉茫然地聽著道士與李顯的對話,更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李顯懷中的女嬰發獃。
廬陵王李顯?
徒遷房陵?
王妃韋氏?
再加上路上還生了個孩子,這......這......
病童瞪圓了眼珠子「這」了半天,只覺腦中一片空白。
抱著一絲僥倖,把身上遮雨避寒的一件夾襖褪下,試探似的遞到李顯身前。
「天冷......別凍著孩子。」
李顯一怔,這少年剛剛就見過,知道是與道士一起的,倒是沒什麼戒心。
茫然四顧,侍女宮人都被丘神績打發過河了,還真沒人能遞上半片裹身之布,只得接下。
「多謝小郎君!」
低頭一嘆,「吾兒命苦,只得善人解襖裹身。要不,你就叫裹兒吧......」
「裹兒?」
「李裹兒!」
少年聞罷,一反常態,雙目上翻,嘎的一聲拍倒在地。
果然是李裹兒!
栽倒之前,嘴裡還不忘蹦出一句:
「Fu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