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11
「叮」地一聲,簡訊來了,她皺眉。
「我是寧銳,接電話,或者通過我的微信好友申請。」
許嘉容對寧銳還是有些了解的,畢竟曾經兩年的時光里,他們還算得上親近。寧銳這個人,不熟悉的會覺得他溫和好脾氣,並不難相處,可是真正了解他的,都知道他本性算得上霸道。
「真麻煩……」幸好她已經申請轉回春橋社區了,希望以後都不要再和他碰見。
不過,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去通過了好友申請,比起打電話,加他微信好友要能接受多了,他發信息過來,可以不回嘛。
「許嘉容,你為什麼騙我?」這是寧銳發過來的第一條微信信息。
許嘉容一臉懵逼,「???」
「……算了。」寧銳又發了兩個字。
許嘉容根本不想理他,「嗯,不早了,我要準備睡覺了。」
言下之意,不聊了。
那頭的寧銳臉陰沉下來,瞪著手機希望許嘉容能夠再發來一條信息,然而顯然是不可能的,她迴避的態度那麼明顯,他又不是真的蠢,當然能夠察覺出來。
將手機扔在一旁,寧銳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座城市。
他住在這座三線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裡,那棟位於新岳社區的二手別墅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入住了,專業的設計師去看過,這會兒施工隊已經入住,總要幾個月才能完成改裝。
本來他是不該著急的,這會兒心中卻莫名湧出一股焦躁的情緒來。
他說許嘉容騙他,其實也不完全是。
大學的時候,他裝作不經意問過許嘉容的家庭。
她是怎麼回答他的來著?
「爸爸媽媽?他們都是公務員……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還在讀書。外公身體不大好,外婆頂不了什麼事……爺爺奶奶離得太遠……」
他還記得她說起來的時候,臉上有淡淡的憂愁,「暑假我回去,希望能夠替外婆分擔一些,她根本照顧不好外公。」
是他誤解了嗎?
並不是。
許嘉容大一的時候,也著實是引起了一波關注的,因為她長得很漂亮。
她是那種十分清純的漂亮,帶點兒天然去雕飾的味道。她不化妝就能比當時已經不少學會了化妝的大學女生要漂亮許多,因為氣質溫柔婉約,倒也不顯得土氣。即便如此,她沒有昂貴的包和化妝品,衣服都是平價貨,連手機都是普通的國產品牌,吃飯大多在食堂,不戴首飾不玩費錢的愛好。
許嘉容是如此普通平凡又簡樸。
這種女孩子即便是漂亮,也不是那種清高傲慢難追的類型。
在老鄉會上認識的時候,已經有好些個男生蠢蠢欲動要追她了,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恰好碰上有男生向她表白,她窘迫地幾乎要鑽到地縫裡去,然後,就順手替她解了圍。
直到現在,寧銳還記得許嘉容感激地看過來時,那個令他一見難忘的眼神。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似乎是因為剛才的著急窘迫,眼角帶著點兒似有若無的水光,那一眼朝他瞧來,就有了點兒脈脈含情盈盈如許的味道,動人得讓見識過許多美人的他都一瞬間心跳加快。
之後,他順理成章地守護在她身旁,那些追求者們,漸漸就知難而退了。
他其實也忽冷忽熱過的,她卻似乎絲毫沒有察覺,也沒有在意。
那時候,寧銳就有些生氣,他覺得許嘉容沒那麼在乎他。
可偏偏自己即便是冷落她一陣子,又情不自禁地去找她,彷彿聽她輕聲的說話,都是一種能夠撫慰。
寧銳真的不是毫不在乎地放棄她的,如果可以,他不會和她糾纏兩年,直到臨近畢業才不得不捨棄。
恰恰相反,正因為太在乎,才有了那麼久那麼久的兩年。
以他的冷靜現實,本該發現自己的心思時,就迅速撤退才是,然而,真的無法離開。
在上大學之前,他親口承諾爺爺,選擇建築系是他最後的一點堅持,這是他從小到大唯一的愛好和興趣,他想要學這個。並且承諾會兼修金融,到大學畢業就出國讀MBA,這才讓家裡答應他選擇建築系。
他和許嘉容的母校雖然在全國範圍內來說只是一家普通的211,但建築系和商學院在全國內都還算是排名不錯,專業比較強勢。
爺爺語重心長地告誡過他,「寧銳,你長大了,這算是你的最後一次任性。」
「我明白。」
生在那樣的家族,很多時候是沒有太多選擇的,寧銳的一生早已經被規劃到了道路,家裡能夠縱容他到一定程度,卻不會讓他真正觸及那條底線。
所以,他無法選擇那個平凡的許嘉容,一個出生自普通家庭,還有姐姐弟弟作為拖累的許嘉容,儘管他愛她。
驟然知道她的家世時,寧銳既狂喜,又有一種受到欺騙的惱怒。
許嘉容才不管他在想什麼呢,她美滋滋地泡了個澡,浴后看著鏡子中雙頰殷紅如火的自己,忍不住捧住臉像個傻瓜一樣笑了起來。
爬到床上,她捧著手機猶豫了好一會兒要不要打電話給顧宜修,明明他們才分開這麼一丁點兒時間。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
一看來電顯示,她就立刻接了起來。
「要睡了嗎?」
「嗯。」
「這麼早啊?」那頭有些詫異。
許嘉容好笑地說,「我明天要上班呢。」
「嗯……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
「好啊,你想吃什麼?」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許嘉容從來不知道,她能和一個真正相識才幾天的男人這樣自在地說話。
哪怕只是抱著手機,聽著電話那端他的聲音,都能讓她感到開心快樂,她能想想他說話時的模樣,總是帶著點兒認真,明明是那樣清高俊雅的長相,偏偏內里有點兒和她相似的羞澀。
他的聲音總是透著輕輕的溫柔,讓她也忍不住柔和了話語。
用被子蒙住腦袋,許嘉容一個人偷偷想著,為什麼我會那麼快喜歡上一個人呢?
太不可思議了,這才幾天?
這時候的顧宜修還沒有睡,他平時雖然不出門,但是生活作息相當健康良好,十一點前睡覺,第二天早上八點起床,充分保證睡眠。
在他的工作室里,今天難得並沒有畫設計圖。
鉛筆柔滑地從白紙上落下,一張素描已經完成了大半。
如果許嘉容在這裡,可以輕易認出這是自己,應該說,是昨晚的雪夜,她和顧宜修一起縮在桌子底下,她被他親吻之後,那滿臉驚訝又帶著點兒微羞的模樣。
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神情似喜似嗔,那樣美麗可愛,令顧宜修昨天晚上一夜都沒有睡好。
顧宜修的爸爸顧颯是一名畫家,他居無定所,在世界各地流浪,與他的母親蘇靖臨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一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一個野心勃勃狠心辣手。
顧颯非常愛笑,彷彿世上沒有能讓他生氣的事。他可以背著背包一個人永無止境地流浪,哪怕是窘迫到連一個麵包都買不起了,他看到路邊美麗的野花仍然會開心地欣賞它的美麗。天生的樂天派不知愁,永遠都是一副天真純然的孩子性格。
蘇靖臨不一樣,她是蘇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孩子。蘇家已經富過了十代,這在國內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早年如果不是已經去世的蘇靖臨祖母壯士扼腕堅定地站對了隊伍,蘇家也不能安然走到現在了。她從小就樣樣都是最好的,養成了她挑剔自我到了極致的性格,在蘇家的這一代里,她最是掐尖要強。
她這一生唯一一次反抗家裡就是因為顧颯,為了和顧颯在一起,她能夠將自己從蘇家血淋淋地剝離開來,咬著牙絕不說一聲痛。
顧颯為了和她在一起,一度放棄了他最愛的自由,他願意和她在一起,長長久久地住在同一個地方,每天笑著縱容她的壞脾氣。
過去的事,其實顧宜修也不知道太多,他只知道在他四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大吵一架,顧颯走了,蘇靖臨帶著他,一步步開始艱難地創業。直到十年之後,蘇靖臨才又回到蘇家,這時,她的名下也已經有了她掙來的不菲家產,一點點的,她咬著牙走到那時,從沒有丟掉她的驕傲。
顧宜修小時候受過刺激,後來患上憂鬱症,也不完全是因為那個雪夜的緣故。蘇靖臨確實對他不夠關心,這個女強人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事業上,自然不可能顧得上他。顧颯又常年不知所蹤,更談不上照顧,這對父母,本質上對他都很不負責任。
不過,他並不恨他的父母。
那時候的蘇靖臨辛苦到什麼地步他是知道的,哪怕胃出血躺在醫院裡,仍然放不下手頭上的工作。那些日日夜夜,她幾乎是嘔心瀝血地艱難前行。
顧颯沒有留在他身邊,卻也沒有忘記他,每個月他會收到顧颯寄來的明信片和他親筆畫的簡筆畫,明信片上幾乎都是不同的地方,那些美麗的純然的彷彿帶著風的氣味的明信片和色彩斑斕的簡筆畫讓他的童年不至於那麼蒼白無趣。
顧宜修覺得,他的父母只是稍稍特殊了一點點而已。
而且,他的母親給了他優秀的頭腦,從小耳濡目染,他有不錯的商業敏感度,讓他能夠早早在創業中大獲成功衣食無憂,繼而能做他愛做的工作。
而他的父親給了他出色的繪畫天賦,能讓他在這時,一點點地描繪出愛人的模樣。
他喜歡的人,畫上的那個人。
微微笑著的,可愛又美麗的——
他的鄰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