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和親
60%以下鎖72小時后可以看噢,支持正版,么么「謝暨過不幾天就能回來了。周掌柜說,他長高了許多,也壯了許多,更像個大人了。」楊氏把手裡信筒塞琬宜手裡,牽她進屋子,「姨母年紀大了,眼睛發花,看不清那小字,琬宜來給姨母念念那小混蛋寫了些什麼。」
兩人脫了鞋坐在炕頭,阿黃湊熱鬧地跳上來趴琬宜腿上,聽她柔柔地讀。
謝暨沒寫幾句話,寥寥數語,大部分是關於吃。說回來后要吃蔥香排骨,蒜蓉排骨,紅燒排骨,糖醋排骨……一列的排骨排骨,看的琬宜笑的不行。
楊氏哼哼一聲,「就知道吃,小兔崽子,什麼也不給他做,讓他吃雞屁股。」
琬宜彎唇,目光往下掃,繼續念。剩下的,便就沒什麼了,無非是希望楊氏能念著母子情深,攔住謝安揍他,還說自己這半年來認真讀書了,進步斐然,先生對他大加讚賞。
楊氏不相信,理理袖子,念叨著,「小混蛋慣會編瞎話,為了躲他哥揍,什麼都說的出來。」她看琬宜一眼,拉拉她手腕,「等謝暨回來了你就知道了,你躲他遠些,別被騙咯。」
她話說的厲害,可臉上笑容壓抑不住,到底母子連心,半年不見,早就想的很了。琬宜背靠牆壁鬆散坐著,也歪頭陪她樂。過會兒,她問一句,「姨母,弟弟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楊氏伸手比劃比劃,「年紀小,體格像他哥,長得可高。離家前就到你耳上位置了,這半年沒我看管著,不定瘋長成什麼樣子。」
阿黃動動屁股,琬宜垂眸給它理順背毛,彎彎唇,「男孩子長得壯實些才好,撐得起家。」
楊氏笑兩下,拉了旁邊針線簍子過來,邊把新買的綉線纏到針板上去,邊和琬宜搭腔說著話。
陽光從窗戶灑過來,暖洋洋落在炕上,阿黃舒服地翻著肚子打小呼嚕,旁邊時不時傳來兩人的輕笑。細小灰塵在空中旋轉跳動,書被翻開放在一邊,風吹過發出嘩啦啦響動。
日子充滿煙火氣,看起來平靜無波。可暗地裡,卻已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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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抽空做綉活兒,攢了五條帕子,琬宜午後閑來無事,便就溜達去城裡,找鋪子賣掉。老闆今個看著心情也挺好,爽快給了她銀子,臨走時還揣給她一個巴掌大的甜鴨梨。
琬宜把錢袋子攏袖子里用左手緊攥著,右手捧著鴨梨在市集上轉來轉去。
人散去不少了,攤子卻還多。東邊有個小姑娘在賣發繩,五顏六色的絲線打成漂亮的結,有的還穿了銀色小鈴鐺,精緻好看。琬宜走過去,歡喜挑一個,勾手指裡頭晃一晃,叮叮噹。
小姑娘嘴甜,笑眯眯誇她,「姐姐真美吶,妞妞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姐姐。」
琬宜羞澀笑一下,想了想,又多給了她兩文錢。街上人來人往,不好再梳發,琬宜便就將發繩纏在手腕上,紅色細線映襯雪白肌膚,鮮亮水嫩。
秋日天黑的越發早了,琬宜沒敢多逛,左右再瞧了瞧,便就想要回家。路過街口時候,看見官兵拿著張布告往牆上貼,她離得近,隨意瞟了一眼。
……可那入眼的幾個醒目大字卻讓她再也移不動步子。
她不敢相信,眼睛從頭至尾再次掃過……沒看錯。
手腕上紅線緩慢脫落,鈴鐺墜在地上,清晰聲響。琬宜木然站在那,一瞬間,只覺渾身冰冷,血液逆流。
來看的人愈發多了,私語聲在耳邊的位置,雜亂吵鬧,直到有個人不小心碰她肩膀一下,琬宜才恍然回神。
她攥緊手指,這才驚覺指尖早就涼的發顫。
那人看她面無血色,也有些慌,手在她眼前晃晃,「姑娘?怎麼了?」
琬宜艱澀咽下一口唾沫,連回答的話都說不出,魂不守舍搖搖頭,轉身疾走。有人在後面喚她,「姑娘,你發繩掉了……」
……那張布告上寫的每個字她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她卻看不懂了。或者說,她一點也不願相信。
聖安帝染寒疾駕崩,太子悲痛,三日後薨。先帝唯一皇嗣年紀尚小,經眾臣商議,由先帝親侄昭郡王為攝政王,輔佐協理朝事。改國號為天啟。
當年廣郡王府被聖上錯殺,其表弟昭郡王功不可沒。什麼叫恩將仇報,什麼叫人心叵測,他和江青城父子二人將此表演的淋漓盡致。可如今,他竟成了掌權人。
先帝寒疾駕崩,太子哀痛病逝……這些話,琬宜一個字都不信。
她真真切切能察覺出來江家父子的狼子野心,從陷害她父親,覆滅廣郡王府,到設計讓先帝太子雙雙病逝,只留三歲幼帝一人,昭郡王絕不可能甘心只為攝政王。
可她什麼都做不了,甚至,她連自己都保不全了。
江青城得權,定不會放過她的。那人的溫潤外表后的陰鷙,琬宜領會的清清楚楚,就算掘地三尺,江青城也定是會找到她。或許無關情愛,他就是偏執,得不到的寧願毀掉。
傍晚涼風胡亂吹在臉上,琬宜急匆匆地走,卻不知道該去哪裡,髮絲被淚水黏在眼角,擋住前面路。琬宜吸吸鼻子,用手去抹,這才發現眼淚早就無聲無息流過下額。
她停下來,茫然無措。
有的店鋪點起燈籠,橘紅色,光暈溫暖,照亮周圍一點的路。街上人神情閑適,牽著孩子緩步走著,有人提起那張布告,唏噓著低語,與琬宜擦肩而過。
對旁的人來說,無非是皇帝死了,換一個,又能怎麼樣。可對她來說,這或許就意味著她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生活的崩塌,前路又要被封死了,但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心尖的地方好像被刺了一刀,緩緩往下滴著血,琬宜肩膀聳動一下,終究抑制不住痛哭出聲。她蹲下來,蜷在旁邊小樓的牆角,無助抱著自己的膝。
光從上方搖晃著照下,她影子就剩小小一團兒。
……
小九門的門口,春東正一腳踩在凳子上嗑瓜子,身後是不受影響的熱鬧喧嘩。賭徒的情緒永遠高昂,無論誰當朝執政,他早已習慣,恍若未聞,目光隨意在街面上掃來掃去。
等到視線落在牆角時,他動作一頓,瓜子皮含在唇間。春東跳下去,猶疑著往那邊走,在她身邊站定,試探喊一句,「……琬宜?」
朦朦朧朧,聽見耳邊似是有人喊她名字。琬宜微微偏頭,紅腫眼睛從臂彎里露出一點,瞧見面前彎腰站著的身影。春東看清是她,渾身一顫,下意識回頭撕心裂肺喊一聲,「哥!」
……謝安出來的時候,琬宜已經站起來了。淚痕未乾,裙擺髒了,飄飄搖搖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得走。她手指摩挲過眼下肌膚,尷尬沖他牽牽唇角。
謝安呼吸一滯,沉著臉扯她手腕拉進屋子,讓她站在避風位置,回頭喊春東去拿件厚襖子。
琬宜局促蹭蹭腳尖,看著眼前陌生情景,覺得渾身不舒服。她開口,聲音低低,帶些啞,「我在這……是不是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