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兄弟連(九十)(1)
歲月急匆匆地流過去了,彈指之間,解放戰爭結束50年。在慶祝建國50周年的節日里,我們軍在京的老同志和原軍文工團的同志,聚會在一個閃爍著霓虹燈的飯店裡。喬小雨坐在輪椅上,我推著她走進飯店的大廳。她被大廳里充滿著親切、熱情的氣氛感染了,看到的人雖然都是白髮蒼蒼,但他們激情洋溢,互相握手、擁抱。那種親切、熱情,擁抱著敘述當年的情形,使我和小雨非常感動。這是在戰鬥中結成的友誼,是戰友之間親密感情的交融。我回想起戰爭的歲月,這些白髮蒼蒼的人,他們把青春年華都交給了戰爭。一場戰鬥下來,一批人倒下去了,一批新的人上來啦。「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一茬一茬地換到了戰爭結束,我們這些人都是那場戰爭的倖存者。我從白髮蒼蒼的人群中,能認出來的有我們宣傳部的張幹事,1連指導員竇文章,還有名字想不起來的1營副營長,和幾個文工團的同志。我推著小雨走到他們面前,他們看見我和小雨都愣住了,我問他們:「不認識啦?我是蘇慶岩。」「哎吆,是小蘇呀!這是小雨?」他們擁過來和小雨親切的一一握手。竇文章和張幹事把我擁抱住說:「那時候,你是多漂亮的小夥子,也老了,模樣也變啦,要是不提名字,幾乎認不出來了。」張幹事握著小雨的手說:「小雨,你找了個好丈夫。你負傷的消息傳到我們宣傳部,小蘇差點沒昏過去。」「什麼差一點,乾脆昏過去了。我聽說,把小蘇抬到門診部,又吸氧又打針才蘇醒過來。」小雨捂著嘴笑著說:「竇指導員盡誇張!」「怎麼誇張?你不信問老張!」「輸氧打針倒沒有,小蘇是非常悲痛的,他要去看你被我們部長攔住了。小蘇對我們部長說,小雨只要有口氣,他終身陪伴你。我聽了這句話,感動得抱住小蘇說,好兄弟!」小雨回過頭看著我說:「你還挺有良心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嘛。」「盡胡說,那時候誰和你是夫妻?」大夥正在我們說話時,聽到旁邊的人們唱起戰爭年代的歌曲「大軍出動,地動山搖,像千萬條河流掀起波濤——」有的人聽到歌聲在歡呼,小雨激動地含著淚花,揮舞著雙手在高唱。「大軍出動」這首歌曲把我帶到戰爭的年代。使我回憶起唱這首歌的1連的那些同志們,王西堯愛唱這首歌,凡是全連集合必唱,我就是在1連學會唱這首歌的。王西堯是攻打天津的「尖刀連」連長,戰士們說他是最勇敢最無畏的連長,全連的戰士對連長都有深厚的感情。在堅守突破口的浴血拚殺中,是連長王西堯指揮他們守住突破口的,在與敵人拼搏中他咬掉了敵人的耳朵。敵人第三次奪取突破口時,他獨身一人闖入敵群,由於子彈卡殼,他被俘了幾十分鐘。在部隊南下時,他轉業到了煤窯,由於他幾十分鐘的被俘,含冤死於那場「文革」的浩劫中。3排長劉春是立三大功、榮獲**獎章的戰鬥英雄。他在敵人奪取突破口時,用刺刀連續刺死衝上陣地的兩個敵人,由於精神高度緊張,他精神失常了。我很想念他,不知他的病好了沒有,我要去尋找他,要去看望他。戰士江發,是立三大功獲**獎章的戰鬥英雄,在敵人第二次集團衝鋒,奪取突破口時,他一槍擊斃了敵人的指揮官,敵人失去指揮,被「尖刀連」打退。江發犧牲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7班長李勝,是第一個蹬上突破口城牆的,他進入紡織廠時犧牲了。曹國友是在紡織廠二樓犧牲的,他從地道進入敵人防守的二樓,消滅了兩挺噴著火舌的重機槍,他倒在二樓的樓梯上。我和曹國友在等待出擊的那個夜裡,我們兩個在隱蔽部,他抬起腳讓我看他腳上的新鞋,告訴我:「這是我老愛人給我做的鞋,一直沒捨得穿。」我問他:「怎麼穿上了?」「這時候不穿啥時候穿,說不定——」他沒有說下去。曹國友是穿著他老愛人做的鞋「走」的。劉中福是立三大功獲**獎章的戰鬥英雄,由於他傷勢過重,犧牲在醫院裡。1連在搶佔金湯橋中,劉中福推著點燃導火索的炸藥包,一步一步地推向敵人的地堡,當導火索快引爆炸藥包時,把炸藥包推進敵人地堡,他負了重傷,昏迷在被炸毀的地堡旁。通信員小劉看兩個端刺刀的敵人圍住3排長劉春,他跑過去支援劉春,他個小體弱,被敵人用刺刀刺進胸膛。郭榮是遼瀋戰役的解放戰士,他調轉槍口與敵人拼殺。在搶佔金湯橋的戰鬥中,他冒著敵人的交叉火力,把爆破筒插入敵人的地堡,由於經驗不足被敵人把爆破筒推了出來。戰後,他榮立一大功。團政委批准他改名字,從此他不再叫地主兒子的名字郭榮,恢復他的名字——張阿山。1連是英雄連隊,1連的英雄們,他們在戰前沒有豪言壯語,卻在心裡懷著視死如歸的豪邁激情。使我感到自豪的,也是使我感到驕傲的,是我曾經和英雄的連隊戰鬥在一起。「那是小蘇嗎?」這聲音把我從回憶中牽回。我轉身看到丁瑞山師長,他在一位佩帶中將軍銜的人攙扶下走過來,我推著小雨過去,給丁師長敬了個軍禮:「老首長,您好!」丁瑞山師長先和小雨握手:「小雨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