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102章蕭競越歸來
出現在陸奎真和蜜芽兒之間的,確實是蕭競越。
他已經在國外讀書五年了,在這五年裡,拿到了一個碩士學位兩個博士學位,今年中科院計算機所發了邀請函請他回來加入中科院,他考慮到各種情況,已經接受了這個邀請。
這件事是兩個月前決定的,還沒來得及寫信給蜜芽兒說。
後來一想,乾脆就不說了,算是給蜜芽兒一個驚喜。
他頭天下了飛機,先去了中科院招待所,見了中科院的領導聊了聊,吃了一頓飯,當晚安頓好后,今天又出了些雜事,把事情整清爽了,這才打了一輛計程車,過來北京大學,遁著之前蜜芽兒信件上的宿舍號,來到了她宿舍樓下。
他已經五年沒見過蜜芽兒了,遙想分別時,她才十三歲,還是個小姑娘,現在五年過去,十八歲了,應該成為個大姑娘了吧?
十八歲的蜜芽兒會是怎麼樣呢,蕭競越想不出來。
望著宿舍樓下的垂柳,再看看路邊偶爾走過的學生,他想象著蜜芽兒住在這個宿舍的情景,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可是誰知道,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那邊柳樹下,有一對男女好像在吵架。男的長得不錯,約莫二十齣頭,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身姿挺拔,而他面前應該是個女學生,雖然衣著寬鬆可是依然看出那身姿婀娜纖細,烏黑的頭髮因為濕潤的緣故而輕輕黏在肩頭,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就露出她后脖子那裡白潤的一小點肌膚,若隱若現的。
蕭競越平時對周圍的女性並不會多看一眼,不知為何,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幾下這個女生。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后,也是笑了,便抬起頭來,心裡琢磨著蜜芽兒的宿舍應該是哪個?
她不是說她住上鋪,就愛趴在宿舍床上看書嗎,偶爾看累了還可以看看窗外。那麼現在她是不是在看書,是不是一抬頭就能看到樓下的自己?
誰知道就在這時,他聽到旁邊的那個青年出口了一句「蜜芽兒」,當時一聽到,便楞在那裡了,開始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後來又覺得應該是沒錯,覺得沒錯后便連忙轉身看過去,從他現在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一個側臉兒。
那張秀美潤白的小臉兒掩映在濕潤披散的秀髮間,影影倬倬的,雖然確實是長大了,可是依然有著昔日蜜芽兒的樣子。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這果然就是蜜芽兒。
他皺起眉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那對男女,那對他開始以為是男女朋友的男女。
蜜芽兒沒說過啊,沒說過她有男朋友了,這是怎麼回事?
而緊接著,他就聽到蜜芽兒用惱怒的聲音說「你等著」,之後彷彿要掙脫那個男人的糾纏離開,可是男人攔著,拽住蜜芽兒彷彿還要說什麼。
蕭競越一下子明白了,不悅之感騰得湧上來,他勉強克制住才沒有上前一腳把那個糾纏蜜芽兒的男人踢飛。
他攔在了那男人面前,把嬌小的蜜芽兒擋在自己身後。
盯著那個男人,越看越覺得不順眼,長得模樣是好,不過憑空一股子小白臉兒味兒。
「你是陸奎真吧?」他皺著眉頭,這麼問道。
而陸奎真正糾纏著蜜芽兒,突然就見有個男人閃到了自己面前,還一臉不悅地盯著自己瞧,他也是惱了:「你是誰,讓開?」
可是這話音剛落,就聽到蜜芽兒興奮地叫了一聲:「競越哥哥?」
競越哥哥?
陸奎真有些懵,他一時沒想起來在他十二歲那年,曾經聽到過蕭競越的大名,他下意識地問道:「蜜芽兒,這又是你哪個哥哥?」
蜜芽兒的哥哥多,太多了,至今他都記不全。
而男人聽到蜜芽兒喚自己,也是回過頭去:「蜜芽兒,是我,我回來了。」
陸奎真愣愣地望著眼前的情境,他就看到對自己怒意盡現的蜜芽兒,在見到那個男人後,竟然是直接拉住了那個男人的胳膊。
「競越哥哥,你啥時候回來的,怎麼上次寫信也沒說?」
蜜芽兒驚喜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二十四歲的他比起幾年前看著更成熟了,一身西裝襯得那身材挺拔堅實,就像山崖上巍然而立的青松。他從天而降,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為自己擋住了陸奎真。
蕭競越退後一步,輕輕握住了蜜芽兒的手。
才洗過澡的手,軟綿綿的香滑,他握上后,才意識到她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了。
不過他還是沒放開。
陸奎真看到這情況,頓時惱了,他看不下去了。
如果說蜜芽兒是養在小罐罐里的一株嬌美的花葉,那他已經苦苦地守在花盆旁邊好幾年了。
他得不到,也是不容許別人輕易去碰的。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竟然就這麼攥住了蜜芽兒的小手兒。
「你放開!」他頓時顧不得其他,直接衝過去,劈手去奪蜜芽兒的手腕。
蜜芽兒沒想到陸奎真竟然這麼衝動,連忙就要後退。
蕭競越一皺眉,一把將蜜芽兒拉到自己懷裡,同時抬起胳膊來,順手將陸奎真揪住。
陸奎真被人反握住了手腕,他想動,怎奈那個人牢牢地箍住他,他動彈不得。
透過垂在眼前的碎發,他冷冷地盯著上方那個人,那個一把將他制住的男人。
那男人一手半護著蜜芽兒,一手制住自己,居高臨下地對自己教訓說:「沒有你這樣對待女孩子的,你這樣和一個流氓有什麼區別?她不去告訴家裡大人,不去告訴自己哥哥,是對你忍讓,不想鬧事,可是你竟然憑著這個得寸進尺,這麼欺負她?」
「關你什麼事,你算老幾?!」陸奎真眯起眸子。
「不要說蜜芽兒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妹妹,當然關我的事,就算不是我認識的人,你這樣欺負一個女孩子,也讓人看不下去!」
「你——」陸奎真掙扎著就要去打蕭競越。
蕭競越利索地脫下西裝外套,交給了蜜芽兒,之後矯健地躍上前,迎戰。
兩個男人就在這宿舍樓下開始了對打。
這個時候已經有人注意到了,紛紛看熱鬧,也有宿舍里的女生聽到動靜的,打開窗戶瞅過來。
蜜芽兒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就看著蕭競越上前一拳頭把陸奎真鼻子打得出血,之後又是一拳揍在了他耳朵邊。
蕭競越那是干農活出身的,在國外又積極鍛煉身體勤洗盤子做體力活,陸奎真哪是他的對手,很快陸奎真就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了。
蜜芽兒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想到蕭競越才回國,萬一惹出什麼事來就不好了,再說陸奎真那是什麼背景,不能輕易惹,所以在他們打架告一段落的時候,趕緊拉著蕭競越低聲說:「競越哥哥,差不多就行了!」
蕭競越這個時候也打夠了,他盯著眼前這個被打得滿嘴是血的陸奎真:「再讓我看到你糾纏蜜芽兒,我絕對饒不了你!」
說完這個,他牽著蜜芽兒的手,越過人群。
人群中也有認識蜜芽兒的,知道這是數學系的系花,紛紛竊竊私語:「看,這是數學系的,一直沒談過,聽說連李鑫都追過,沒追上!」
「呀,是她啊,怎麼一下子冒出來兩個男人為她打架?」
蕭競越聽著這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當下拉著蜜芽兒,迅速走開。宿舍那邊聚集了一批看熱鬧的,是不能回去,就往北邊走去。
兩個人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群看熱鬧的,走著間已經到了未名湖畔。
此時已近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垂柳兒輕拂,未名湖裡倒映著的博雅塔浮動在波光之中。
湖畔三三兩兩有著談對象的男女在散步,也有的捧著一卷書坐在湖畔石頭上靜默地看書。
兩個人停下來,蕭競越看向蜜芽兒,只見她因為跑得急,臉頰上泛著一抹艷紅,堪比這夕陽落日,一雙眸子帶著濕潤的霧氣望向自己。她嫩生生的小嘴兒微微張著喘氣,手裡還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西裝外套。
看著她這個樣子,不免心生憐惜,大抵任何一個男人見到這樣抱著自己衣服的姑娘,都忍不住生出一種別樣情懷吧。
而於蕭競越來說,他其實是矛盾的。
這麼幾年來,儘管他知道蜜芽兒應該是長大了,十七八歲了,不是昔日的小姑娘了,可是每每讀著她的信,他腦子裡想起的依然是她十二三歲時的模樣,白凈稚嫩的女孩兒,精緻小巧的好像是一朵養在溫室的花兒,讓人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都不捨得對她大聲說話,唯恐嚇到她了。
但是現在,站在蕭競越面前的蜜芽兒,雖然依然是和那時候一樣模樣,可是卻真得是個大姑娘了。
他抿緊唇,輕輕注視著蜜芽兒,從她嬌俏細嫩的臉龐往下,到那掩映在烏髮間的玉白頸子,再到微微凸起的精緻鎖骨。
她的外套因為跑動的關係已經敞開來,露出裡面白色棉質的柔軟連衣裙。
那連衣裙下面細細地攏住一抹姑娘家纖細的小腰兒,上面領口處卻打濕了一截子,使得那白衣棉質布料濕潤地貼在鎖骨以及微微下方處。
微愣了下,連忙別開了視線。
蜜芽兒一手摟著蕭競越的西裝外套,上面有一種男性特有的氣息,這讓她感到陌生。
她記憶中的蕭競越,和眼前的男人一樣,卻又不是太一樣。
她仰著臉打量幾年不見的他,正看著,卻感到他的視線有幾分異樣。
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過去,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臉上一下子就火燙起來,她想起了之前匆忙下樓,頭髮還有些濕,好像打濕了衣服的領口處。
其實按理也沒什麼,最多只是鎖骨往下一小截而已,連個溝壑都未必能看到,可是在這個保守的時代,總是不太好。
再看看蕭競越那皺緊的眉頭,更加覺得不自在了。
她趕緊攏緊了自己的外套,遮住了。
之後便把蕭競越的西裝外套遞給他:「還給你,我先回去了。」
她這一走,蕭競越哪捨得,趕緊一把將她拉住:「為什麼要回去?」
為什麼要回去?
蜜芽兒輕輕抿唇,無奈地看著他。
她那沉默的樣子,讓蕭競越真是有些心疼,他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裹在了她身上。
「真是小笨蛋!」輕聲責備了她一句,他給她扣住西裝外套的扣子:「那邊山後人少,我們去那裡說話。」
蜜芽兒想回去先換衣服,可是看看旁邊的蕭競越,他突然從國外出現在自己面前,她還是捨不得的,也只好從了。
蕭競越看到自己穿著恰好合身的外套在她身上像個寬大的袍子,又看她耷拉著個腦袋,像是做錯了事兒的紅眼兔子一樣,心裡更是說不出的心疼。
他也覺得她今天這樣穿戴並不太合適,不過哪裡忍心說她什麼,
兩個人走到了未名湖的西邊,那裡的山坡上有成片的柳樹,踏進裡面,尋了一處清凈沒人到的地方,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
蕭競越看蜜芽兒低垂著腦袋,烏髮半干半濕地散在肩頭,閃著黑亮濕潤的光,就突然想起了最初沒認出她時,看到的那後頸一抹細白。
他再一次明白,曾經那個稚嫩的小姑娘,現在是個大姑娘了。
長大了。
「蜜芽兒,我這次回來,是不是太突然了?」他輕咳了聲,率先打破了相對兩無言的沉默。
「是有點吧……」蜜芽兒已經從剛才的失態中恢復過來了。
其實她和蕭競越在書信中算是非常熟稔了,熟到了什麼事都會和他說。特別是這幾年小舅舅結婚了,舅舅有了舅媽,舅媽這個人是不太喜歡和親戚牽牽扯扯的,對自己也涼涼淡淡的。姥姥姥爺不和小舅舅一起住,她見小舅舅的時候自然也就少了。
慢慢地,她和小舅舅表面看就不像以前那樣親密了,而這份缺失的依賴感,幾乎都從蕭競越這裡得到了彌補。
「其實上次給你寫信的時候,我就接到了中科院的邀請,只不過沒定下來,就想著先不給你說了,後來決定做得倉促,也就沒來得及給你說。」蕭競越溫聲解釋說。
蜜芽兒想了想,扭過臉去望著蕭競越,問道:「你要給我一個驚喜嗎?」
蕭競越聽她這麼問,有點想笑,不過忍住了;「你該不會收到的是驚嚇吧?」
蜜芽兒想想他一出現就痛打了陸奎真的事兒,抿唇,別過臉去,忍不住笑了下。
「你突然從天而降,嚇了我一跳,我被你嚇到了,你得賠我」
她雖然特意憋住笑,彷彿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是那聲音明顯是在賴皮,這讓蕭競越忍不住笑了,低聲問道:「那你要我怎麼賠你?」
蜜芽兒看著眼前的蕭競越。
其實當年離開時,他已經十九歲了,成年了,所以五年過去,他外形上變化並不算大,只是氣勢上穩重了成熟了,見識多了閱歷廣了,人就不一樣了。
她又打量了下他的衣服,那西裝看著還挺好,一看就不便宜。
她眼珠轉了轉,想到他提起自己打工掙生活費,獎學金再攢起來的事兒,便說道:「那晚上你請我吃飯吧?」
「好。」這對於蕭競越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你是不是先回一趟宿舍?」
「嗯?」蜜芽兒開始還不明白,後來馬上意識到了,趕緊點頭:「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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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兒洗完澡突然匆忙跑出去,之後就看到兩個男人為她打架,再之後,她突然消失了。
同宿舍的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議論紛紛,英語單詞也不背了,她們替蜜芽兒擔心。
「我們要不要報警啊?」
「報警?還是算了吧,我們先通知系主任吧,或者舍管阿姨?」
幾個女生正商量著,就見門開了,蜜芽兒裹著外套回來了。
「蜜芽兒,你可回來了,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啊?和陸奎真打架的是誰啊?」
虧了這些年陸奎真堅持不懈地出現在蜜芽兒身旁,現在整個宿舍的人都已經認識陸奎真了。
「我以前的鄰居,才從美國回來。」
「啊?就是你那位航空信件?!」
「什麼,航空信件回北京了??」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一下子振奮了,這些年蜜芽兒經常和美國鄰居通信,以至於大家給這位美國鄰居起了一個外號:航空信件。
蜜芽兒點點頭:「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從國外回來了。」
「哇!」大家忍不住猜測起來:「他是為了你回來的嗎?」
「他剛才打陸奎真的樣子好猛啊!他就像一個蓋世英雄!」
「他好像身材很好,臉長啥樣,沒看清楚啊!」
「蜜芽兒蜜芽兒,快點,你給我們介紹下吧,我們也想見識下航空信件!」
蜜芽兒看著大家這樣,想笑,挑挑眉歡快地說:「等下我們先一起去吃飯,回頭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吧。」
「你要和他去吃晚飯?」
「嗯。」
「你們這是開始約會了?」
蜜芽兒聽著這話,搖頭:「這哪跟哪啊,他才從美國回來,好幾年沒見了,一起吃個飯很正常的吧。」
然而蜜芽兒的話卻無法阻止大家的猜測。
宿舍的五個女生,何春紅和呂梅黨一躍都有男朋友了,但是孫淘金和陳蕊蕊單著,這兩位一心想著在畢業前找個男朋友,來一段「黃昏戀」,同時她們也慫恿蜜芽兒趕緊找一個。
怎奈蜜芽兒根本是看不上周圍的男生,多少情書遞到她面前,她都是連撕開都懶得直接丟垃圾桶的。
現在好不容易掉下來一個航空信件,大家難免猜測起來。
「其實航空信件個子挺高,學歷也好,就是年紀大了幾歲,大幾歲,現在都二十四了!」
「對啊,太老了。」
——蕭競越也得到了和童昭一樣的評價,太老了。沒辦法,在大學女生眼裡,比她們大三歲都是老,更何況大六歲的蕭競越呢。
「你們啊,別想多了,我和他都好幾年沒見面了,能有啥啊?現在就隨便吃個飯而已!」
嘴上雖然這麼說,蜜芽兒還是從衣櫃里挑了挑,找出來一身好看的裙子,又穿上了高跟鞋。
大家看她這樣,紛紛抿唇笑了,這就是嘴上說沒什麼沒什麼,其實心裡估計還是有想法吧。
蜜芽兒背上小背包,踩著高跟鞋走出宿舍,就見柳樹底下蕭競越正單手揣在兜里等著。
他看到自己過來,唇邊馬上帶了笑:「想吃什麼?」
蜜芽兒噠噠噠地走到了他身邊:「隨便吧,看你想吃什麼。」
蜜芽兒是想著,蕭競越才從國外回來,也不知道兜里有多少錢,萬一囊中羞澀呢,所以給他一個餘地,有錢就吃好的,沒錢就吃個路邊攤拉麵。
蕭競越自然是看出了她的意思,不免感慨她的體貼。
「蜜芽兒,別想那麼多,請你吃一頓飯的錢我還是有的,想吃啥都行。」
他這幾年在國外還是攢了一些錢的,獎學金沒少拿,在外面給人接項目也掙了些。這年代美元值錢,他美元換成人民幣,手上的數目就很可觀了。
「那你想吃啥啊?」蜜芽兒其實是吃什麼都可以的。
「這周圍有什麼好吃的?」蕭競越當年來過幾次北京,不過停留時間都不長,對北京也不了解。
「其實也沒啥特好吃的,不過從小西門出去有家烤翅還不錯,平時學生偶爾會去那邊吃,要不我帶你去嘗嘗。」
後來北京大學西門的烤翅還挺有名,發展成了「西門烤翅」,這個西門烤翅先是分別佔據了清華和北大的西門,之後甚至還開了連鎖店,當然了這是以後的事兒,現在的西門烤翅還是個簡單的小門臉。
「好。」蕭競越看蜜芽兒提起西門烤翅的時候,眼睛都發亮了,想著這應該是她很喜歡的吧。
當下兩個人從小西門出去,蕭競越果然見那邊有個小店面,扯著一塊白布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燒烤」兩個大字,下面用木條和磚頭搭建著幾個簡單臨時的桌子,實在是簡陋得不行了。
蕭競越看了,自己倒是沒什麼,不過沒想到她要吃這個,當下問道:「你真要吃這個?」
蜜芽兒笑:「嗯嗯,就這個吧。怎麼了,難道你在美國待久了,一心只喜歡漢堡和牛排,看不上咱中國這小攤了?」
蕭競越看她搖頭晃腦地說,身後的馬尾辮也跟著在後腦勺蕩來蕩去,這讓他想起她小時候那會兒。
無奈地笑了下,忍不住輕輕碰了碰那馬尾辮,還沒幹透,些許帶著濕潤:「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多小心思,我吃什麼不行啊,就是怕委屈你。」
當蕭競越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無論蜜芽兒長多大了,無論走到哪裡,在他心裡,蜜芽兒都是那個應該備受呵護的小姑娘,都不應該受半點委屈。
她就應該享受天底下最好的。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了攤位前,老闆熱情招呼著他們坐下。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飯點,前來吃烤翅的學生倒是不少,
老闆拿過來油乎乎的菜單,蜜芽兒先遞給了蕭競越,蕭競越哪裡懂得這個,便問蜜芽兒,蜜芽兒熟練地開始點,來兩對這個,來五串那個的,很快就點好了。
點好了后,卻見蕭競越正有些意外地望著自己。
蜜芽兒:「嗯?」
蕭競越笑望著她,忍不住感慨:「看來經常過來吃。」
他發現信件對一個人的了解實在是片面了,蜜芽兒會和他分享生活中的許多事,也會提起自己的煩惱。他總覺得她就是個小姑娘,許多事都不太懂,所以凡事都會和她講解分析一番,有時候少說一句都怕耽誤了事兒。
但是現在,看著明明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點起菜來卻是一股子利索勁兒,他就覺得或許自己誤解了什麼。
五年的時間,人都會變的,她其實也成長了許多。
「競越哥哥,你剛才說,你接受了中科院的邀請?」
「是。」蕭競越笑望著蜜芽兒,溫聲說:「去計算機所。」
蜜芽兒點頭:「挺好的,去那裡,你應該能發揮所長吧。」
至此,蜜芽兒算是鬆了口氣。
本來蕭競越的人生軌跡應該是考上清華大學,留在北京工作,先去中科院,之後從中科院下屬的公司獨立出來,發展出自己的事業。
這輩子竟然提前去了中科大,又出國深造,如今五年深造,終於回來,並且落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中科院。
中科院,這將是奠定他以後成功基礎的地方,是他事業的發源地。
本來在這個八十年代,出國留學的年輕人有百分之八十都選擇了留在國外。
沒辦法,在國外是汽車別墅漢堡和牛排,在中國就是自行車公交車和小擺攤大排檔,差別太大了。
不過可惜的是留在國外能做出大成就的人少之又少,中國人在國外到底是有天花板的,最後大多數無非是在別墅里過著中產的生活。
蕭競越那樣的人,應該回到中國這片沃土,發展中國家的土壤肥沃,競爭力也小,隨便埋一個種子都有可能長出參天大樹。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是一個只要有才幹就能出頭逇時代。
還好,留學五年的他回來了。
這麼想著,蜜芽兒不自覺地打量著眼前的蕭競越,現在的蕭競越和上輩子她所知道的那個人,從氣勢到神態並沒有任何區別了。
也許唯一不同的,是他嘴角那個小酒窩吧。
他一笑,依然有個小酒窩。
蜜芽兒不知道上輩子的蕭競越是不是有這個小酒窩,因為她沒有見過他笑。
蕭競越本應該是一個嚴肅冷厲的人。
蕭競越感覺到蜜芽兒打量的眼神,不由問道:「怎麼了?」
他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之前他站在她的宿舍樓下,看著那朝氣蓬勃的男女學生,多少有些悵然。他比蜜芽兒大六歲,只是六歲而已,可是有時候會覺得完全是兩個時代。
譬如這美好悠閑的大學校園,於他來說,竟然是八年前的事了。
蜜芽兒卻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競越哥哥和以前一模一樣,根本沒變!」
蕭競越聽到這話,心裡倒是稍微鬆了下,不過還是問道:「怎麼可能一模一樣?這麼久了,人都會變的。」
蜜芽兒忍不住伸出手指頭,指了指他唇邊的酒窩:「和你以前一樣呢!」
蕭競越頓時明白了,他凝著這已經長大成人的蜜芽兒,便想起了當年麥收的時候,自己特意摘了一個甜瓜給她,她饞得不行,後來她送自己一個雞蛋。
她當時說,自己笑起來好看,有個酒窩。
在這之前,還沒其他人告訴過蕭競越他有個酒窩。
蕭競越收回目光,凝著那破舊的木板桌子,聲音低沉溫柔:「我也是,我想起了咱們在大北庄的時候,有時候做夢夢到,還很懷念。」
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懷念的。
那是一段對蕭競越來說黯淡無光的時候,如果說懷念,那也許唯一能讓他懷念的就是那黑暗之中唯一的一點斑斕——鄰家那個甜美稚嫩的小妹妹了。
正想著,這個時候,烤串上來了。
竹笢編成的小框里,熱騰騰地放著烤好的各種烤翅和串兒,一根竹籤是兩個雞翅,雞翅外面的皮被烤得金黃酥脆,泛著光亮,上面還灑了些許椒鹽和紅辣椒末。
蕭競越在國外待了五年,雖然也吃過烤翅,可是那和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外國是絕對不會有紅辣椒末的。
就算有,美國的紅辣椒和中國的也不是一回事。
這個時候傍晚了,天說冷不冷的吹著風,在這種天氣,烤翅沾上辣椒末總是能引得人食指大動。
「吃吧!」蜜芽兒率先拿起一串雞翅,遞到了蕭競越身邊。
蕭競越嘗了一口,外面的脆皮香酥微辣,裡面的雞翅肉嫩香,咬下去一口,還能吃到脆脆的雞骨頭,甚至彷彿還流下汁兒。
「怎麼樣,好吃吧?」蜜芽兒得意地邀功。
「好吃。」蕭競越笑著望向蜜芽兒,只見她伸出淡粉色小舌頭,先是輕輕舔了一口雞翅外面的芝麻,之後又用小白牙輕輕咬下最外面的那點脆皮。
她吃雞翅的樣子,好像雞翅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
「那就多吃點,這個雞翅味道是一絕,周圍好幾個學校的學生都愛來吃,人民大學那邊經常騎著自行車過來。」
蕭競越聽到人民大學,就想起了剛才那位陸奎真。
「他經常過來這麼騷擾你?」
「也沒有經常,其實他人還是挺善良的,就是死倔死倔的,和他說不明白。」
蕭競越皺眉:「下次他再這樣,告訴我,我再去揍他一頓。」
依他看來,這樣的人就是欠揍。
蜜芽兒聽他這豪氣的話語,頓時忍不住笑了。
「競越哥哥,你把他打得鼻青臉腫,我怕他會伺機報復你。」
「沒什麼,他想怎麼報復都行。」
蕭競越倒是不在意這個的。
蜜芽兒輕輕地咽下一小口雞翅,說道:「陸奎真這個人挺有背景的,算是紅三代吧,家裡有錢有勢,他爹現在陞官了,以後估計還能做更大的官。」
小舅舅也是在那個圈子裡混的,自然是和陸奎真他爹很熟,她約莫知道,陸奎真他爹前途大得很,是重點提拔對象。
蕭競越想起當時的情況,蜜芽兒剛洗過頭髮,一頭烏黑的髮絲嫵媚地落在窄細的肩頭,那個臭小子就纏著她不放,甚至蠻橫地拽住她的胳膊。
想想就不痛快。
「這有什麼,難道他還能以勢壓人不成?」
「這個倒是不會吧,陸爺爺人挺好的。」只是可惜,沒管好孫輩而已。
「蜜芽兒,」蕭競越擰眉道:「下次如果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告訴我,我來解決。下次我不會打他,我會用其他辦法來解決,一勞永絕後患,我不希望你為了這種事煩惱,也不希望這種事再次發生。」
蜜芽兒聽他這麼說,卻是猛然想起一件事。
「呀,競越哥哥,有一件事,我突然想起來了。」
「什麼?」
蜜芽兒輕擰著眉頭,連連搖頭:「陸奎真他碩士畢業后,就去了中科院,但是哪個所我記不清太清楚了,好像就是計算機所!」
這個陸奎真,當初本來報考的是人民大學國民經濟專業,按說這是一個非常牛的專業,牛到了踏進這個系,你就等於踏入了北京的政治圈。
可問題是,陸奎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對這個系不感興趣,後來到了考研究生的時候,愣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接從文科跳到了理工科,考到了北大的計算機系——這也是為啥他能那麼方便地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競越哥哥,你和他好像是同事啊?」
蕭競越這還沒正式入職,竟然把同事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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