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月
不說別的,就連許修竹與周浩然都是同進同出,結伴而行,只有少爺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起來怪可憐的。
不過這也怪少爺太壞,他與少爺狼狽為奸,搞得自己名聲也是一片狼藉,平時少爺們讀書,他們下人在旁側聽,午飯時要提前出來準備。
吃飯的地方本來很熱鬧,少爺們聚在一起,他們做下人的也聚在一起,但他身邊竟連一個人都沒有。
跟少爺一樣孤零零的,偶爾有幾個討好的,也被少爺惡言惡語排擠走了,少爺說他們太壞了,咱自己不就是壞蛋嗎?
瞧少爺平時的作風,那是好人該有的嗎?
元寶嘟囔著,冷不防少爺突然叫他。
「錦盒有沒有被人碰過?」
元寶精神一震,「沒有。」
其實有,那宮女笨手笨腳,差點把他家少爺的狐裘給烤糊了,元寶擠開她親自上陣,錦盒自然顧不上。
那宮女主動獻殷勤,說要幫他烤錦盒,元寶也不笨,將盒子里的東西拿出來,塞進自己衣襟口袋裡,只把空了的錦盒交給她,應當是沒什麼大礙的。
少爺問他,大抵是覺得蹊蹺,他倆剛走進御花園,便被潑了盆冷水,哪能這麼巧?
弄不好是姓許的和姓周的搞的鬼。
他倆早就看少爺不順眼了,只是沒逮著機會而已。
「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古怪的人?」何鈺繼續問。
古怪的人?
元寶想了想,實話實說,「古怪的人倒是沒有,不過我進來前曾與人一撞……」
他似乎覺得不妙,立馬放下錦盒便要打開,被何鈺阻止了,「給我。」
元寶心中不安,「少爺要不要打開看看?」
「不用。」何鈺接過錦盒,放在桌上,在元寶炙熱的眼神中不緊不慢倒了杯酒,小口輕嘬。
他人長的俊,這手也修長白皙,宛如白玉,好看到扎眼,再加上方才與公主同進處,頓時引得對面兩人咬碎了一口銀牙。
「且讓他再得意一會兒。」
周浩然冷哼一聲,扭過頭看向公主的方向。
公主坐在最高處,兩旁是關係好的皇子和姐妹,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宴會也該開始了。
她揮揮手,示意身旁伺候的嬤嬤。
嬤嬤領命,上前一步剛要喊話,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嗓音。
「皇上駕到。」
宴會一亂,眾人慌忙起身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道明黃色身影乍現,皇上龍袍加身,頭戴龍冠,緩步而來。
他身邊跟著一個艷麗的宮裝女子,桃腮帶笑、美目流盼、細瞧可不就是明月公主的生母,皇上的寵妃柳貴妃。
「今日是明月的生日,以明月為主,不要興師動眾,都起來吧。」
皇上隨意說著,待眾人起身,便拉著柳貴妃的手坐在了最上頭的位子。
位置是剛加的,在公主上方,與貴妃的位子緊緊挨著。
「明月,父皇公務繁忙,往年沒能給你過生辰,你可怨朕?」皇上還很年輕,不過而立之年而已。
明月低下頭,蝴蝶一般的睫毛輕顫,「明月不敢。」
皇上搖搖頭,又問,「今日是你生辰,想要什麼?」
明月雙手放在膝蓋上,「明月什麼都不想要,明月只希望父皇健健康康,母妃長命百歲。」
她這番討巧的話,逗的皇上哈哈大笑,長袖一揮,叫來人重重有賞。
貴妃也有一份重禮,一塊可靜心安眠的玉枕,差人包好,直接送去公主的住處。
皇子們不甘落後,紛紛獻上自己尋來的珍寶,稀奇古怪,有玉有牌也有酒。
公主一一接下。
「藩王之子顧永春送天山雪蓮一朵,祝公主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太尉之子周浩然送夜光杯一個,祝公主美夢成真,得償夙願。」
「御史之子許修竹送公主玉一塊,祝公主幸福安康,平安吉祥。」
輪到何鈺,何鈺拿起錦盒,幾步走到宴會中央,「丞相之子何鈺送……」
何鈺打開盒子,突然一愣。
那盒內空空如也,盒子花紋也對不上,分明是被人掉了包。
再抬頭去看右邊兩個對頭,那倆人得意的表情十分刺眼。
白痴,以為這樣就能難倒我?
何鈺抬起胸膛,自信滿滿道,「我要送的禮物,這盒子裝不下。」
他雙手一揚,將盒子扔到一邊。
「我要送的是月亮。」
月亮?
這一下可炸開了鍋,方才還安安靜靜的宴會頓時嘈雜了起來,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小聲討論。
「月亮在那裡?」公主好奇問。
「月亮在公主的杯子里。」何鈺睜著眼睛說瞎話。
「在我的杯子里?」
明月公主低頭去看瓷杯,那杯子里倒了酒水,半滿,表面晶瑩透亮,並沒有什麼月亮。
「沒有啊。」明月公主好看的秀眉皺起。
「公主再仔細瞧瞧,有的,而且有兩個月亮。」何鈺繼續忽悠。
他表情太過認真,不知不覺便讓人信服。
明月公主端起瓷杯,細細瞧了幾眼,表情先是不解,沒多久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那杯里確實有兩個月亮,第一個便是高高在上的明月,第二個便是金枝玉葉的明月公主。
明月加明月,可不就是兩個月亮?
「好一個月亮。」第一個看透的不是明月公主,是當今聖上,「丞相生了個好兒子。」
何鈺趕忙施禮,「皇上繆贊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嗎?
什麼月亮?
明明就是一碗水,倒影出個月亮,再倒影出公主的身影,湊夠兩個月亮,居然將公主逗笑了,還得了皇上誇獎。
一吊錢沒花,想氣死大家嗎?
不過他們也不敢說什麼,明月與明月,若是反駁,是想說這個明月配不上那個明月?還是說那個配不上這個?
何鈺將明月公主比做月亮,本身就沒給他們挑毛病的機會。
「皇上。」這種討女孩子開心的手段也得到了貴妃的讚賞,嗔怪一樣看向皇上,「您看看人家,才十二歲就曉得討女子開心,再看看您。」
皇上咳嗽一聲,頗有些不好意思,竟被十二歲的何鈺比了下去。
他探手將愛妃摟進懷裡,「愛妃若是喜歡,朕改日給你弄來十個八個,看個夠。」
柳貴妃捂嘴偷笑,「人家又不是明月,皇上盡拿臣妾尋開心。」
皇上汗顏,又哄了半天才將愛妃哄好。
天色漸晚,酒宴氣氛正好,眾人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忙乎的很,待公主應付了父皇,送走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后,陡然發現本該坐著何鈺的位子竟然空了。
何鈺不知道什麼時候溜走。
他是怕留下討嫌,剛把公主逗笑,還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將許修竹和周浩然立於不妙之地,當然是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年輕人報復心強,前兩日何鈺自知錢不夠,拍賣不到兩件珍寶,便胡亂喊價,讓許修竹與周浩然多花了不少銀票才拿到珍寶。那倆人自然懷恨在心,今日便收買了宮女,將他的禮物掉包,本想讓他出醜難堪,沒想到反被他將了一把。
何鈺明知道那宮女有問題,還將元寶打發了,給那宮女下手的機會,果不其然,禮物被掉包,他又佯裝不知道,在宴會上公然打開錦盒,露出吃驚的模樣。
大家都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來這裡面有貓膩?
如果何鈺反應不及,必然要找那宮女對峙,再不濟直接指證許修竹和周浩然。但是他沒有證據,這麼做就是壞了公主和皇上的雅興,公主和皇上表面不說,心裡肯定會暗自不爽。
再者說那倆人既然敢做,就沒有想過後果嗎?
那宮女恐怕早就被他們藏了起來,或者買通好,自持一份對證。
可是自己忍下來,更不行了,空手而來,那是面子裡子都丟盡了,與他父親的願望背馳。
何鈺搞出這手,就是想告訴大家,禮物被許修竹和周浩然用不光彩的手段換走了,但是我足智多謀,想出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這樣做就顯得自己聰明絕頂,也顯得那倆人宛如智障,竟然在公主的生辰宴會上做手腳,擾了皇上的雅興。
今天是公主的生辰,皇上表面不說,心裡肯定會暗自記下來,等著秋後算賬。
即便沒有皇上,今日來了這麼多人,消息怎麼可能傳不到太尉和御史大夫的耳朵里。
做出這等蠢事,少不得要挨頓板子。
「我就知道他倆今天要犯蠢。」何鈺哈哈大笑。
從他前兩日胡亂喊價開始,他就想到了,那倆人心裡一定十分憋屈,找不到機會釋放。
正逢公主生辰,可以讓何鈺當著所有人的面丟臉,怎麼能錯過?
結果正中何鈺下懷。
「少爺真是料事如神,連這都猜到了。」元寶笑容有些勉強。
何鈺當然明白為什麼,往樹上一靠,鳳眼淡淡瞥了過來,「少爺要是靠你,早就被人亂棍打死了。」
元寶表情更加難堪,「少爺。」
還指望少爺能安慰安慰他,看來是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