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 35 章

這個小嬰兒才出生沒幾天,跟個小貓兒一樣可憐兮兮的,卻是牙關緊閉,肌肉緊張,口角上牽,並且有陣發性雙拳緊握,再看他因痙攣已經面色青紫,痛苦不堪。

顧鏡知道,這個嬰兒再耽誤下去,定是沒救了。

如今憑著自己手中僅有的一些藥品,只能拼著試一試這個青霉素V鉀藥片了。

她先讓蕭鐵峰燒了一盆熱水,並且把所用的用具都提前用火燒過,用酒精浸過,以便消毒,之後先給小嬰兒清理了痰液,這才開始給小嬰兒喂葯。

把那青霉素藥片分成半片,研磨過後,合著點溫水服下去。

她唯恐這小嬰兒會發生不良反應,小心觀察著,又給他清理皮膚,用碘伏消毒肚臍。

她的藥品種類並不多,資源匱乏,能做的是儘力而為,聽天由命了。

之後她抱起那小嬰兒,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輕拍哄著。

蕭鐵峰在她的吩咐下,去燒了些米湯,取了上面的一點米湯油,過來喂這小嬰兒。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面那些拜祭的漸漸散了,唯獨那小嬰兒的母親和祖母在外面苦苦地守著,後來不知怎地那母親暈倒了,祖母這才招呼著一起回家了。

臨走前,還聲聲凄涼地祈求:「大仙,救救我家孩兒啊!來世我願給大仙做牛做馬報答大仙!」

蕭鐵峰望著那凄苦離開的背影,再看看天,只見那天陰沉沉地壓下來,如同個大黑鍋蓋一樣,知道這又是要下大雨的徵兆了,不由喃喃地道:「魏雲山的狩獵人怕是已經出發了。」

只希望他們能一切順利,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做好了飯,彎腰回到山洞,只見些許火光映入山洞內,女人坐在鋪蓋上,上半身微微後仰,抱著那新出生的嬰兒,正抬手輕輕拍打著,口裡還發出了彷彿哄睡的溫柔聲音。

跳躍的火光映襯在她那張白玉無瑕的臉上,挺直秀氣的鼻樑,飽滿的額頭,還有那微微抿起的唇兒,形成一個溫柔而美好的剪影。

這個樣子的她,他從未見過,和以前他所認識的那女妖精完全不同的。

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關於未來的美好設想。

譬如娶一個媳婦,生一窩孩子,在那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幹了一天的活,回到家裡,洗去一身的汗水,摸到炕上,抱著媳婦好生親熱,而在炕頭上,則是他們生的一窩小娃兒。

女妖精現在的樣子,就是他夢想中媳婦應該有的樣子。

只不過女妖精說了,女妖精沒法給他生孩子的,女妖精她也不能陪自己一輩子的。

她早晚會離開自己,回到她妖精應該在的地方吧?

便是不離開,自己終究會老去,而她呢,她是不是一直像現在這麼年輕?她以後……也會嫌棄自己老的吧?

「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啊?」

女妖精哄睡了那小孩兒,輕手輕腳地放下,這才抬頭看向他。

她的眼神射過來時,彷彿看透了他的心,這讓他難得有些慌亂。

躲過她的目光,他笑了笑說:「餓了嗎?我做好飯了。」

顧鏡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麼今天這麼奇怪,起身來到洞口看看外面,伸出手指頭,只見豆大的雨滴已經往下落了。

「這不是秋天嗎,怎麼雨水這麼多?」

「外面那些人都跑光了啊?這樣也好,耳根清凈了,我現在倒盼著下雨了,下雨能清凈。」

顧鏡這麼念叨著,回頭,又見蕭鐵峰正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自己。

「今天到底怎麼了?」

她跑過去,半跪在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那張立體臉。

「沒什麼,我是想著下雨了,我怕是要晚幾天去深山裡秋獵了。」

「這個有什麼要緊,大不了不去!」

反正她可以去收供品嘛,餓不死的。

「顧鏡,這個孩子能救活嗎?」

顧鏡見他又突然問起孩子,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儘力而為吧,我現在給他用的葯,其實並不合適,本來不該用這個的,可是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姑且一試吧。」

一時她又道:「我接下來要每隔一個小時給這個孩子的肚臍消毒,你也要注意下,別碰到這個孩子,注意隔離,同時你把他的小被褥也拿去用熱水燙燙吧。」

「好,我知道的。」

說著間,蕭鐵峰的眸光不免投射向被顧鏡安置在鋪蓋上的孩子,很小很小的一個,可憐兮兮的,蜷縮著兩條小腿兒猶如□□樣兒,而那兩隻小拳頭緊握著放在腦袋旁。

他不免想著,如果他和顧鏡能有個孩子,是不是也可以這樣?

可顧鏡說了,她沒辦法生孩子的……

妖精,不能生孩子嗎?

還是說妖精不能和人生孩子?

如果妖精和人生了孩子,那叫什麼,妖人,還是人妖?

而就在蕭鐵峰對著別人家的孩子一臉遐思的時候,顧鏡正好看了他一眼。

只是看一眼,她的心便像被荊棘輕輕刺了,一個小抽抽。

這個男人望著那個孩子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渴望,剛硬的臉龐都因此變得柔軟,深邃的眼神也流露出罕見的希冀。

他果然是希望有個孩子的。

之前他說,只要和自己在一起,沒有孩子也沒什麼。

縱然他是真心這麼說的,但其實,他心底還是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

顧鏡心中輕輕出了口氣,說不出的滋味。

有些事情,是人力無法阻擋的軌跡,心裡早就應該明白的。

********************************

顧鏡照料了這個孩子整整三天。

三天的時間,她幾乎沒敢合眼,就那麼一直幫著孩子消毒肚臍,擦拭身體,在他痙攣的時候安撫,並按時給他喂這唯一可以指望的藥片。

她還把那孩子母親叫進來,定時給孩子餵奶,同時手把手地教給她怎麼給孩子肚臍消毒。

那母親顯然是很怕她的,戰戰兢兢地從旁學著,待到顧鏡讓她試著用棉簽給肚臍消毒的時候,她那手都在哆嗦。

顧鏡看得出,這一番操作對於古代的人來說,是匪夷所思的。

「我們山裡,得四六劫的小孩,多嗎?」顧鏡緩慢而清晰地用並不標準的古代方言這麼問道。

那孩子母親兩眼都是紅血絲,神情萎靡,一臉茫然,聽懂這個愣了下,之後連忙點頭。

「很多?」顧鏡擰眉。

古代無論是接生技術還是醫療條件,都比較原始落後,和現代社會是沒辦法比的,古代小嬰兒的夭折率也很高,但是高到什麼程度,顧鏡並沒有概念。

那孩子母親猶豫了下,眼中閃過痛苦,低頭說:「這是我生的第七個孩子了,之前六個,只活了兩個。」

六個,活了兩個?

顧鏡聽到這話,心頭沉重。

她再次皺了皺眉頭,看著躺在小褥子上的小嬰兒,那麼可憐兮兮無依無靠的小模樣,脆弱的彷彿一隻剛出生的小貓。而這個小嬰兒,有四個姐姐或者哥哥就死於和他一樣的四六風嗎?

顧鏡又想起了之前因為生產而死的趙敬天的老婆。

在古代,生產這件事,對於女人和孩子幾乎都是生死劫,鬼門關,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落後的衛生意識和醫學條件。

顧鏡默默地想了很久。

姥姥從小就熏陶她讓她學醫,之後又送到城裡讓爸爸媽媽嚴加管教,而學醫的爸爸給自己提供了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得到的各種實習機會,如今想想,她是不是應該感謝姥姥太英明果斷太有先見之明了。

或許她來到一千年前的魏雲山,是命中注定的。

她應該在這個陌生而原始的時代,用現代醫學去拯救更多的人,為這個社會發光發熱,也造福子孫後代——包括姥姥。

想明白了這個,她再次望向放在小褥子的小嬰兒。

魏雲山的山民,就是她的責任,或許也是冥冥之中姥姥所寄予的期望吧。

當顧鏡這麼想著的時候,旁邊那小嬰兒的母親無意中看到旁邊的顧鏡,一時也是愣在了那裡。

別人都說這個女人是個妖精,會念咒會施法,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當然了她也救人。

最初家裡人提議說抱著孩子來求這個妖精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挺害怕的,怕自己的兒子被這妖精禍害了。

老人們講的故事,不是說妖精會吃小孩嗎?

可是孩子眼看著不行了,沒救了,她實在沒辦法,只好拖著還沒出月子的身子來到了這山洞外,祈求這妖精能發發慈悲心,救她這孩兒一命。

如今被妖精叫進來餵奶並給孩子肚臍弄什麼「消毒」,她心裡依然是忐忑緊張的,生怕妖精是想餵飽了孩子后吃了,或者說那什麼「消毒」其實是在害孩子。

可是如今,猛然間看到這女妖精,只見她望著自己孩子的目光充滿了仁慈和憐惜,就好像廟裡供奉著的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正憐憫地垂眸望著世間。

她不免覺得意外,再仔細看這女妖精,卻見她那黑髮用個木髻高高挽起,唯獨有幾縷隨意地垂在肩上,眉毛長長的,眼睛清澈的像泉水,鼻子又窄又挺,肌膚雪白雪白的,穿著的衣服也和他們這些山裡人不同,是從未見過的樣式。

她明明是個女人,看這卻不太像村裡那些嬌弱的女人。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說她長得不好看,可是如今細看,她雖然並不像村裡女人那般,卻長得也很好看,只是那種好看,有點讓人敬畏的味道。

也怪不得她是妖精,還是能救人的妖精。

那孩子母親看了一番后,猛不丁地心中一跳,忽而覺得這或許根本不是妖精,根本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當下忙垂下眼,恭敬地侯在旁邊,等著這大仙的吩咐。

顧鏡並不知道這一會兒工夫,自己已經從顧妖精變成了顧大仙,她只是再次向這個女人重申了該如何護理這個孩子,最後請這個女人把孩子帶走。

「觀察七八天,如果沒事,應該就可以脫離危險了。」

然而這孩子母親一臉懵,茫然地看著她:「是說我這孩子沒事了嗎?」

蕭鐵峰此時恰好提著一桶水進來,聽到這話,便替顧鏡翻譯:「三嫂,目前看應是沒事了,你先把孩子帶回去,過個七八天,若還是沒什麼,那孩子算是保住了。」

聽到這話,孩子母親驚喜得眼淚頓時落下來了,噗通一聲跪下,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說這四六風,熬到第七天就能活了,果然是的,多虧了大仙,我這孩子看來是保住了!」

顧鏡抽抽嘴角,本想說你別高興太早,後面還得小心護理觀察,不過看著那孩子母親高興得樣子,也就沒潑冷水,只是再次叮囑她回去后按照自己的辦法護理,並給了她一份消毒棉簽和碘伏。

這孩子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千恩萬謝地回去了。

而過了這麼七八天後,那蕭寶塘一家子竟然破天荒地購置了三牲大禮,並準備了不知道多少銅板的香火,就那麼在洞外供奉啊燒香啊,口裡還一句一句地喊著;「謝大仙救我孩兒,我蕭寶塘一家特來還願了!」

當這一家人過來時,蕭鐵峰正收拾行囊準備往山裡準備秋獵,而顧鏡則是圍著她家男人在那裡祖宗長祖宗短的,最後正準備抱住蕭鐵峰好生親熱一番。

正要行事,就聽到外面這悠長而高昂的感謝聲了。

「不管他們吧,我們繼續!」顧鏡正在興頭上,她不依不饒地撓著蕭鐵峰的背。

「好。」蕭鐵峰想到要進去深山裡十幾天不回來,心裡哪裡捨得他這嬌媚入骨的小妖精,正想臨走前吃個痛快。

「噼里啪啦,啪啪啪~~」誰知道這兩個人剛倒在草堆上,就聽到外面響起了這鞭炮聲。

這下子,兩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興緻了。

當你知道你家洞口外有一群人敲鑼打鼓燒香拜佛還要放鞭炮,你能有興緻才怪呢!

沒奈何,蕭鐵峰披上衣服往外走:「你別露頭,先躺著,等我回來繼續干。」

顧鏡坐起來時,只看到男人一個矯健的背影,他已經從那小山坡跳過去小路上找那些人去了。

無奈地搖搖頭,她現在是真沒興緻了,乾脆也穿衣服起身打算出去觀摩下這群山民的封建迷信活動。

誰知道一出洞口,「咳咳咳」她被嗆到了。

「這這這,這是幹嘛?」顧鏡咳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嚇得趕緊躲回洞里。

過了一會兒,蕭鐵峰迴來了。

「來,繼續。」他是銀那個槍不倒。

「他們要幹什麼?熏死我這個小妖精?」顧鏡擦擦眼淚。

蕭鐵峰看著她眼圈都紅了的可憐樣,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

伸手捏了捏她臉頰,笑道:「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山不在高,有仙則靈,人家跑到咱們洞前供奉你這個小妖精。」

沒辦法,香火太旺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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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個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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