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1章 亂花漸欲迷人眼
很久很久以前,在東海一個遠離大陸的群島上……
「哈?」微涼的海風中飛舞著幾根銀須,宋慎為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人,「醜男?」老眼驟地聚攏殺氣,「你竟敢說我家少主是醜男?!」
殺氣波及的方向,拉網的島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是你自己說的啊,松樹一樣的身高,月亮一樣的臉龐,小鳥一樣的眼睛,青蟲一樣的眉毛。」老實人扒了扒亂髮,滿眼誠懇,「相信我,如果見過丑的這麼有特點的人我一定會記住的。」
「你…你…你!」近身咫尺內氣息突變,宋老頭一個馬步竄至那人身前,「我家少主那是肅若青松、清勝水月、眼如丹鳳、眉似卧蠶。」
每說一句老實人便在心中勾畫一分,末了他眨了眨褐色瞳眸,極認真地開口:「老人家。」
「想起來了?」直面一雙滿懷期待的大眼。
「你確定你找的是個人嗎?」
咫尺之內,狂風衝天起,海濤失顏色。
「爹!」
宋寶林用盡吃奶的力氣方才抱住了紅眼老宋:「爹,您忘了半年前的教訓了么。在星星島上尋人您也是這樣把人嚇到,要不是小二想出跳船求生怕是性命不保啊。」
「是啊,爹。」宋小二挺身而出,擋住了老宋堪比十連銃的火眼,「這裡到底不是神鯤,您要拽文別人也聽不懂吶。」邊說邊向身後的島民揮揮手,示意那位惹禍的主快點接話。
可誰知……
「我聽得懂啊。」老實人再說老實話,差點讓小二抓頭髮,「我可是島上神鯤話說得最好的呢。」那人一拍胸脯,露出的刺眼微笑眼見就要點燃老宋這根爆竹,就見他一邊比畫一邊再道,「鳳是一種尾巴很長的小鳥,而蠶不就是胖胖肥肥很噁心的青蟲么。」
小二緩了緩氣,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
「小夥子啊,是老夫誤會你了。」老宋收斂了怒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樣吧,我再把我家少主的性子跟你說說,這回絕不會弄錯了。」
將老實人拉到身邊,兩人一對眼,在大寶和小二的殷切期待中老宋娓娓道來。
「要說我家少主,真是個性子頂好的少爺啊。」
騙……
騙人!
「這麽多年,老夫從未聽他說過一句重話。」
大寶、小二相望一眼,竟無語以對。
那是因為少主懶得說話吧……
「我家少主不僅對人好,但凡有生命的他都溫柔以待,像是他七歲那年為了救一隻受傷的小鳥,竟不顧自身安危在暴風雨天爬到大樹上。」
「哦!真是心地善良啊!」
島人熱切的回應刺激了老宋本就強大唾液腺。
「我們神鯤有句話叫三歲看老,其實應該從他小娃娃時候說起,那時候啊……」
如此,一發不可收拾。
「少主救那隻烏雀只是等著烏雀蛋入葯。」
「還有那盆金絲菊是因為擋路才被少主踢開,哪裡知道原先放的地兒被雷劈了呢。」
兄弟倆翻出陳年舊賬,鬱悶之情濃到心裡,最後只化為一問。
難道這就是爹爹眼中的真實?
「哎」
同時嘆息。
怨不得他們找了一年多還找不到少主了,原來都是「真實」惹的禍啊。
「叔叔。」
稚嫩的童音響起,如清風般吹散了念經般的老聲。兄弟倆視線緩緩下移,只見耀眼的陽光下站著一個小人兒,這孩子膚色不似島上人的黝黑,若不看那雙深紅色的瞳眸,便是一個活脫脫的神鯤娃娃。
「叔叔是在找人么?」
小二揉了揉眼,這孩子的笑怎麼似曾相識。
「是啊。」大寶卻沒弟弟那般敏感,「小娃兒你見過一個我們這種相貌的男人么,他個兒頗高,讓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敬畏,是個天人般的大英雄。」
原來這就是哥哥眼中的少主啊。
瞟了一眼兄長,小二補充道:「只要在這個男人身邊,就算是大熱天都會有身處寒冬的錯覺。」
貓兒似的瞳眸忽閃忽閃,小人兒站在那兒將一老兩少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沒錯!這樣的眼神分明就是!
小二剛要開口,就聽……
「你們是從水月京來的?」
被幸福撞閃了腰,父子三人愣在原地。
「錯了?」小人兒瞟了「石雕眾」一眼,緩緩轉過身去,「一隻老母雞、一塊壯木頭,還有一隻笑面虎,明明和爹爹說的一樣啊,怎麼會錯呢?」
壯木頭?
笑面虎?
爹爹?
三人同時回過神,但很顯然抓到的重點是一左一右。
豐、梧、雨!
奸險一笑,小二剛要拎住小傢伙,就見一個老身如颶風般掠過。
「小…小……小少爺!」哽咽之後是炸耳的疾呼,「老爺,小姐,姑爺,慎為總算沒有辜負你們啊!少主終於有后了!」
「爹!快鬆手!小少爺就快被你悶死了!」
「爹,大哥,你們冷靜點!這娃娃再小也有五歲了,怎麼可能是少主的種啊!」
而且這眼眉、這神情,分明是「頭狼」家的小子么!
……
微涼的海水層層鋪陳,一浪接一浪地沖淡了沙灘上的腳印。三個大人跟在不及他們腰挎的小娃娃身後,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真讓人見之不忍。
「哎。」
老頭第一百零一次嘆息,憨厚的大兒子又一次皺眉。
「哎。」
第一百零二次。
「爹,別嘆了好不好。」小二眈了缺心眼的父兄一眼,頗為擔憂地瞧向那個被摟的半死卻依然「好心」為他們帶路的小娃娃。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這一「好心」就走了一個時辰。若他沒看錯,這個水寨他們已經是第二次路過了。
思及此,小二的嘴角劃出一道猙獰的弧度:「豐小娃兒,你這是要帶我們上哪兒呢?」
小手擺啊擺,小腿翹啊翹,小小的娃兒微微偏首,彎彎的紅唇下露出小米牙。
八顆,不多不少。
「去找姑姑啊。」暗紅色的瞳眸無意瞟向小二身後的苦瓜老臉,「爺爺,你說對不?」
這一瞟如利刀,快、准、狠,直插進老宋的心窩。
為啥就不是少主的孩兒呢。
褶子臉如吃了酸棗一般迅速皺起,鬱悶之情化為怨氣脫口而出。
「哎。」
第一百零四次。
心算著,小二眯眼瞧向那「無邪」的小娃娃。這孩子盡揀軟的捏,陰險程度不下其父,看來不能手軟了。一個上步,眼見就要手到擒來,就見小娃兒先他一步向後退去。
「哇,趕海的阿嬸們都回來了,我去問問娘和姑姑在哪兒。」
說完,歡快地向不遠處奔去。
真活潑,只可惜不是少主的啊。
老宋如是想。
這麼活潑,果然不是少主的啊。
宋大寶陡然頓悟。
裝活潑遁走,差一步他就逮到這臭小子了。
宋小二頗為懊惱。
爹爹說有仇不報非男子。
小手觸上被勒青的肩頭,童真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想他笑笑既是男子,又是孝子,長輩的話自當遵從。
於是乎,小娃兒鑽入趕海歸來的女人堆里,慢悠悠地找起人來。
半個時辰后……
「什麼?」小二半眯著眼,恨不得掐死眼前的小鬼頭,「你帶我們走了兩個多時辰,結果人已經回去了?」
「娘和姑姑一早便去趕海了,這個時辰該和阿嬸們一道回來的,笑兒也沒想到…沒想到……」
小人兒微垂眼睫,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三姑六婆母性大發。
「欺負小娃娃,你一個大男人知不知羞啊!」
「笑兒你別怕,阿嬸幫你教訓他!」
哼,想用苦肉計?也不看看他宋小二是誰!
「阿嬸,你們別為難叔叔,都是笑兒的錯,是笑兒……」
喂,喂,喂,這小子抽什麼鼻子,搞的真像被他欺負了似的。
「小二,道歉。」
「大哥你別被這小鬼騙了!」
「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老子也不長眼?」
聞言小二欲哭無淚,大哥二愣子也就罷了,現在怎麼連爹都來參合一腳?
又半個時辰……
想他宋小二英明一世、縱橫官場,今天居然著了一個小鬼的道。
看著眾星拱月般的小娃兒,宋寶言氣得快要吐血。
冤孽啊
「笑兒,你家親戚?」瞟了一眼身後的父子三人組,黝黑健美的村婦問道。
「嗯,是我姑丈家的人。」
話落,宋老頭和宋大寶驕傲地抬起頭,唯有小二偷偷掏了掏耳朵。
怎麼這姑丈二字格外響亮,格外詭異,格外……不詳?
「哼。」
「原來是他家的親戚。」
女人們鄙夷的目光如利劍般扎來。
搶在自家老爹暴走之前,小二拱手作揖道:「敢問……」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就是,怨不得咱不待見,原來是那個吃軟飯的親戚。」
「等等等等。」老宋母雞似結巴起來,「吃…吃…吃……」
「吃軟飯?!」
大寶吼出他爹的心聲,父子三人見鬼似的互瞪。
他家少主?
「可不是,可憐豐家小妹嫁了一個冷麵狼!」
「你們想想這一年多,有什麼活是小娘子沒做過的?編網、拾貝、制衣、教書。她家男人呢?可曾見過他打過一次漁?」
「打漁?她家男人天天膩在山裡,要不是怕小娘子不堪虐待跑掉,他今天哪裡會來趕海?」
「哎,姑丈也來了?」暗紅色的瞳眸亮晶晶,笑兒頗有興緻地問道。
「哼,是來了,那時你家姑姑正和我們採珠呢,等上了岸就看到你家姑丈冷著臉站在那裡。」
大嬸一還沒說完,大嬸二又憤憤不平起來:「你家姑姑不就是沒採到大珠么,那吃軟飯的至於用棉衣悶死她么!」
悶死?
宋家父子越聽越糊塗,向著小鬼齊齊問道:
「你確定我們找的和她們說的,是同一個人?」
……
煙波如夢畫雲帆,春染碧水映竹船。
且問波心緣為誰,只道東風弄情瀾。
風穿過山嵐、掠過靜湖,攜著淡淡的海味吹進了木窗,為小小的庭院帶來了些許清涼。
濕發垂肩,懶懶地躺在竹床上,她一下一下地扇著長睫,就快被這春日的午後熏醉了。
「卿卿。」半夢半醒間,一聲熟悉的輕喚。
她張開眼,落入一雙彎彎生春的鳳眸。乖乖地她坐起身,接過那碗讓人看之膽寒聞之作嘔的湯藥,小心地囁了一口。
真苦啊,怪不得村裡人會誤以為這是毒藥。
那個,能不能不喝?
嘴角苦的開始抽搐,她心存僥倖地看去,卻正對那含怨的瞳仁。這目光如深深幽潭,帶著春末的惆悵,看得她移不開眼,看得她的心都開始痛起來。
哎,就像師姐說的,她很沒出息地被相公吃得死死的。
摸了摸鼻子,她認命地喝光苦藥,再抬首。
「還有?」
又一碗擺在面前。
「修遠……」她垮下肩。
「海水涼。」如以往一樣,他的話雖少卻字字在理。
「我有披冬衣。」她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垂死掙扎著。
「卿卿。」他一瞬不瞬地凝著眼前人,俊逸的長眉微微斂起,「你的身子已經不好了。」
這般痛心的目光看得她微微愣怔。
她原以為自己的身子養養就好,卻不想她身上的傷可以痊癒,可他心頭的疤痕卻難以抹去。
接過葯碗,她眼角發熱,唇邊卻微微笑著。
如果能緩解他心中的痛,那苦又算什麼呢?
仰首,她一飲而盡。
「修遠。」擁卧在竹床上,她埋首在他的衣間,淡淡的草藥香讓她有些熏熏然,「以後我再不去採珠了。」
她小貓似的咕噥著,輕撫她淡發的手微微一滯。
「卿卿。」
「我知道你不是氣我去趕海,我明白的。」
「嗯。」長臂微收,將她帶近幾分。
卻不想,她用力鎖住他的腰:「修遠,謝謝你。」
「卿卿?」
「謝謝你的等待,謝謝你對我的……」
懷中的人越靠越近,說的話也越來越輕,可他確定聽到了那個字,那個他和她都從未說過卻無時無刻不流露的字啊。
微微揚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俯下首,溫熱的呼吸吹在她頸側。
「我也是。」
三個字染紅了她細白的耳垂,臻首略偏她枕著他的心跳,斑駁的竹影透過畫窗映在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
窗前細語,畫里行雲,深山幽庭,有琴清鳴。
聽,知音。
溫熱的液體浸染了他的衣襟。
「卿卿?」他心慌地要坐起。
「修遠,這一切都是真實么?」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眼中染抹疼惜,他將她抱緊:「自然是真的。」
懷中壓抑的抽泣變成輕輕的嗚咽,衣襟上的淚痕轉瞬泛濫。
他知道,他的妻很少流淚。多少次在夜裡她被夢魘糾纏著,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幼年的遭遇,即便眼角微濕,她卻始終噙著那滴淚不讓落下。
而今,她終於不再忍了。
哭吧,卿卿,將他的淚也一便哭出來吧。
許久許久,那樣深刻的水漬映在他灰色的前襟上,著成了如此醇厚的墨色。
「好些了么?」輕拭她頰上的冰涼,他輕問。
「嗯。」鼻音重重,她蹭了蹭復而改口,「哎,沒。」
「嗯?」
「我是在想我究竟喜歡什麼呢?」感覺到身邊男人的不滿,她連忙補充,「我是說興趣,不是人。」
「嗯。」一家之主稍稍寬心。
「修遠喜歡研究醫術,所以可以渾然忘我地呆在山中。」
鳳眸帶笑地看著她。
「哎,我這不是吃醋。」
話出口,一家之主笑得更深。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點,只是一點點。」某人轉過身,微紅的耳垂泄露了她的羞澀,「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這話雖有些任性卻有幾分道理。修遠有修遠的愛好,我也該有我的天地,這樣彼此距離卻又互相吸引,如此才好。」
「嗯。」
若只會寄生在他的羽翼下,那便不是他的妻了。
「少時練武是為了家人,後來為官也是為了家人,這兩樣我雖學著做著卻都是勉強為之。」她轉身望著他,眼中滿是疑惑,「我的興趣究竟是什麼呢?織網?不是……拾貝?也不是……教書?」她細數著這一年多嘗試過的事務,每說一樣便否決一樣,「哎,都不是呢。」挫敗地嘆息。
「那就接著試。」
「嗯?」她微斂神。
「我會陪著你一直找下去。」他心憐地吻著她的眼角、眉梢,「若島上沒有就出海去尋,總有一天卿卿會發現自己的天地。」
她會哭會笑,會不滿自己缺乏愛好,如此生動便不是夢了,不是夢了。
他吻的那麼小心,好像稍稍用力她便會破碎似的,這樣的吻吻得她都心痛起來。
「修遠……」
「卿卿,陪我到老可好?」
感覺到他的微顫,她翻身坐起,望著身下那滿是希冀的鳳眸,淚水滑眶而出。
「好。」用盡全力地吻上,「好……」
風輕輕吹過,在葉上化為綺麗絮語,靜庭內春色愈濃。
突然……
「少主!」
聲到人到,一個大腳院門被踢開。幾乎是同時,竹床上的男人瞬間將老婆裹得密不透風。
尷尬,還有就是……
如果他宋慎為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剛才那驚心一瞥他看到……被壓倒的是…是…是少主?不、不、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對!一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小二說的對啊,做人不能太衝動。這下好了,他一個衝動踢壞了少主家的木門,正巧打斷了少主的「衝動」……
「爹,大哥,我們被那個小鬼陷害了。」小二冷靜地總結髮言,「還有就是。」他吞了口口水,顫顫地看向傳說中吃軟飯的某人。
「少主他很、生、氣。」
……
月黑風高殺人夜,人不殺我我就人。
看著在主屋外猶豫半天還是不敢動手敲門的老爹,大寶迷惑了:「小二,你說爹這是去幹嘛?」
「送死。」
「的確,少主的氣還沒消。」大寶嘆了聲,低頭看清弟弟的舉動,又迷惑了,「小二,你磨刀做什麼?」
「殺人。」
「啥?」
舉起蹭亮的馬刀,小二笑得猙獰:「在被少主凍死前拉個墊背的。」
趴在窗台上,大寶驚呼:「哎,早上的那個小娃兒!」
「哪兒?」馬刀立起。
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叔叔。」
小二有些僵硬,這聲音好像就在身後。
「叔叔看到我家小四了么?」
哈?還有一個?
……進去、不進去、進去、不進去、進去。
數完最後一段竹節,老宋認命地垂下頭。還是進去吧,跟少主認個錯,說清楚他是因為被兩個兒子擠在前面,他才很不幸地看到了少夫人的一條玉臂。
玉…玉臂啊。
他抬頭看了看月亮,隨後找到比剛才那根更長的竹子,開始數竹節大業。
進去、不進去、進去、不進去……
「娘娘。」
「……進去、不進去,不進去?」
「娘娘。」
嗯?
老頭垂下臉,只見一個不及膝蓋的小奶娃正可憐兮兮地繞著主屋轉。
「誰家的小娃娃?」老頭蹲下身,「還是個帶把的。」
「娘娘。」奶娃娃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瞳眸蒙上一層水霧,讓人好不心疼。
老頭順著小娃的目光看去,那不是少夫人的倩影么:「那個,娘娘?」
「嗯。」小臉嚴肅,狠狠點頭。
噌地一下,心頭爆出火花。嘴角激動地顫啊顫,老頭半跪在地,貓著身子平視小娃:「她,你的娘娘?」他指著窗上的兩個影子,「他,你的爹爹?」
「嗯!娘娘!」
火花啊燒啊燒,最終成為心頭熱騰騰的一把火,老頭寶似的將小奶娃抱起。啥猶豫,啥竹節,有這樣做父母的么!把他家小主子當羊一樣放養山林,小主子你別怕,少主就算再冷麵,今天老宋都要幫你出了這口氣!
說是遲那時快,抱小孩的老頭正義凜然,一個大腳就將主屋的門踢開。
滿腹教訓還沒說出口,就聽身後一個驚喜的娃娃聲:「小四?!」
氣焰滅了一半,老頭回過身,這不是早上的那個小娃娃么。
聽他這語氣是在叫他家小主子?不是他說的,少主和少夫人書都讀了不少,怎麼給小主子起了這麼一個名兒?
小四不行,太沒氣勢,最差也得叫個治國、平天下么。
「哎,小四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廢話,這是他的家,不回這兒難道住山裡?
老頭緊張兮兮地抱住奶娃。
「笑兒,咦?宋叔你怎麼抱著小四?」門內響起輕柔柔的女聲。
對,對,對,還有正事沒辦,老宋一肅目,回身就要開講。
「小四是來找姑姑的么?」女聲輕柔柔地直擊老頭面門。
啥?他沒聽清,嗯,一定是沒聽清。
沒聽清不打緊,這廂女主人又說了:「小四是想和姑姑睡么?」
姑姑…姑姑…姑姑……
這兩個字像魔咒一般在老頭耳邊迴旋。
「不麻煩姑姑了。」察覺到姑丈的不滿,笑兒伸手將弟弟抱下,「天晚了,我先帶小四回去,明兒再來看姑姑和姑丈。」
「嗯。」男主人摟著老婆點了點頭。
「謝謝宋爺爺了。」笑兒牽著小四向老宋鞠了個躬,隨後快要出院門時,他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回身,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啊,忘記告訴宋爺爺了,我家小四才一歲,唯一會說的話就是娘娘。」
咚的一聲,老宋直挺挺地倒地。
月光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被拉的老長。
「報仇不狠非孩子,小四你記住了么?」
「娘娘。」
這……
就是所謂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