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局
此為防盜章,買夠全文一半的隨便看,不夠的等三天~葉清溪很清楚太后對蕭洌的感情,太后怎麼可能不要蕭洌?不過……很多傷害都是童年造成的,太后不會拋下蕭洌,但這並不意味著蕭洌不能認為太后拋下了他。而這種拋棄,並非具體意義上的,畢竟他還活得好好的當他的皇帝。那麼說來,一定是太后在蕭洌小時候做過什麼讓他受到如此心理創傷的事,才會讓他覺得他的親生母親不要他了,讓他有了類似迴避的情感。
只是,她要把自己的發現說給太后聽,從太后那裡問出當年她究竟做了什麼么?先前太后就對她有所隱瞞,如今想來,太后應當是很後悔的,只是要當她一個外人的面剖析當年的錯誤,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回太后是沒多少抗拒就說出了不慎讓蕭洌看到她殺人一事,但那事是個意外,太后雖自責,但畢竟不是她主觀上做的,想來心理上的抗拒便沒那麼強。
葉清溪想了許久,直到太后的呼喚聲讓她回過神來。她還坐在被蕭洌領到的桌旁,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身子都僵了。
「清溪,你讓人來尋哀家?」太後上下打量著葉清溪,見她除了有些恍惚之外並沒有受到傷害,便放了心。
「啊,是,先前皇上忽然叫我,我有些擔心,但現在沒事了。」葉清溪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太后匆匆點頭道:「沒事便好。」她面上帶著愁容,心裡有事的情況下自然沒有注意到葉清溪的欲言又止。
太后看著葉清溪嘆了口氣道:「何江自盡了。」因此她才會匆匆趕去。
葉清溪有些驚訝。
「不知他是畏罪自盡,還是為了替幕後主使扛罪。」太后看了眼葉清溪,眼裡似乎帶了點期待。
葉清溪想到那內侍當時的懼意,不禁感同身受地心裡一涼。她在現代時,身邊還沒有出過任何比不小心摔倒扭傷了腳踝更嚴重的傷害事件,可見了太後進了宮之後,感覺天天在見血光之災,或許哪一天她的小命也會這樣莫名其妙地交代了,可她對此卻毫無掌控力。對於人類來說,安全感很重要,而對生活的掌控力是提升安全感的有力途徑,她如今不過是隨波逐流,對生活中的一切都只有無力感,她能怎麼辦呢?只好壓下心中的一切不安,盡全力做她該做的事。但願在她崩潰前能離開這個深宮漩渦吧。
她抬眼,見太后正望著自己,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太后似乎是想從她這兒得到一些決斷性的意見。然而她不過是個應用心理學專業的肄業生,又沒有讀心的異能,她哪裡知道那個內侍是為了什麼原因自殺?她連那內侍是不是自殺都不知道!
「我也看不出來。」葉清溪搖頭,語氣略為堅定,她可不想太后對她有什麼別的期待,在答應治療蕭洌的這件事上,她已經失策過一次了,可不能再犯渾。
太后似有些失望,但也不強求,轉身便往東暖閣走去。葉清溪忙跟了上去。
葉清溪走在太后兩步開外,不自覺地看向對方,即便是背影,也一樣端莊優雅,令人心生敬畏。
到了東暖閣,葉清溪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跟太后道:「表姑母,關於表哥,我有些事想跟您說。」
太后聞言,揮退了所有人包括翠微,只留了葉清溪一人。
「洌兒方才又胡鬧了?」太后輕嘆道,「抱歉,讓你受委屈了,你且忍忍。」
「剛才皇上還好,並沒有太為難我。」葉清溪道,雖然他企圖撩她,但被她完美地嚇跑了,「只是我對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能發現了那麼點端倪。」
太后靜靜看著葉清溪,似乎在等著她的后話。
葉清溪不太敢跟太后對視,只得低著頭像是在回憶似的說:「珍姐,我接下來的話有些直接,還請您別見怪。皇上被我救上來時無意間露過口風,他說是您拋下了他。他說的應該是小時候的事吧,我想問一下,在他小時候,您是不是無意間做過什麼事?」
葉清溪知道自己與太后的關係並不平等,不可能真像普通的心理治療師一樣平等交談,說是「直接」,可說出來的話還是很客氣,給太后留了餘地。
太后垂眸看著自己的紅色指甲,許久后才輕嘆道:「當時……我也是身不由己。剛生下洌兒時,我在宮中地位不算穩固,比起親自照料他,我更多想的是怎麼討得先皇的歡心。而先皇那時候並不喜愛洌兒,我或許便因此而有些疏忽了吧。」
太后長長一嘆道:「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親自照料洌兒的時間太少了吧。」
葉清溪覺得太后說得很可能過於輕描淡寫,不過太后能說出來,對她來說已是個驚喜。如果太后並沒有刻意遺漏什麼大事的話,那麼蕭洌覺得太后不要他的想法便是在長期的負強化中形成的吧。小孩子天然依戀父母,可若當他想要跟太后親近時卻被太后拒絕時,大概會產生「一定是我不乖母后才會不愛我了」之類的想法吧。長期如此讓他產生了「母后不愛我,不要我了」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小孩子的世界與大人不同,大人不理會孩子時,他不會想他們是在忙,只會想一定是我不好,父母才會不要我,因此而產生自卑自厭的情緒。
葉清溪腦中忽然浮現一句話,是太后說的,太后說,蕭洌從不會主動到她住的東暖閣,那時候太后說這句話是為了安慰被迫留在宮裡驚恐的她,當時她並沒有多想,如今看來,蕭洌這算是一種「習得性無助」嗎?就像是被家暴的婦女,試過幾次反抗或者求救后發現對自己的處境並沒有任何好處,甚至反而讓她的情況變得更糟后,便會產生類似「反正我做什麼都沒用的」之類的想法,再也不會反抗,即便有人想要救她出火坑她也不會相信。而蕭洌的情況……或許便是在數次乃是數十次想要從太后那裡得到關愛,卻次次碰壁之後,他也學會了再也不向太后尋求「母愛」,因為他已經堅信,他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
在蕭洌對太后的態度上,葉清溪一直是有些困惑的,太后說蕭洌怕她搶了蕭家江山,說蕭洌故意撩撥她這個遠房侄女是為了激怒太后,她曾經也覺得蕭洌是恨太后的,所以處處與太後作對,然而先前蕭洌發怒時太後上去攔著,他並沒有傷害太后,總讓她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如今看來,蕭洌對太后的情感或許根本不是單純的恨吧。歸根到底,或許還是愛,是愛而不得,因而生了恨。
那麼,讓太后真誠地對她過去的作為道歉,對於蕭洌的病情會有幫助么?
葉清溪沒那麼樂觀。精神障礙的成因是很複雜的,一開始或許是環境刺激,但長期如此自然會導致大腦器質性的病變,等到了如今,各種原因糾纏在一起,合併生成了怎樣的精神障礙她還沒弄清楚,更別說選擇治療方法了。
葉清溪不想對太后的過去指手畫腳,更不願說什麼違心的話寬慰太后,最後只是道:「養育孩子確實很難。」
此時此刻,她倒是對蕭洌更多了一分同情,對他今後的舉動或許還會更寬容一些。
太后勉強笑了笑:「我不是個好母親,在洌兒年幼時虧欠他太多。如今多虧遇見了你,可以幫我治好他……」
「……我一定儘力而為。」葉清溪鄭重道。她比之前更多了幾分幹勁,一是她同情蕭洌的遭遇,二則是她很清楚地意識到,若想活下去,她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力。
第二天,葉清溪摩拳擦掌準備再跟蕭洌接觸,誰知卻被告知,蕭洌今日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葉清溪跟著太后遠遠地望了一眼,蕭洌面上染了不健康的蒼白,面頰卻紅得如同塗了胭脂,他的身體深陷在床鋪之中,呼吸粗重,頭上亦有冷汗冒出,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神情極度不安。葉清溪幫不上忙,又怕給人幫了倒忙,在看了眼之後就自覺退了出去。
一開始太醫院的太醫只說是落水引起的高燒,但第二天蕭洌燒還沒退甚至說起了夢話時,一些令人恐慌的流言在這深宮漸漸瀰漫。
近些日子京城裡時不時爆出有人得了天花的傳言,說是已經死了不少人,如今皇帝倒下,不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也被感染了天花,一時間人心惶惶。
以太后對後宮的掌控力,自然第一時間得知了這些流言,把幾個傳話傳得最勤快的杖斃,極大地震懾了其餘人等。
而葉清溪在得知流言后亦是詫異不已,她忍不住問面色青沉的太后:「就是那個被人類消滅了的天花?」她頓了頓,「大概幾百年後。」
太后緩緩點頭,眉頭緊皺,竟生生把指甲給握斷了。洌兒絕不能有事!
「表哥,你在看什麼呀?能不能讓我也看看?」葉清溪很努力地與皇帝搭話。
皇帝沒看她,只說:「你好煩啊。」
葉清溪心裡哀嘆一聲,她也不想跟他搭話啊,可不想辦法熟悉起來,她的治療就進行不下去了。
看了眼皇帝的臉色,他出來后就是一副木然的模樣,眉心微皺,似乎很是疲憊,彷彿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他動容,事實上大約也是如此。
「著火了。」皇帝忽然出聲。
葉清溪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不遠處應當還是皇宮的範圍內正濃煙滾滾。
再看皇帝,他仍然事不關己地坐著,剛剛的話對他來說不過是訴說一個事實罷了。
此刻已經有不少人衝過去滅口,葉清溪感覺也不少她一個,便跟皇帝一道坐著。要跟皇帝熟悉起來真是太難了,這種抑鬱狀態時接近他確實安全,可他也幾乎是油鹽不進,她還真是難以撬開個口子。
葉清溪想想有些泄氣,趴在亭子圍欄上,半晌又忍不住說:「表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幹什麼都沒勁,覺得特別沒意思?」
皇帝應了一聲,並未多說。
葉清溪斟酌了片刻道:「表哥,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哪兒出了問題?」
皇帝懶懶地瞥過來,漆黑的雙眸看了葉清溪好一會兒,但他的注意力卻似乎並不在她身上,片刻后說:「我要回去了。」
說完他慢吞吞站了起來,也不管葉清溪便下了涼亭。
葉清溪哀嘆一聲,在這個完全不配合的病患面前,她這個本就是半吊子的自然是幾乎無能為力了。
她忙跟上皇帝,沒一會兒便回到了乾清宮。有宮殿走水,太后並不在乾清宮內。好在著火點距離乾清宮很有些距離,倒是不用擔心火會燒過來。
皇帝一回寢宮便爬回了床上,獃獃地看著上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葉清溪之前下意識地跟進來,見皇帝爬上了床,覺得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沒一會兒,她就聽到皇帝低低地啜泣起來,她心裡一驚,腳下已往前走了幾步,正好見皇帝流了一臉的淚,彷彿生無可戀似的。
「表哥……」葉清溪想,如果她手上有葯就好了,可以讓他不那麼難過,可這種時候,她什麼都做不了。
葉清溪待得難受,留下兩個內侍看著皇帝后便離開了。
太后正好回來,見到葉清溪,便讓她跟自己過去。
葉清溪將自己努力跟皇帝搭話,但他沒什麼反應一事都說了,具體的談話內容沒說,妃子什麼的,她可沒臉提。而且,從今日短短的對話來看,她感覺這皇帝跟太后的關係似乎不大好的樣子。具體的她也說不清,只能說是一種感覺,她同樣感覺到,太后似乎還隱瞞了一些事。只是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感覺,她也不能因此去質問她。
「別著急,這才是第一日。」太后道,她不想葉清溪因為第一日的受挫就放棄了,便儘力安撫。她過去好幾年都曾試著想要洌兒能好一些,可都以失敗而告終了。要說她最不缺的是什麼,便是耐心了。即便花上個一年半載,只要洌兒的狀況能好轉,她有那個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