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大媽緊緊地抓住風傾然,激動地叫道:「然然,真是然然……」不停地淌淚,後面的話全哽咽住了。
莫卿卿背著大伯走了一路,腰都快走不起來,咬牙叫道:「來個人接一下呀。」
韓北辰和林業趕緊上前把風振軒扶下來。
莫卿卿又喊:「你當心他的腳,他的腳斷了。」
她這一喊,當即驚動風傾然。風傾然喊聲:「爸。」趕緊扶住風振軒,去看他的腿,問:「你的腳怎麼了?」這一看就見到風振軒的一隻腳沒穿鞋,腳踝腫得高高的。
風振軒抹了抹眼睛,說:「沒事,幾個小兔崽子來搶東西,被他們揍了頓,腳上挨了幾下。」他扶住風傾然的胳膊,把風傾然看了又看,說:「你好好的就成,你好好的就成。」
風傾然見到風大,凍得他的嘴唇都在哆嗦,趕緊把披風解下來披在她爸的身上。她又把身上的豺皮馬甲脫下來套在她媽的身上。
風媽媽穆夕妍說:「我不冷,你穿著,別凍著。」
風傾然說:「我是感染變異人,抗凍,你們穿上,別凍著。風越來越大,我們先找個避風的地方。」她看到有草籽吹到她父母的身上,又趕緊給他們拍掉,可風裡吹來的草籽太多。她擔心植物孢子、草籽感染她父母,對莫卿卿說:「小莫,能借下你的披風嗎?」
莫卿卿把她的披風取出來,把裹在披風裡用錫皮包起來的肉塞回背包里,將披風披在穆夕妍的身上。
穆夕妍對莫卿卿連聲道謝,又對風傾然說:「多虧了……小……小莫是吧?多虧了她啊。然然,得好好謝謝人家。」
莫卿卿趕緊叫道:「可別,說好了,以後你倆由風傾然照顧,不歸我管了。」她張嘴說話,便有草籽吹到她的嘴裡,趕緊呸呸幾聲把草籽呸出來。
風越來越多,說話都往嘴裡灌風。
風傾然請韓北辰幫忙背林振軒,她把自己的背包交給莫卿卿拿著,便背起了穆夕妍。
莫卿卿見風傾然抬起頭看著前方,沒有動,問:「愣著幹嘛?」問完便順著風傾然的目光看去,乍然看去還沒覺得有什麼,再看才發現所有人都在往B區去。不僅是原本住在B區的感染變異人,就連A區的普通人也都在朝著那邊走。往B區去的人太多,以至路上被堵得嚴嚴實實,人流幾乎都停滯了。
風傾然果斷地說了句:「走。」轉身朝著A區擠去。
林潤聲對林業說了句:「爸爸,我們跟著傾然姐。」
林業也看到B區的情況,走到風傾然前面開路。他身材高大健壯,像一堵肉牆擋在前面,生生地從人群中給風傾然他們擠開一條路。
莫卿卿嫌風大,趕緊縮到林業的身後去,讓林業給他擋點風,她走了沒幾步便感覺到有人擠了過來,她以為是扒手,趕緊扭頭看去,才認出是翠花她們幾個。她很意外地問:「你們怎麼也在?」
翠花說:「風小姐說你走丟了,要在門口等你。她怕我們等著急,讓林小姐和韓先生把我們叫了過來。」
莫卿卿覷了眼旁邊的風傾然,很懷疑風傾然是想把她們四個帶上。她想了下,對翠花說:「我只記住了你的名字。」
翠花指著一個短頭髮、非常瘦的女人說:「這是巧兒,夏巧兒。」又指著一個長相斯文留著長發的女人說:「這是水藍。」再指著個子高高的女人,說:「這是蓮蓉,方蓮蓉。」
莫卿卿很認真地看了看她們的臉,又記了遍她們的名字。她仔細看她們的臉才發現,因為她們穿的衣服又臟又破頭髮又亂所以顯得像中年女人,但注意看她們的臉就發現,她們還沒長皺紋,看起來頂多三十齣頭的樣子。她心說:「果然,滿了三十歲的女人,打扮和不打扮的區別太大了。」她又趕緊離風傾然遠了點,與她們四個離了點。她跟她們站一起,她是紅花,她們四個是綠葉。
A區人山人海,非常擠。莫卿卿走在她們四個中間,就像被保鏢護在了中間似的,有她們四個幫她擋住了人群。
走了好長一段路,周圍的人才少了起來,但也沒少多少,只是人與人之間稍微有點空隙,不是後面的人擠著前面人的背,兩側的人擠著對方的肩。
莫卿卿走了一天,又帶著兩個老人家走了那麼長一截圖,腿早酸得不行了。她有氣無力地喊:「風傾然,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
風傾然說:「找個人少避風的地方過夜。」
莫卿卿用力地「嗬」了聲,說:「在A區你還想找人少的地方……」她的話說到一半咽了回去,改口說:「我知道個地方。」
風傾然趕緊回頭,問:「哪?」
莫卿卿說:「就是我拉臭臭揀到兩個失獨老……不對,揀到你父母的地方。」
風傾然聽出莫卿卿是想說失獨老人,深深的瞥了眼莫卿卿,又朝仍然跟在她們身後的陳迎曦一家看了眼,對莫卿卿說:「帶路。」
莫卿卿走到前面帶路,很快便拐到林區。
林區因為有樹蔭遮擋,裡面已經全黑,再加上風吹得樹枝東搖西晃,樹葉、樹上的蟲都被吹落下來,顯得格外恐怖。
莫卿卿開了頭燈照明,見光不夠,又摸出支電筒遞給走在最前面的林業。
夏巧兒戰戰兢兢地問:「莫……莫小姐,我們要……要住這?」
莫卿卿說:「有山擋風,有樹擋鳥,除了蟲多了點,沒帳篷,我覺得挺好。」她沒往她拉臭臭的那條道上去,從背著老兩口下來的那條路上去,順著繞湖路,上到涼亭,再往上一點就是那平台處。
風傾然把穆夕妍放下,又從自己的背包里摸出手電筒朝下方的涼亭照去。那涼亭建在路旁,呈八角型,涼亭上長滿了草和藤,大概之前涼亭里還有人住,涼亭周圍還沒長草。
她對比了下平台和涼亭,說:「我去涼亭看看。」
莫卿卿累得癱在長凳上,說:「我不想再走了,我一點都不想再走回頭路了,我今天背著他倆走到大門口,又帶著你們走回來,我自己都覺得我在找虐,我都爬到這了,你又讓我走到下面那涼……」她沒說完,便看見風傾然已經打著電筒走了,林業還跟著去。她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坐起來,摸出自己的水和肉乾便要啃。她取出肉乾便見翠花她們四個都朝她看來,還咽了下口水,待看到她看過去,她們四個又齊齊移開視線。莫卿卿心想:「又不是我答應給你們肉。」可她再想,風傾然那麼能吃,等風傾然的食物吃完肯定會張羅出去找食物,到時候找到食物,她這裡的食物就又剩下了。她這麼一想,便又把自己包里的食物拿出來給大家分了。
她把食物分完,風傾然和林業便又回來了。
風傾然說:「我看過下面的涼亭,雖然植物根須扎透了上面的琉璃瓦,但根部把琉璃瓦都盤繞上了,還算結實,涼亭上垂下來的根系和藤蔓還可以給我們做些遮掩,旁邊的樹也能擋上一擋。」
莫卿卿看風傾然和林業都沒意見,只能照辦。她爬起來,又提著包挪到涼亭。
風傾然把她父母安頓在涼亭中,等翠花她們四個吃完食物,便又帶著她們去割藤蔓和鋸齒草。
繞在鋸齒草上的藤蔓又結實又長,好在風傾然有青鱗片,割起藤蔓並不費事。她們把割下來的藤蔓繞著涼亭的柱子把涼亭圍了起來。又把鋸齒草分成一捆捆地,將一端如扎稻草垛那樣紮起來,掛在藤蔓上。將近兩米高的鋸齒草垛繞著涼亭四周掛起來,把四面都封住。人如果要進出,得用手撥開草垛。
時間有限,夜裡視線又不清楚,再加上草叢中危險,她們只能做個簡易的草棚過夜。即使這樣,大家一起動手,搭簡易草棚也用了一兩個小時時間這還是有干習慣了農活的翠花□□忙的結果。翠花她們四個讓鋸齒草颳得滿手都是細碎傷口。
雖然草棚四面漏風,不過有遮擋總比沒有遮擋好,至少吹來的草籽被鋸齒草垛給擋住了。涼亭里的草籽已經讓他們清理乾淨,再在地上鋪上條豺皮披風,眾人便擠在一起坐在披風上。
鋪在地上的那條披風是風傾然的。
莫卿卿不好意思讓兩個老人凍著,便讓他倆裹著她的披風。他們剛才吹著風,沒能好好吃東西,這會兒歇下來了,趕緊取出食物和水,大家分食。
風傾然不確定這些食物能否給普通人吃,不過這時候也沒別的辦法,只能讓她父母先少少地吃一些試試看。
陳迎曦一家三口便坐在最靠門的旁邊,默默地縮在一起。
風振軒見風傾然對陳迎曦的態度,已經明白她倆之間發生過什麼事。說怨,也怨,但也明白不是誰都能舍下父母、性命去陪著戀人赴難。易位思考,如果發生那種情況,他雖然會覺得女兒那樣做不道義,但也希望女兒能活下來。如今風傾然還活著,他便是心頭有怨,也不能看著一家三口餓死在面前不管。他把風傾然分給他的食物分出一半,遞給莫卿卿,說:「小莫,我吃不了這麼多,你幫我把這些送給他們吧。」
莫卿卿「啊」了聲,詫異地看向風振軒,心說:「你沒毛病吧?」
風振軒說:「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就算是陌生人,見到人落難的時候,能幫一把是一把。」
莫卿卿斜眼瞅著風振軒。要不是覺得對著這麼大年紀的老伯說不好聽的話不禮貌,她真想好好說他幾句。
風振軒說:「不為別的,圖個心安,總不能眼看著不管吧。」
這句話正好戳在莫卿卿的心頭上,這種事她已經干過好幾回了,莫卿卿便不好再說什麼。她「切」了風振軒一聲,將風振軒的肉塞回給她,把自己的肉割下些給陳迎曦他們送過去。
陳迎曦接過肉,看向風振軒,哽咽道:「風伯伯,對不起。」
風振軒嘆了聲:「都不容易,都是為了活命。吃吧。」
莫卿卿又坐回去,說:「風傾然,我覺得我們很快就要去打獵……」她的話沒說完,一眼瞥見草棚處有隻白皙的手伸了進來。
莫卿卿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幾乎本能地提起鋼筋便站了起來。
林業也站了起來,第一時間把自家的兩個孩子護在身旁。
風傾然叫道:「別慌,是人。」
那隻手撥開草垛,一個身材高瘦、被風吹得滿頭頭髮零亂飛舞的女人出現他們的面前。
莫卿卿一眼認出是拿手術刀的女人,說:「是你呀。」放下鋼筋。
風傾然見莫卿卿見是熟人,也不管是敵是友,就放鬆了戒備,不由得瞥了她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那女人站在草棚「門口」,問:「能借個宿嗎?」
風傾然說:「進來吧。」
那女人道了聲謝,在門口將身上的草籽拍打一通后,這才鑽進涼亭中,站在「門口」處,說了句:「打擾了」,報上自己的名字:「柳子澈。」
風傾然說:「你悄悄跟了我們兩天。」
柳子澈點頭承認,直截了當地說:「我想加入你們。」
風傾然問:「為什麼?」
柳子澈面無表情,還帶著點酷勁,說:「一,你們在她們四位走投無路的時候願意幫她們;二,你們願意幫自己的同伴尋找親人;三,不盲從、隨大流,有自己的主意;四,有肉,人多;五,你們缺醫生,現在急缺。」
林潤聲將頭湊近莫卿卿,對莫卿卿悄聲說:「她好酷,好帥。」
莫卿卿悄聲回了句:「她裝的,你看她穿這麼薄,凍得直哆嗦。我們住進帳篷的那天,她就饞我們的肉了。」
柳子澈冷冷地瞥了眼莫卿卿和林潤聲,又酷酷地問風傾然:「行不行,給個話。」
風傾然說:「吃完東西幫我爸看下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