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池懷音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抓緊了手裡的被子。心裡有些莫名,她這又是怎麼惹到季時禹了?
「我呼吸的聲音,怎麼不純潔了?」
帘子另一邊的人乾脆從床上坐了起來,「唰」一聲,把中間緊閉的帘子給拉開了。
逼仄的空間里,擺著兩張床,本就擁擠。這會兒季時禹站在那,居高臨下地盯著池懷音,讓她感覺到壓迫感十足。
池懷音嚇得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本能用被子捂緊了胸口。
「你……你要幹嘛?!」
季時禹的表情簡直有些氣急敗壞,他胡亂揉了揉自己的頭髮,雙眼血紅。
「正常呼吸應該是這樣,呼——吸——,呼——吸——」他很粗魯地示範著:「哪像你,有氣無力,聽著就很不正經。」
池懷音覺得季時禹像是故意找茬似的,緊皺著眉頭,試探性地問:「你沒事吧?」
季時禹上下打量著池懷音,臉上有些紅,半晌,視線瞥向別處。
「認床睡不好,出去轉轉。」
……
原本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兩個人都有些尷尬。這會兒季時禹出去了,池懷音倒是稍微輕鬆了一些。
房間的燈沒關,起身趿拉著鞋子,走到季時禹方才睡過的一邊,準備關燈。
她的手還沒拉到燈繩,視線就被被子底下露出的一點點書角吸引了。
她被這麼鬧了一通,也有些睡不著。這會兒看到有本書,倒是有些欣喜,可以看看書打發下時間。
她剛把書抽出來,還沒看清楚是什麼書,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
從房間外的樓道傳來,腳步之急促,彷彿要把房子拆了一樣。
季時禹喘著粗氣又折了回來,兩步跨到床邊,「哄」一下把被子掀了起來。
整個動作快到池懷音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裡面的書呢?」季時禹突然一聲質問,氣勢之可怕,把池懷音都整懵了。
「你是說,這本嗎?」池懷音本能揚了揚手裡的書。
「唰——」季時禹想都不想,直接把那本書從池懷音手裡搶了過去,表情活像個惡霸。
季時禹神色警惕:「你幹嘛?」
池懷音無辜地站定,有些不解,不過一本書,他幹嘛這麼凶?
「我也有點睡不著,看見有本書,就想借來看看……」
季時禹瞪了她一眼。
「不準看書。老實點睡覺!」
說著,季時禹把池懷音往床上一按,誰知她瘦弱,他一推就倒下去了。他手上失去了支撐,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
池懷音的雙手按在季時禹的胸口,而他的手撐在她耳側的枕巾上,溫熱的呼吸拂掃在她的臉上。
兩人以那麼近的距離對視,連彼此臉上的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種男性獨有的荷爾蒙氣息,瞬間衝擊了她的大腦,她屏住了呼吸。
安靜低矮的屋子裡,只剩下季時禹有些粗重的喘息聲。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瞬間閃過一絲渾濁,但是很快,他又清醒了過來。
季時禹從床上跳了起來,將那本花花綠綠的書卷了起來,塞進胸懷裡:「我走了。」
池懷音臉上熱得簡直可以燙熟雞蛋,恨不得要用被子把自己腦袋蓋住……
空氣里潮味重,又很悶熱,池懷音很淺地睡了一覺以後,又醒了過來。
房間里太黑,抬頭看一眼小小的天窗,天還黑著,看來這一夜還沒過去。旁邊的床上一點聲音都沒有,池懷音這才發現,季時禹好像還沒有回來。
穿上自己的鞋子,躡手躡腳從那個狹窄的樓梯下去,穿過已經沒有人的一個小小接待窗口,就走到了民宿的小庭院。
夜裡也不知是什麼蟲兒在低低鳴叫,夾雜風吹動樹木的聲音,動中有靜。
剛進入黑暗,池懷音眼前還有些不適應,隱隱看到院子中有個人影,呼呼喝喝不知道在揮舞什麼。
她倚著牆,輕言細語地喚了一聲:「季時禹?」
一直用力消耗著體力的人,手上的拳路驟然停住,他併攏了雙腿,直直站定:「你怎麼跑出來了?」
池懷音看季時禹大汗淋漓的,有些疑惑:「你在這裡,幹嘛?」
「睡不著,打打軍體拳。」
「……」軍體拳?池懷音這是聽錯了嗎?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打軍體拳?
「是不是因為我,你不好去睡覺?」池懷音覺得他可能是因為自己佔了房間就不睡,想想也有點不好意思:「那要不,你去睡,我反正已經睡了一覺了,可以在外面轉轉。」
「不用。」
池懷音從小到大最怕給人帶來麻煩:「那要不你上去打吧?不然別人看到你一個人在這,還以為是我欺負你,把你趕出來了……」
海風悠悠而過,季時禹撇開了視線,還是一貫拽拽的口氣:「睡你的,不要多管閑事。」
「什麼?」
季時禹走了兩步,走到池懷音身邊。他雙手插進了口袋,半傾著身子,湊近池懷音。
池懷音因為他的靠近,踮起腳往牆裡縮了縮,但始終退無可退。
季時禹的嘴唇輕柔掃過她的耳廓,溫暖而柔軟,她臉色一紅,心臟彷彿要跳出嗓子眼。
「我勸你趕緊上去睡覺。」他的聲音低沉,語氣自然得彷彿天經地義:「不然,我就要好好想一想,一男一女,在床上的軍體拳,是怎麼打?」
「晚安!」
此話一出,池懷音再沒猶豫,一陣風一樣跑了。
……
季時禹一隻手撐在牆上,像看戲一樣,看著池懷音掩面逃走的糗態。嘴角不覺帶了一絲笑容。
一套拳打完,身上流了些汗。涼涼的海風拂面,終於讓季時禹的腦子清醒了下來。
閉上眼睛,鼻端彷彿還留有池懷音身上的氣息。
季時禹有些疑惑,都是在外逛了一天,她身上怎麼一點汗味都沒有,還是那麼香?
那是什麼香味?
梔子?還是茉莉?
女人都這樣嗎?
季時禹覺得下腹又是一陣燥熱。
看來還要再打一套軍體拳。
*******
雖然過程有些坎坷,但是好在他們第二天還是順利地回了學校。
池懷音安全回到宿舍的時候,江甜兩個眼睛的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一看到池懷音好好地回來了,恨不得把她抱在懷裡哭,聲音中都帶著劫後餘生的哭腔。
「我的姆媽呀,你總算是回來了,我這一晚上都沒敢睡覺,簡直不知道怎麼跟院長交代,我剛還在做思想工作,準備一會兒就去找院長坦白了。」
池懷音想到江甜這麼牽挂自己,還是挺感動:「我沒事,昨天錯過了最後一班船,不得不在島上滯留了一夜。」
池懷音在外睡得不慣,也有些累了,拿著自己的臉盆準備去水房。
江甜跟在她身後,還有些不放心,問東問西的:「話說,你和季時禹怎麼回來的?昨天晚上沒有發生什麼吧?」
說起昨天,池懷音的腦子裡瞬間想起兩人臉對臉,還有季時禹說的什麼兩個人打的軍體拳,面上微微有些紅。
見池懷音不說話,江甜以為真的出了什麼事,一雙漂亮的眼睛都要瞪得掉出來了:「我的天,你該不會真被他欺負了吧?」
「沒有沒有!」眼看著江甜要開始胡亂聯想,池懷音趕緊解釋:「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嗯?」聽到池懷音這麼說了一句,江甜覺得有些錯愕:「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奇怪?你該不會真的被……」
她說著,就要去扒池懷音的衣領子檢查,池懷音羞赧躲開:「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池懷音覺得臉頰有些燙,抱著臉盆走了:「不說了,我去洗頭洗臉。」
……
水房裡很多人在洗衣服,和平時一樣的忙碌。
有的姑娘一邊洗一邊聊天,有的姑娘發著獃等接水,沒人注意到池懷音的異樣,嘩嘩水聲掩蓋了她此刻的慌亂。
池懷音覺得自己有點奇怪,腦子裡不斷回想起今早回來的情景。
輪渡回城,還有兩個多小時的公汽。
那時候時間尚早,車上也沒什麼人,有很多空位供他們選擇。
季時禹還是一如既往拽拽的,一晚上他都沒有回房間,早上再見時,他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直勾勾盯著她,壓迫感十足。
「你坐哪邊?」
池懷音臉紅紅地選了靠窗的位置,細瘦的手抓著前面座位的椅背。
「和我一起坐,你肯定不自在。」說著,他選擇了另一邊靠窗的位置,雖然和池懷音同一排,中間卻隔了兩個空位。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中間那兩個位置的人上了下,下了上。
窗外不停變換著樹和行人,所有的建築都在後退。
公汽的顛簸讓人昏昏欲睡,車廂里很安靜,時間太早了,大家都還沒有徹底蘇醒。
快到站了,他們中間沒有人上下了,視線沒有了阻隔。
池懷音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左右搓了搓,然後偷偷看向最左邊,季時禹坐的方向。
此刻,他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晨曦那一抹金色的陽光落在他臉上,將他的側面輪廓勾勒得那麼柔和。
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薄而緋紅的嘴唇。
竟像一幅畫一樣,那麼好看。
池懷音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季時禹,誰知道這時候,他的眼睛突然緩慢地睜開了,睫毛那麼長,陰影投射在他眼窩裡,讓他的眼眸更顯深邃。
她來不及收回視線,兩人冷不防四目相投。
他清淺一笑,那笑容漫不經心,又意味深長,嘴角的笑渦若隱若現,她有片刻間,有些愣神。
公汽要進站,兩人一起站了起來,一前一後走到下車門。
公汽搖搖晃晃,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一個抓著比較高的橫扶手,一個抓著豎扶手,一高一矮,安靜地站在車門前。
耳邊萬物的喧囂好像都停止了,池懷音耳廓紅紅,羞赧低著頭,隻眼角餘光看到身旁的人懶散抓著扶手,他似乎很自在的樣子,和她的局促完全不同。兩人以一樣的頻率輕輕晃動,好奇怪,那種同步都讓池懷音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喂,池懷音。」
「嗯?」
心跳驟然加速。
噗通、噗通、噗通。
只見他懶懶向她的方向靠近,低聲道:
「狗膽不大,色膽不小,都敢偷看男人了?」
池懷音被捉了正著,臉紅如血,本能不認:「……我沒有……我剛看你,你就……」
「你可千萬別對我打歪主意。」季時禹眼波勾勾地看了她一眼:「我會誓死反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