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池懷音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沒有太多和痞子小流氓打交道的經驗。
「你神經病!」池懷音此刻嘴拙極了,憋得臉都要熱炸了,也沒想出一句抨擊季時禹這臭痞子的話,連罵他,氣勢上都輸了一大截。
髒話這東西,真是正當用時方恨少。
被池懷音罵了,季時禹也絲毫沒覺得尷尬,依舊是那副自得慵懶的模樣。
他這個人,五官有些肖似電影明星,濃眉大眼,唇紅齒白,骨子裡透著一股子正氣。但他偏偏與他長相有著南轅北轍的性格,從高中開始,就是宜城有名的臭流氓小痞子,良家的女孩碰到他都是要繞著道走的。
偏偏這麼一個壞男孩,學習成績卻一直是全年級第一,那時候池懷音怎麼認真都超不過他,忍不住觀察了他一陣。
後來坐了他大腿,唯恐避之不及,就再也不敢多看他了,生怕他對她印象太深。
畢竟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令池懷音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會惹上這個,她應該一輩子也沒什麼機會深交的人。以池懷音匱乏的人生經驗,這可真的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那一臉的驚惶,都撞進了季時禹的瞳孔里。
她越是瑟縮、害怕、緊張,他越是滿意。
季時禹身邊站著的坐著的好幾個,都是他的好哥們,工學院其他系的,平素和他鬼混最多。
離他最近的趙一洋,見他又在欺負池懷音,近來頻率實在有些太高,忍不住替池懷音出頭:「季時禹,你能別老逗人姑娘么?再這麼鬧,不怕被誤會你看上人家了?」
池懷音聽到趙一洋的話,忍不住呼吸一滯。
另一個男生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得了,他啊,是個女的就能看上。狗發/情見過嗎?有個洞就拱那種!」
話音方落,就聽見一聲不屑的輕笑,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
季時禹懶洋洋翹起了二郎腿,看都沒有看池懷音。
「放狗屁。」他說。
也不知道他駁斥的是「看上池懷音」還是「是女的他就能看上」。
在同學們的幫助下,池懷音後來還是坐下了,不過是在最後一排。
好些別的系的男生都圍著她聊天,那種萬眾矚目的待遇讓她有些緊張。
她往裡移了移,錯開了膝蓋與旁人的觸碰,雙手捏著自己的裙子。
大家熱絡說著話,她卻忍不住偷偷往前門瞟了一眼。
季時禹沒有到最後排來,和幾個男生聊著籃球排球,他還是和高中時候一樣,愛在男生堆里混,也因此在男生里極有威望,一呼百應。
池懷音看了他一會兒,才突然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
她看他做什麼?瘋了嗎?嫌被欺負的不夠?
******
車開到市圖書館就停下了,這是他們這次校外勞動活動的目的地。
市圖書館是一座公益圖書館,完全免費無門檻向全市開放,所配備的工作人員人手不夠,所以各所學校輪流過來勞動。
在館外分配任務時,團委的幹事照顧池懷音是系裡唯一的女孩,只分了一根雞毛撣子給她,讓她隨便跟著撣撣灰就好,但池懷音一貫不願意被特殊照顧,也做不出這等偷懶的事,堅持要了條抹布,跟著理工大少得可憐的女生隊伍,去休息區擦桌子了。
圖書館里還有來看書的人,大家都勞動得很安靜,聊天的聲音都很小。
池懷音一個人擦了好幾張桌子,身邊才終於過來一個人。
一個短髮的姑娘,拿著塊抹布在擦池懷音對面的桌子。那個短髮姑娘皮膚白皙,模樣可愛,挺自來熟的,上來就自我介紹:「我叫周梅。」說完,她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是本科的,我表哥帶我來玩的。」
本來也只是校外學生活動,沒那麼嚴肅,他們隊伍里也有不少混進來的。
池懷音回以善意笑容。
「其實你是我的學姐了,我們都是宜城一中的。」
池懷音對此倒是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我是宜城一中的?」
姑娘湊近池懷音,笑眯眯地說:「我入校的時候,學姐剛好畢業,你的照片和名字都掛在光榮榜上呢。」
池懷音畢業后就沒有回過高中的學校,倒不知道還有這一檔子事。有些尷尬地笑笑:「沒想到森大也掛,我以為只有考上慶大和北大的才掛。」北大和慶大才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學府,當年池懷音嫌冷不想去北方,就選了南方最好的森大。
「怎麼可能不掛,當年學姐可是那一屆第二名呢。」說著,她猛地想起什麼,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一臉好奇表情:「對了,學姐,你們那屆第一名的學長,聽說是因為被記過大過,所以學校沒給掛光榮榜,是這樣嗎?」
池懷音那一屆的第一名?光是想起這個人,她就有點肝疼。
沒注意到池懷音臉色的變化,那姑娘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聽說那個學長是個傳奇人物,學習成績超好,卻不在重點班,因為重點班要多上一節晚課,耽誤他放學去打籃球。」
「我還聽說那個學長長得怪好看的。不知道考去哪裡了?學姐你認識那個學長嗎?」
……
看著身旁姑娘飽滿臉蛋上那雙期待的眼睛,池懷音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
「不認識。」
聽到這個答案,那個姑娘好生失望,忍不住一連說了好幾句:「真的嗎?那真的太遺憾了,我一直很想知道一個這麼有個性的人,會長什麼樣子,生活中會不會特別酷,會不會……」
池懷音終於聽不下去,忍不住打斷了那姑娘:「兩個人擦一張效率太低了,我去那邊擦了……」
不迷信的池懷音真的忍不住又一次自問了,她這到底是惹到了哪路神仙,怎麼季時禹就在她的生活中無所不在呢?
她跟著理工大的女生過來抹桌子,就是想要杜絕一切可能和季時禹打交道的機會。
結果隨便碰上一個姑娘,也是句句不離季時禹。
她池懷音上輩子是刨了他家祖墳嗎?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呢?
池懷音想想,最近這一切倒霉的起源,都是因為她當初那一句不知死活的「臭流氓」而起,而她為什麼會對「季時禹等於臭流氓」這件事,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印象呢?
這一說起來,就不得不提到當初在宜城一中讀書的事了。
那時候,季時禹在宜城一中非常有名,上下三屆,或多或少都有聽過一些他的傳說。
——著名的校霸、流氓,學校很多女生都被他欺負過。
不巧,池懷音也曾是那名單中的一名,那時候,她還沒坐過季時禹的大腿。
大約是高二下學期、升高三的那段時間。季時禹和他那些狐朋狗黨,不上課跑去錄像廳看錄像,被他班主任抓了個正著,班主任要求他們留校罰抄校訓,他多久下班,他們就多久可以回家。季時禹的班主任是個單身漢,每天都在學校工作到關電閘才回家,是整個年級最有名的「拚命三郎」。
學校的門房每天都回家吃飯,晚上十點過來守夜的時候順便關電閘,也就是說,季時禹最早也要等到十點才能回家。
聽說這事的時候,池懷音還覺得挺大快人心的,畢竟季時禹做過的壞事也算罄竹難書,大家說起他都是同仇敵愾的模樣。看他倒霉,哪怕不相干的人也忍不住鼓掌。
令池懷音想不到的是,人若是倒霉起來,喝水都要塞牙縫。明明和她完全無關的事,最後卻扯上了她。
那天晚上,池懷音留校出黑板報,完成以後,她一個人去還板報書,路過配電房時,聽到配電房裡面還有聲響,就下意識從半掩的門縫裡看了一眼。
這一眼,可真讓池懷音嚇了一跳。
配電房裡有人,這個人不是學校的門房,而是本該在教室里罰抄校規的季時禹。
配電房裡沒開燈,只有一扇很小的天窗,銀白的月影從小小的天窗,投射在季時禹頭頂,映得他短而豎立的頭髮根根分明。他一手舉著蠟燭,踩著電工平時拿來坐的板凳,搗鼓著電閘。
他輕車熟路找到了總閘的閘刀,想也不想就直接往下一推。
只聽「啪嚓」一聲,池懷音眼前突然就黑了。
他關掉了電閘,在還不到八點的時候。
池懷音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大膽的人。
「啪噠、」池懷音手裡的板報書掉到地上,那聲響在安靜的環境里格外清晰,季時禹回過頭來,臉部輪廓似乎披著月的清輝,一雙眸子不帶一絲驚惶,看到池懷音,只是微微勾起了嘴唇……
池懷音也曾掙扎過的。
是敵方太強大,季時禹比她高出一個頭,又長期運動,渾身肌肉,塊塊隆結。他拎著她的后領子,就把她拎到了樓道間。而她全程不敢反抗,像被淋了冷水的鳥,撲棱著也飛不動。
學校里安靜極了,學生放學,老師下班,除了留校的和辦板報的學生幹部,根本沒什麼人,這樓梯的背面,更是不可能被人發現。
黑暗的環境,又背著光,池懷音只能就著月光,分辨出季時禹的人影。寬寬的肩膀,夾克的肩袖接縫直挺挺的,襯得他格外挺拔,也讓她格外害怕。
他的呼吸聲很近,即使低著頭,池懷音也能感覺到那是讓人不安的距離。
「老師太敬業了,不停電他不回宿舍,做學生的,誰不心疼?」
季時禹漫不經心地放下卷著的袖口,像個好學生一樣扣起了袖扣。
「你剛才,都看到了?」聲音沉定,聽不出什麼用意。
池懷音有點蒙,下意識點了點頭。
季時禹雖然沒有說話,可是某一瞬間的氣音,讓池懷音覺得他似乎是笑了。
池懷音正在思索著,他微微低頭湊近,溫熱的呼吸落在她額頭上,把她嚇得直往後退,差點撞到樓梯道的台階。
「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我有很多讓女人生不如死的辦法。」
黑暗中,看不清他說話的表情,可是那聲音,竟然帶著幾分詭異的婉轉纏綿。
說著,他霸道地伸手,一把勾住池懷音的纖腰,輕輕一撈,以絕對的力量優勢,迫使池懷音靠近他。
「你真香。」
他似乎心不在焉,只是輕佻地挑開了池懷音襯衫的第一顆紐扣,讓一直被緊緊包裹的脖子露了出來。
如凝脂一般的皮膚,即便在那樣黑的環境里,也白得亮眼。
背著光,池懷音從他下巴的角度,能感覺到他是低著頭的,那麼此刻,他的視線……
池懷音想到這裡,臉色瞬間紅了又白。
「真白,不知道胸前是不是也這麼白?」說著,他作勢還要解第二顆。
池懷音整個人都在發抖,已經被嚇得臉色慘白。
她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領,哆哆嗦嗦地說:「剛才突然停電了……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很好。」季時禹沒有放開池懷音,只是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細瘦的脖頸摸索過去,將他解開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然後離開池懷音的衣領,轉而在她頭髮上揉了一下。
像安撫一隻因為受驚而忐忑不安的小奶貓。
「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