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軟玉在懷,不去
里正一哆嗦,忙說:「那真不是我要的,是他非要給的,他說他不會種地,扔著也白搭,而且,我每年還給他糧食的,只不過他都給賣了而已。」
里正伸手捅了捅兒子,說:「不信你問成兒,這事我真沒貪。」
王成點點頭,說:「這事我知道,當初他剛分了地,還挺高興,跑我家來借農具,可等種地了,卻連農具都拿不對,第一天刨地,就把腳刨了,後來更是連種子都不知道怎麼埋,還是我給他說的,後來他發現自己實在弄不了,就想把地賣掉,我告訴他賣了不划算,正好我爹在旁邊,他就說送我爹了,我爹本來要答應,可我怕會落人口舌,就讓我爹租了他的地,每年糧食下來,給他些糧食做租子。」
王夫子對自己侄子還是挺放心的,聞言點點頭,說:「成兒做的不錯,咱家又不缺那幾畝地,沒必要落人話柄。」
「不過如今想起,侄兒倒有些明白了,以前侄兒以為他失憶才不會幹農活,現在看來,只怕他從來沒幹過,畢竟讀過的書都能記得,沒道理簡單的農活不會做。」王成說道。
王夫子點點頭,說:「有道理。」
里正洗脫了嫌疑,頓時心情大好,問王夫子:「二弟你問他戶籍幹什麼?」
「他請我做保考縣試,我自然要問問戶籍,要是他連戶籍都沒有,那我還做什麼保。」
「你不說他可能有功名嗎?」
「就算他有功名,那也是前朝的,現在重考也不礙事,雖然如今朝廷不曾廢除前朝的功名,可有本事的,除非早已身居高位要職,哪個不重新下場試試,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夫子淡淡的說。
里正聽了,也不由感慨道:「想不到當初說變天就變天,幸好咱這天高皇帝遠,沒什麼影響。」
「哪怕天高皇帝遠,也得謹言慎行,小心招災。」王夫子告誡哥哥。
「二弟你放心,我向來不大出村子,也從來不在外面多說什麼。」
王夫子知道他哥雖然不算聰明,可大是大非還是明白,所以囑咐兩句,就不再多言,打算起身離開。
里正看著他弟要走,忙攔著說:「那田二那事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王夫子好笑的看著他哥。
「就是他有功名我沒上報的事。」里正急道。
「行了,爹,那都老黃曆了,前朝都沒了,誰來追查您那點事,二叔那是怕您以後還貪小便宜吃大虧,所以才來給您提個醒。」王成無奈的說。
「呀,我天天在家裡,都過糊塗了。」里正一拍腦袋。
王夫子整了整袖子,對王成囑咐道:「以後村裡有好處,別落下田二,萬一他真能中舉,也算村裡一個助力。」
「二叔放心,這事我心裡有數。」王成滿口應下。
王夫子說完,就回去了。
等王夫子一走,里正就一把拉過兒子,問道:「你二叔雲里霧裡說了一串,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成扶額,他剛才還以為他爹聽明白了,誰知是當著他叔的面不懂裝懂,只好用最直白的大白話說:「我二叔說田二是個考科舉的好料子,人家很可能能中舉,讓咱提前結交好,以後萬一人家真中舉發達了,除了三叔,咱王家村也能多條人脈。」
「這個我聽懂了,可他有功名的事,還有當初我差點埋了他的事。」里正更關心這個。
「爹,您當初收下他時是前朝末年,他有功名也好,沒功名也罷,您是埋人也好,救人也罷,那都是前朝的事,如今是新朝,是天慶三年,國號為周,原來的前朝那些事,現在都沒關係了。」
里正總算聽明白了,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隨即抱怨道:「那你二叔一進門就緊張兮兮的幹什麼,好像出了多大事似的,嚇的我這心七上八下的。」
王成心道:不嚇嚇您怎麼能給您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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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族學按照慣例是出了正月才開堂授課,可如今縣試的公文下來了,對於要參加縣試的生員,自然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於是,當天下午,王夫子就讓自家的老僕出門,親自挨家挨戶的通知,讓凡是打算參加縣試的孩子,都到族學。
田二自然也去了。
剛到的時候,那些孩子們還以為他和往常一樣是來掃地,還覺得田二哥就是勤快,可等到夫子統計縣試的人名,眾人才驚奇的發現,田二也赫然在列。
「田二哥,你,你怎麼也在上面?」王泉手指著名單,吃驚的說。
「我也要考縣試,自然在上面。」田二笑著說。
「什麼!田二哥你也要考!」旁邊王溪不可置信的說。
「對啊,要不我來幹嘛,今天又不用掃地。」
田二正笑著對幾個滿臉震驚的孩子插科打諢,坐在上面的王夫子統計完人名,對田二叫道:「田二,你上來一下。」
田二忙起身,走上前說:「先生,您叫我。」
王夫子用筆指了指上面的名字,說道:「田二,你這名字雖然沒什麼大礙,可真要科舉,難免有些不妥,要不要考慮換個名字,一旦開始科舉,以後名字就不能隨便改了。」
田二聽了,覺得王夫子說的有些道理,畢竟人如其名,他現在的名字,確實有些太隨便了。
想了想,田二從脖子上拽出一根紅繩,紅繩的下端系著一個銅錢大小的掛墜,掛墜非金非銀,通體烏黑,在正反兩面,分別用篆字刻了「田」「仲」兩個字,這是他當初醒來后,身上唯一的一件東西。
「叫田仲吧!」
「仲,中也,伯、仲、叔、季,仲為二,難怪別人叫你田二。」王夫子看了田二的掛墜一眼,點點頭,提筆把「田二」改為「田仲」。
「縣署這邊我替你報上,戶籍那邊,你自己去趟衙門。」
「多謝先生,我明日就去。」
這腦子有病的主考官,我到底哪招你惹你了!
一場考試你偷偷過來瞄十幾次,三場考試次次不落。
整個貢院上千口子,難道我田仲,就真長的那麼像作弊的!
田仲氣的把旁邊還剩下的半碗水端過來,喝了一口,然後用剩的那點水照了照。
看著水中俊秀的五官,田仲舒了一口氣,他田仲雖算不上潘安再世,可相貌絕對是堂堂正正,一看就不是那種作姦犯科的。
果然還是這考官眼瘸,難怪在貢院門口見鬼!
憤憤的想完,田仲提起筆,接著做題。
田仲在號房裡對李蕎腹誹不已,卻不知李蕎在外面,如熱鍋上的螞蟻,也不好受。
今天是院試的最後一場了,再有兩個時辰就收卷了,等收了卷,考生就要離開貢院,可到現在為止,京城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田仲,他到底是該殺,該埋,還是該三叩九拜請他進京?
聖上,您倒是快給個准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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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沉悶的鐘響,田仲把早已做好的卷子整理好,放在桌子上。
軍士扛著一個大箱子過來,當著田仲的面,把他的卷子糊上名,然後捲起來,放到箱子里。
等所有號房的卷子收完,李蕎帶著兩位副手親自清點一遍,然後拿出一把特製的鎖,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