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番外合集
說罷,拽著田仲,揚長而去。
李秀才被堵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在後面氣的跺腳,叫道:「張苻,你欺人太甚!」
只是張苻早已帶田仲進了府學的側門,留給李秀才的,只有那硃紅色緊閉的大門而已。
府學內
張苻一邊帶著田仲往裡走,一邊對田仲傳授經驗:「對於那些人,無視才是最讓他們難堪的,千萬別吃飽了撐的和他們懟起來,他們那幾人平日最愛抱團,和他們吵起來,哪怕你有理,最後他們人多,也容易變成無理。」
田仲笑著說:「你倒是挺有經驗的嘛!」
「以前我還是廩生的時候吃過一次虧,不過後來我發現他們每次吵過別人的時候都特別得意,而別人要不搭理他們,他們就好像受到什麼侮辱一樣,我就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們每次都把自己氣的半死,後來就不大惹我了。」張苻得意的給田仲說。
田仲輕笑,誰說單純的人就是傻呢,單純的人可能不通人情世故,可不代表人家腦子不好使。
「好了,不說那些人了,府學雖然有幾個愛陰陽怪氣的,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壞人,不過是久試不中,有些鑽牛角尖罷了,大部分人脾氣還是不錯的,平日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畢竟大家進府學是為了讀書考科舉,而不是別的。」
「你不是也挺會理解人的么?」
「理解不意味著我讓著他們啊。」
兩人來到中院,張苻輕車熟路的帶著田仲走到裡面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對田仲說:「這是府學內需院,報名、領月俸、領書………總之一切不是讀書的事,都到這裡來辦。」
張苻拉著田仲走到一間屋外,對裡面客氣的叫道:「齊老在嗎?」
「在,什麼事?」
「學生帶一位新進學的廩生來報名。」
「進來吧!」
「是。」
兩人推開門走進去,就看到一個老頭正在那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看書。
老頭抬頭,看到是張苻,頓時笑了,說:「原來張家小子,你帶的誰,你們張家的人?」
「學生倒希望他是張家的人,可惜不是,」張苻笑道:「他是這次院試的案首,與學生脾氣相投,學生就帶他過來了。」
齊老拿著煙桿,仔細的看了看田仲,要是往日,一個院試的案首肯定不值得他側目,畢竟府學不是廩生就是舉人,哪怕案首,三年出倆也算不得稀罕,只是今年。
「這個就是讓你們一眾重考鎩羽而歸的新人?」
田仲忙說:「其實學生可能也算不上新人。」
「咦,你也是重考,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在哪裡讀書,原來中過何功名?」
張苻忙把田仲失憶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老頭點點頭,「頭受傷失憶,還能科考,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你原來是京城那邊的人,難怪以前榜上不曾見你的名字。」
老頭說完,從旁邊拿出一個厚冊子,讓田仲把當初的考引和貢院給的院試喜報拿出來,幫田仲登記好,然後拿出一個號牌,給田仲說:「這是甲等廩生的號牌,你憑此號牌,可以來內需院領每月的俸銀和米肉還有府學四季的衣裳。如果住學舍,也可以選一處。」
「學生旁邊正有空院,田兄已經決定選這處了。」張苻忙插嘴道。
「難怪你小子親自帶他來,看來當初被擾的不輕。」齊老也不生氣,反而打趣道。
張苻對齊老拱拱手,討好道:「齊老,學生好容易挑了一個安靜的鄰居,您老抬抬手。」
「行了,只要這個田廩生同意,就依你。」
張苻拽拽田仲,田仲拱手道:「學生願意。」
齊老見兩人都同意,也懶得當壞人,就在冊子後面記上田仲的學舍號。然後又拿出另一個冊子,翻開,只是剛要寫頓住,抬頭問田仲:「今年的鄉試你打算去考么?」
「學生自然是要考的。」
齊老拿煙桿敲了敲桌子,想了想,從旁邊翻出一份卷子,給田仲,說:「你把這份卷子做了。」
田仲剛接過卷子,就聽旁邊張苻奇怪道:「咦,齊老,新人入府學不是不用考試么?」
齊老瞥了張苻一眼,說:「他是新人嗎?新人進府學一般要先學三年,把策論練熟,通過歲考,再練個一兩年才能參加鄉試,他既然是重考,又打算要參加今年的鄉試,自然得先過歲考。」
「也是,那田仲你要好好做,這可是歲考的卷子,爭取能進乙院,才好準備鄉試。」
「乙院?」田仲問道。
張苻給田仲解釋道:「府學有廩生,有舉人,當然不能一起上課,所以把所有的學生分為甲乙丙三院,丙院是剛過院試,進入府學的新人,一般會在丙院進學三年,把鄉試所有要考的內容從頭學一遍,等學完,通過歲試,才可以進入乙院,乙院其實就是為了準備鄉試,主要講解以前歷年的鄉試題目和一些應試技巧,要是鄉試過了,成了舉人,自然就到了甲院,然後準備進京趕考。我以前就在甲院,為了重考,現在在乙院,你要想參加今年鄉試,最好進乙院。」
田仲點點頭,拿著卷子去旁邊做了起來。
一個時辰后,田仲把卷子交給齊老。
齊老眯著眼看了一會,在冊子上寫了個乙,然後說:「小傢伙,去乙院吧,好好準備鄉試。」
「謝謝齊老。」田仲和張苻道了謝,這才起身離開。
等出了屋子,田仲小聲問張苻:「齊老是幹什麼的,很少見你對人如此尊敬。」
張苻反駁道:「我一向很尊師的,齊老就是齊教諭,以前是位進士,只可惜生的時候不好,正攤上靈帝,齊老性子耿直,看不慣朝中的烏煙瘴氣,就生氣辭了官,跑到府學當了個教諭,他是府學學問最好的一位教諭,也是唯一一位進士。」
田仲恍然大悟,府學的教諭一般以舉人為主,極少有進士,畢竟一旦中進士,哪怕只是同進士,外放授官也是七品縣令,所以少有進士進府學教書的。
「那他怎麼在這?」
「他老人家以前是教甲班的,學生滿天下,甚至還教過我,只是這兩年身子不好,才歇了下來,他又閑不住,就找了個登記新人的活,每天看看新進府學的學生。」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齊老的行為,著實讓人敬佩。」
屋裡
田仲和張苻走後,齊老卻沒有再看書,而是一口一口抽著旱煙,等抽完,齊老看著手中的紫竹煙桿怔怔的出神。
過了一會,齊老才回過神,把煙桿放在桌腳敲了敲,把裡面的煙灰倒出來,喃喃的說:
「那小子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可就想不起在哪見過,果然人老了,不中用了!」
錢尚書等劉忻走後,就叫來羽林衛,把手中的密折給他,說:「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羽林衛接了摺子,匆匆下去。
錢尚書起身,走到涼亭欄杆旁,看著池塘里剛剛綻開的荷花,微微出神。
那位雖然會認,卻不是個吃虧的主,想到那位曾經干過的事,錢尚書不由頭疼。
要不是實在不行,真想把那傢伙踢到邊關,一輩子讓他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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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一大早的幹嘛非要親自來看榜,這麼多人,你又擠不上。」田仲一邊往裡擠,一邊還得分心護著張大公子,不由抱怨道。
張苻摺扇都被擠掉了,卻毫不在意,說道:「讓下人來看,哪能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田仲終於擠到最前面,又把張苻也拽了進來,鬆了一口氣說:「得了吧,要不是我,你連擠都擠不進來,說不定還沒你家下人看的快呢!」
「多謝田兄,回去請你去醉春樓喝酒。」張苻向田仲討好道。
「別,仔細你剛養好的胃,我要陪你去,你家管家會氣死的。」
兩人正說著,突然聽到一門之隔的貢院裡面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
「出案了!」
後面的人頓時又往貢院門前擠,田仲罵了一聲,忙護著張苻。
吱——
貢院的大門在關了五天後,終於再次打開,一隊系著紅帶,敲鑼打鼓的軍士從裡面魚貫而出,後面跟著兩個捧著「案」的軍士。
眾人的目光,頓時嗖的一下,都黏到「案」上的名字上。
「中了!」
「我終於中了!」
………
張苻頭伸著,瞅見自己的名字,一把拽著田仲狂搖:「田兄,我過了,第三。」
田仲眼頭比張苻好的多,笑道:「我也過了。」
張苻聽了,忙找田仲的名字,等看到田仲名字的位置,脫口而出:「田仲你居然又是案首!」
旁邊的人頓時刷的一下看向他。
田仲臉一僵,忙對周圍拱拱手,客氣的說:「承讓,大家承讓!」
說完,拽起張苻,就往外擠去。
一炷香后
田仲和張苻坐在貢院旁不遠處的一個茶樓的二樓。
張苻整了整自己被擠皺的衣裳,對喝著茶的田仲說:「你剛才那麼急的拉我出來幹嘛,我還沒來的急看府學那幾個考的怎麼樣呢!」
「還不是你那一嗓子,弄的別人都在看我。」田仲喝著茶說。
「別人看怎麼了,這是好事,他們那是羨慕!我要是中了案首,我當時就在那吆喝出來。」張苻隨口說道。
田仲知道張苻那性子,要是他真中了案首,還真有可能當場吆喝出來,不由打趣道:「你都考過一次了,怎麼還這麼在意?」
還沒等張苻回答,旁邊就傳來一個聲音:「他當然在意了,他連府學的小考都非要爭第一。」
田仲和張苻雙雙扭頭,就看到一個錦衣公子從樓梯走上來,張苻脫口而出:「韓瑛,你怎麼來了!」
「笑話,這茶樓又不是你家的,本公子怎麼不能來,是吧,張大少爺。」韓瑛走過來。
「本少爺怕你沒考好,出來丟人現眼!」
韓瑛笑道:「這個就不勞張大少挂念了,在下不才,只考了區區第二,恰好比張大少你高一名。」
「你!」
一旁的田仲扶額,張苻這眼頭到底是有多不好,他第一,他自己第三,居然連第二是誰都沒看到。
田仲只好出聲救場道:「張兄,這位是?」
張苻沒好氣的說:「通州府學的韓瑛,這傢伙天天傲的不知姓什麼,討厭的傢伙。」
田仲聽的暴汗,你自己還不是傲的要命,這是同性相斥么?
「原來是韓兄,幸會幸會!在下田仲。」
韓瑛也沒拿自己當外人,直接一撩袍子,在張苻旁邊的空位坐下,對田仲拱手道:「幸會幸會,還未恭喜田兄得了案首,不知田兄師出何處?」
「行了,別打聽了,人家不記得,不過這傢伙八成也是重考,你那小心思收收吧!」張苻直接插嘴道。
韓瑛詫異道:「不記得,什麼意思?」
「就是人家三年前受傷,結果導致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
「還有這種事,那他現在科考?」
「田兄只是失憶,又不是腦子壞了,嗯,從田兄的例子可以看出,咱們得好好讀書,萬一哪天磕著頭,哪怕失憶,學的東西還是能用的。」張苻越說越覺得自己想的有道理,還點點頭。
田仲莞爾,笑道:「那前提是別磕成傻子,否則也沒用。」
「也對,看來還是得好好注意,注意別磕著頭。」
韓瑛看著兩人說著說著不知道偏到哪裡去了,就笑道:「不知兩位打算何時去拜訪座師?」
雖然按慣例只有鄉試和會試的考官稱座師,可院試的考官是學政,京城派的正三品官員,並且三年期滿一般會回京任職,對於他們這些秀才來說,是難得一見的大官,更是一條不可多得的人脈,所以凡是中了的秀才,一般都會準備厚禮前去拜訪,平時以座師尊稱。
田仲和張苻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來,張苻摸摸下巴,說:「咱們這次中了頭三,不可去的太晚,顯得咱們恃才傲物,要不咱們回去收拾一下,準備些東西就去?」
韓瑛說:「正該如此,那咱們等會就約在這個茶樓門口,等會一起去。」
田仲和張苻想著學政住在貢院,點點頭,應下,張苻付了茶費,三人起身離開。
「那個韓瑛不是通州的么,你們看起來挺熟的?」走在路上,田仲隨口問道。
「誰和他熟,不過是府學之間聯考,經常在榜上看到他的名字,後來科場見過一兩次,那傢伙家裡是做官的,聽說他大伯還是京官,所以那傢伙是通州有名的公子哥。」張苻給田仲解釋道。
「府學聯考?」
「嗯,府學分為小考和大考,一般每兩個月就小考一次,這是府學內自己的考試,然後每年年末,還有一次大考,一般是幾個鄰近府聯考,不管是小考還是大考,都有排名榜,為的是激勵大家上進。」
田仲聽了,不由感慨道:「看來做府學的學生,也不容易。」
「科舉一途本來就是眾人走獨木橋,不單府學,那些書院,甚至連國子監都是如此。」張苻倒是對此很習以為常,說道:「對了,你這次得了院試案首,成了秀才的頭名,按慣例,也是可以進府學讀書的。」
田仲想到那麼多考試,尷尬的笑笑,說:「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前十是廩生,進府學每月有月銀,還有俸米和肉,府學每次小考前十和大考前二十還有賞錢。」
田仲立刻改口:「去,我對府學嚮往已久,回去就去府學報道。」
兩人回去換了衣裳時,管家已經替他們備好見座師的禮物,張苻直接拿了,田仲卻沒有接,而是去街上的鋪子花了二兩銀子買了一塊看起來還能看的過眼的硯台。
「要不你還是提張伯替你準備的那份吧!」張苻看著田仲手裡的有些寒酸的硯台,還是好心勸道。
田仲搖搖頭,他來通州吃住張家,已經欠下很大的人情了,哪怕臉皮再厚,也不好意再拿著人家的東西,何況張管家替他準備的見面禮,又都是貴重的東西,就笑著說:「聽聞咱這位學政大人是位清雅之人,想必也是喜歡硯台的,我這買塊硯台,也算投其所好。」
張苻聽了,不好再勸,就和田仲一起提著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