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十七(2)
她看了看易同林,反問道:「有什麼不好嗎?雞鳴狗盜之徒,都要有一些的。」這天回去的時候,西山的太陽還很高,姜振幗就沿著白洋河邊緩緩地走,無意中又看到了夾雜在自己大片土地里的王家土地。王家這片土地也就十畝,卻像釘子似的扎眼。她站住了,對身邊的易同林說:「明兒你去王家說一嘴,看看他這片地要多少錢。」白洋河邊,結了一層冰,十幾個孩子在冰面上玩滑車。滑車是兩塊木板拼在一起的,木板下釘上了兩塊鐵皮。孩子們的小屁股坐在木板上,兩手各握一根鐵錐子,同時用力扎向冰面,木板下的鐵皮就在冰面上滑行了,速度極快,人仰馬翻的事情常有,於是就不斷有笑聲爆起。姜振幗站住了腳,在河邊看玩耍的孩子,竟起了童心,對易同林說:「我也想坐坐滑板車。」易同林說道:「少奶奶,你是少奶奶,不是少爺呀,怎麼能行呢?」姜振幗看著一個仰倒在冰上的孩子,不由得笑了,羨慕地說:「是呀,我知道不行,卻還是想坐坐呢。」潘馬夫似乎被少奶奶的童心打動了,就走向了那些孩子們,向他們借了一架稍好的滑車,提了過來,對姜振幗說:「少奶奶,我們要去上面沒人的地方。」姜振幗看到馬夫當真提了滑車過來,反倒猶豫了,孩子似的請求易同林說:「行嗎?」易同林看少奶奶的心情少有的好,也就說道:「行吧,到上面沒人的地方,趕快滑兩下。」於是,主僕三人到了上岸。姜振幗盤了腿坐在滑車上,潘馬夫在一邊對她比劃教練,她就照著馬夫的動作滑起來。那滑車確實流利,她一用力,就刷地出去了,而她的身子卻沒跟得上去,就仰倒了。她咯咯笑了,賴在冰上不肯起來。易同林也咧了咧老嘴,笑了,但很快又閉上了。潘馬夫卻一點兒沒笑,緊抿了嘴。姜振幗看到馬夫那個沉悶的樣子,就想起丫環翠翠,突然沒了興緻,說道:「我們回吧,看你們一個個弔喪了臉,好像死了娘一樣!」易同林就挖了潘馬夫一眼,怨恨他那張臉,敗了少奶奶的興緻。潘馬夫咬了咬嘴唇,對姜振幗說:「奴才該死,少奶奶再摔一跤,奴才笑給你看。」姜振幗看了潘馬夫一眼,嘆息一聲說:「行了,該死的,好像我巴不得你們死光了一樣,你們哪一個死了,我心裡能舒坦?」易同林和潘馬夫知道少奶奶指的是翠翠和易春,都閉上嘴沉默了。姜振幗上了馱轎,心裡想,應該在莊園的丫環中,擇一個給潘馬夫。第二天,易同林按照姜振幗的吩咐,去了小地主王家,探聽王家白洋河邊的那片土地,多少錢肯賣。王家的老爺子硬邦邦地說:「給座金山都不賣!」很明顯,他是對日新堂的做法不滿意。易同林把王家老爺子的原話,傳給了姜振幗。易同林說:「還是算了吧少奶奶,王家那老爺子,犟驢一個。」姜振幗想了想,問道:「王家下面的小崽子們,可有什麼嗜好?」「老爺子的大兒子王宇,喜歡賭,賭技很高,而且謹慎。每次賭博,帶一定數量的銅錢,贏了,啥話不說;如果全部輸光了,就打住了。」「佃戶中,可有高手?」易同林想了想,搖頭。牟家是嚴禁佃戶賭博的,一旦發現就要封門抽地。即使有人賭博,也是暗地裡活動。但無論如何,姜振幗讓易同林去找幾個賭博高手,給王家的大兒子下個套。兔子再靈敏,還會鑽進獵人的套子。她說:「我說過吧?雞鳴狗盜之徒都需要呀,你想法子找去吧。」說到了雞鳴狗盜,易同林猛然想起了一個人,就是四爺牟宗昊窯廠的工頭。此人從青島來,有一手燒窯的絕活,被牟宗昊請來專門為建造西來福燒制磚瓦。因為窯廠的土炕上暖和,冬日裡就成了賭徒們的窩點,王家的大兒子王宇也經常去那裡。易同林就去找到了窯廠工頭,暗中給了他許多錢,請工頭想辦法下誘餌。因為是外地人,又是牟宗昊僱用的工頭,所以王宇對工頭沒有太多的警惕。一天晚上,工頭派一窯工去請王宇喝酒,酒後幾個人說要玩玩紙牌。王宇去的時候,已經想到了酒後會玩紙牌,預先帶了一些銅錢。工頭從兜里掏銅錢的時候,故意把兜里的十幾塊銀元暴露給王宇了。王宇的眼睛就亮了,笑著問:「近些日子從哪裡發財了?」工頭說:「西來福的四爺,剛給付了一些工錢,今夜的籌碼高一點兒?」王宇動心了。憑他玩紙牌的技術,有可能把那十幾塊銀元贏進自己腰包里呢。只是他帶的賭資不多,賭資緊張就會縮手縮腳的。工頭看透了王宇的心思,說道:「是不是沒帶錢呀?沒關係,可以賒賬,我們相信你王家這點兒小錢是不會賴賬的。」聽說可以賒賬,王宇心裡塌實了,於是眼睛盯著工頭兜里的十幾塊銀元,被牽著鼻子一步一步走進了套里。開始贏了一點兒,但很快又輸掉了,再賭下去,自己兜里的賭資全沒了,就先賒賬,希望能夠翻盤,沒想到越陷越深。工頭覺得差不多了,就故意提出該結束了,說王宇已經欠了一百多吊錢,不能再玩了。王宇不肯罷手,他心裡正急於時來運轉,把輸掉的找回來,於是就發了脾氣,說:「你太小看我了,是不是害怕還不上錢?沒有錢,我還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