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氏莊園》十八(3)
西來福的紅鴦憨憨傻傻的,挺適合姜振幗的心愿。姜振幗就說:「行呀,跟陳太太說去。」於是幾個人又喊叫前面站著的陳太太和南來福的王太太。兩位太太聽到喊叫,也就笑著過來湊熱鬧。王太太跟自己的老爺牟宗騰一個心態,也沒有因為北來福的房子壓了自己一頭,給北來福劉太太冷臉子看,見了劉太太反倒說:「妹妹,你家牟寶跟著他伯伯,學成了什麼樣子,可要管教他了。眼見就要成家立業,可不要跟他伯伯一樣,整天神經兮兮的。」劉太太笑了說:「你以為我沒管教?對他說什麼話都是耳旁風。」陳太太看到姜振幗身上的淡綠色綢緞旗袍,就走上去伸手摸了摸,羨慕地說:「這綢緞不像當地貨色,哪裡進來的?」姜振幗就說:「先不問哪裡來的,問你一件事,答應了,回頭我送你一塊這種綢緞。」姜振幗就把想法說出來。這是對兩邊都有益處的好事,陳太太自然挺高興,但說要問一問紅鴦的意願。紅鴦畢竟不是買來的丫頭,所以還要徵得她的同意。陳太太又扯著嗓子喊叫遠處的紅鴦。紅鴦因為正跟一些丫環說笑著,沒有聽到陳太太的喊叫。陳太太就急了,罵起來:「小奴才,你耳朵長草了?要我拿了鋤頭給你收拾了?!」幾個太太聽了陳太太粗魯的叫罵,就忍不住笑起來。紅鴦慌慌地跑過來,走到陳太太面前,真的舉起了小拇指,抓撓了幾下耳孔,那樣子是可愛的。她聽陳太太說完事,垂了頭,說道:「太太作主,奴才沒有主意。」看紅鴦羞紅的情形,是默認了。姜振幗當下就跟陳太太商量一些具體的事情,說紅鴦仍舊是西來福的佃戶,潘馬夫也還是日新堂的佃戶,兩個奴才都在莊園里當差,日新堂給他們三間房子就行了。陳太太問姜振幗什麼時候給兩個奴才圓房。姜振幗笑了,說:「這不簡單呀,今夜把紅鴦送到日新堂馬棚那邊就行了。」紅鴦在一邊聽了,臉漲得紅紅的,慌張了說:「不行的少奶奶,奴才還要回去跟爹媽說一聲。」姜振幗就瞪了紅鴦一眼,罵道:「你以為當真?美得你!」太太們就又笑,把紅鴦的臉笑成了一片晚霞。跟在王太太身後的丫環春桃,這時節也跑了過來,不知道紅鴦為何事把臉色羞成這個樣子,就問道:「什麼喜事呀,我也分一點兒。」姜振幗的丫環梨花趕忙給紅鴦使了個眼色,卻被劉太太看到了。劉太太就說:「正好,這兒還落下一個,找個地方打發了。」南來福的王太太瞅了自己的丫環春桃一眼,說道:「你們哪家還有馬夫,把這奴才領走,人長大了,心眼兒也多了,整天跟我打小算盤。」春桃就噘了嘴說:「太太冤枉奴才,奴才哪裡敢跟太太耍心眼呀?奴才十個心眼兒也抵不上太太一個心眼兒大。」不用問,南來福的王太太跟春桃這小奴才,已經相處到了很默契的分兒上了。一個奴才伺候老爺太太多年,主僕之間總要形成一種依賴和默契。看樣子,王太太也是遲遲不捨得放春桃走。丫環紅鴦和潘馬夫兩個奴才的婚事,在姜振幗和陳太太的說笑聲中定下了。天氣好,心情也好,李太太就提議幾個太太,去她月新堂玩紙牌。幾個太太都應了,只有少太太欒燕因為身子不方便,回了東來福。她也算是找了一個借口走開了。作為少太太,她不喜歡跟太太們說笑,況且自己東來福的境況,也容不得她快樂。李太太扯著嗓子喊小六,說:「回去收拾一下,太太們要去玩紙牌。」姜振幗也對自己的丫環梨花說:「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情就去月新堂喊我。」莊園玩紙牌,只是消遣,不許賭博。因為多了一個人,姜振幗就上樓跟大女子下象棋了,月新堂的李太太和南來福的陳太太、西來福的王太太、北來福的劉太太四人玩紙牌。姜振幗上了樓,看到大女子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大妹妹,我來找你下棋。」她說著,坐到了炕邊上。大女子搖頭,不說話。二女子小聲對姜振幗說:「姐姐把玉石的象棋都摔碎了。」姜振幗就坐在炕沿邊,要陪大女子說會話兒。大女子卻沉默著,連句話都懶得說了。姜振幗心裡酸酸的,嘆著氣離開了大女子的閨房。樓下堂屋的四位太太,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正笑得開心。看到姜振幗下樓要走,李太太就問:「不是要下棋嗎?咋又要走?」看來李太太都不清楚大女子的情緒壞到什麼程度,姜振幗也就不想多說了,只說自己想起一件緊要事。「你們玩你們的,別管我。」說話間,人已經走到外面了。幾位太太因為拼殺得正凶,也沒有多跟姜振幗糾纏。雖然當夜並沒有把紅鴦送到馬棚那邊,但姜振幗還是讓潘馬夫牽了馬,趁夜色把紅鴦送回家裡,跟紅鴦的爹娘見面去,算是新女婿上門看望老丈人了。而紅鴦爹娘那邊,沒有一點兒準備。兩個突然間被捏到一起的奴才,開始都有些拘謹,出了莊園后,都沒有一句話。潘馬夫因為翠翠的事,本來就不善言語了,所以只顧前面牽了馬走路,一半的路程過去了,還是沒有一句話。紅鴦就覺得這樣走下去,到自己家裡見了爹娘,怕那場面很不好辦,於是就要從馬背上下來,說要小解。潘馬夫把她從馬背上抱下來。這個過程中,紅鴦的身子使勁兒偎在潘馬夫懷裡,讓馬夫的心情起了一些變化。月色極好,新春的野外漂浮著花草的氣息,惹人想起很多平時不及想的風情來。於是,下了馬背的紅鴦,在路邊的草地上坐了,並沒有去路邊的什麼草叢后小解。潘馬夫也沒有問,同樣坐在了草地上,看遠處黑黝黝的山,聽草叢裡的一些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