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不少人跟在囚車後頭看熱鬧，小聲問：「這是誰啊？好像是個大官。」
人群里一片沉默，然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花丞相！」頓時間，引起百姓一片譁然，紛紛堵在囚車前頭。
「花丞相怎麽會成這樣？」
「是啊，咱們花丞相不是才立功嗎？把西夏使臣說得啞口無言。前天茶館里的說書先生還在誇，怎麽今天就要入獄了？」
「犯了什麽罪過？」
花春怔愣住了，看了看百姓，方才灰掉的心好像又燃起來一點。
百官不待見她，百姓卻還對她有崇敬之心，自個做的事，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百姓，那就足夠了，管其他官員怎麽看，是吧？
心頭一松，花春對前頭堵著的人笑了笑。
人群里一陣驚呼，接著囚車就前行不了了。
「讓開！」禁衛軍連忙拿刀鞘將人群分開，皺眉怒喝道：「不要擋路！」
老百姓都是懦弱的，被這麽一吼，前頭不少人散開了，可後頭湧上來的人卻更多。
「花丞相是個好官，你們憑什麽抓他？」
「對啊，憑什麽！花丞相犯了什麽錯？」
「花丞相是忠臣、是好官，咱們都知道的！」
都知道的……一句話，讓花春的喉嚨微微有些哽咽，她嘿嘿笑了笑，這種成就感真不是蓋的，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當英雄，看見這麽多陌生人為自己辯護，還真是讓人感動啊。
賀長安側頭，看了花京華一眼道：「你真了不起。」
這是由衷地誇讚，當朝再沒有第二個官員能做到花京華這個地步，上得君心，下得民心，只可惜官場險惡，到底是擋了別人的路。
人群激憤，禁衛軍不得已增派人手過來，這才成功把花丞相押進天牢。
站在牢房門口，賀長安道：「我安排了人護著你，其餘的事情，二哥再回去和皇上想想辦法。」
「好。」花春點頭，看著他道：「實在沒辦法也沒關係，你們不用太難過，畢竟是我自找的。」
怎麽可能不難過？賀長安拳頭捏得死緊，深深地看了花京華一眼。
若是到最後，京華真的非死不可，那他也不用成親了，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光是遺憾就足夠陪伴他終身了，何必要再拖其他人下水呢？
紫辰殿里，處在暴怒之下的宇文頡將後殿里的珍奇古董統統砸碎，秦公公守在門口不敢進去，聽著裡頭的動靜，身子忍不住跟著發抖。
賀長安一從天牢回來，當即勇敢地推開門，結果迎面一個鎮紙飛過來，幸好他反應快，險險地躲了過去。
「皇上。」
宇文頡雙目赤紅，龍袍也有些凌亂，斜靠在龍椅上，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關上殿門，他無奈地走過去，「京華已經進了天牢。」
「朕能怎麽辦？」宇文頡沉聲道：「她是腦子有問題才會在朝堂上那樣說吧？半點餘地都不留！若是不給她死刑，朕何以服眾？」
賀長安搖頭道：「京華到底是在意家人的。」
「朕不是已經讓她把重要的人送走了嗎！」
「昨天晚上。」賀長安想了想，道：「在送花崢嶸離開的時候，咱們被發現了，所以某人大概也收到了風聲，才會說連不在京城的人都要一起罰。皇上也該體諒京華，他捨不得自己的母親。」
「她是捨不得她母親，那朕怎麽辦？誰來體諒朕？」指節泛白，宇文頡眼裡滿是惱怒，「知道羲王爺是針對她，她就把腦袋伸出去給人砍！少了她，宇文羲豈不是更加猖狂？」
「皇上息怒。」賀長安道：「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找合適的人選來填補京華的空缺，不能讓羲王爺再趁虛而入了。」
「朕沒有心情。」宇文頡疲憊地道：「你去物色吧，朕想休息。」
這反應……也太大了點。賀長安扭頭看了一眼滿是狼藉的紫辰殿，心裡有些意外。
皇上好像比他想像的更在乎京華一點，雖然沒了京華的確是損失慘重，但也不至於讓他這樣失常啊。
出了紫辰殿，賀長安一路都在低頭想原因，皇上和花京華之間，是發生過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嗎？正想著呢，就撞上個人。
「侯爺。」宮女有禮地朝他屈膝行禮，「太后請您往慧明殿走一趟。」
「好。」
宮中正是人心惶惶之時，太後向來偏愛花京華，此刻自然也是坐立不安，看見賀長安進來，連忙問：「京華已經入獄了？」
賀長安拱手行禮道：「百姓十街相送，已經入獄。」
太后閉了閉眼，長嘆了一口氣，「花家何其無辜，出了花流螢那樣的孽障，又何其有幸，還有京華在撐著。」
看了太后一眼，賀長安小聲道：「其實皇上與太后都有寬恕丞相之心，只可惜……羲王爺太公正了些。」
想起宇文羲，太后無奈地搖頭，「那孩子太擰巴，哀家也扭不回來。此番丞相罪責定下，已經是沒有餘地了。」
聞言，賀長安沉默了。
悲傷了一會，太后還是言歸正傳，「哀家叫你來，是想說說你與向歌的婚事，日子馬上就要到了，你還沒下聘禮？」
賀長安垂眸道：「長安可能要辜負太后的美意了。」
「什麽？」太后一愣，驚訝看著他，「這事不是已經定下了嗎？」
「長安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一個人的日子更加瀟洒自在。」他低聲道：「辜負了曲小姐，長安必定親自上門賠罪。」
「是向歌不夠好，不得侯爺喜歡嗎？」
「曲小姐知書達禮，是很好的姑娘。」賀長安苦笑。可是他喜歡上一個人，就沒辦法再喜歡另外一個，這句話，他不敢說出口。
花京華不是也說了嗎？太倔的人，就不要嘗試用愛上其他人的方式忘記一個人，對誰都不好。他現在心裡腦里都只有一個花京華，再跟別人勉強成親，才真是誤人誤己。
太后臉色微沉，「這是哀家說的親事，侯爺當真要如此不給哀家顏面？」
心知太後生氣了，賀長安長袍一撩便跪了下來，「太后恕罪。」
真是好大的膽子！太后微怒，她說的媒就相當於是皇上賜婚，這樣他也敢拒，難道他完全沒有想過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侯爺既然執意如此，那就去曲家賠禮吧。」她冷聲道：「也替哀家賠一份，白白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婚事。」
「是。」賀長安閉眼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紫辰殿里，宇文頡正在想事情，冷不防聽見賀長安拒婚的消息，眉頭皺得死緊，「他瘋了？」
秦公公無奈地搖頭道：「也不知道侯爺怎麽想的，當著太后的面就把婚給退了。」這可是擺明了要得罪太后的事情，攻玉侯那麽聰明的人，為什麽會這麽衝動？
他想不明白，宇文頡卻是一聽就明白了原因。
是因為花京華吧，也只能是因為她，長安才會在現在拒婚。知道她會沒命，所以他也不用成親了。
感情真是深啊，認識賀長安這麽多年，還從未見他為哪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更何況那人還一直是以男人的身分出現在他面前。
想清楚之後，宇文頡告訴自己，是時候先下手為強了。
【第四十二章特殊的臨幸地點】
離開皇宮，賀長安直接去了天牢。
花春在天牢里的待遇極好，有VIP包廂、乾凈舒適的床，還有好菜好飯。看看，這就是後台硬的好處！
她咬著雞腿，只覺得在這裡過日子比外頭輕鬆多了，什麽都不用擔心，吃了睡、睡了吃。如果最後的結局不是被推出去砍了的話，她很願意一直這樣過下去的。
正想著，就見牢門忽然被打開，賀長安一臉陰鬱地走了進來。
「二哥？」花春好奇地看著他，「這是怎麽了？」
「沒事。」他道：「心情不好，過來找你聊天。」
一聽見這個答案，花春伸手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笑道：「這裡沒凳子，過來將就坐床上。」
賀長安點頭，依言坐在花京華身邊，長嘆了一口氣，道：「要是這次我們都沒辦法救你，該怎麽辦？」
花春一聽，眨了眨眼，笑道：「我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二哥不用把自己逼太緊，這人嘛，生死有命，凡事盡了力，那就只有聽天命了。」
所有人都在為他著急難過，他卻好像是最自在、最沒壓力的，完全沒想過最後上刑台的是誰。想到這，一股怒氣讓賀長安不由咬緊牙，一個沒控制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花春嚇了一跳，手裡的雞腿都差點掉了，訝異地看著他，「二哥？」
「有些話，現在要是不說，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賀長安沉聲道：「不如現在就吐個痛快。」
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麽，花春有點尷尬，下意識掙扎了下，「二哥你等等，咱們先吃點菜、喝點酒怎麽樣？」
察覺到花京華的逃避，賀長安眸子里的神色黯淡了些，轉頭看著桌上壓根一點菜都不剩的盤子，更難過了，「你要我吃什麽？」
花春一愣，連忙起身去叫獄卒，「再來一桌子菜。」
「好哩！」獄卒應聲而去，比酒樓里的店小二跑得還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