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謝太後娘娘。」頂著一屋子妃嬪嫉妒的目光,霍纖柔笑得臉上一片紅暈,雙手捂著肚子,跟護個寶貝似的。
「哀家今兒個高興,各宮都加菜,晚上去芙蓉宮聽戲!」太后笑咪咪地道,「大家都高興高興。」
「是。」眾妃嬪勉強的笑應著,花尋月也在一旁低著頭。
霍纖柔不傻,知道自個兒這一懷孕就是眾矢之的,所以牢牢抓住了太后,憑著太后愛護皇家子嗣的心思,也得對她好、護著她。
這靠山是找對了的,太后不但給了她位分和宮殿,更是多派兩個粗壯的宮女來保護她,任誰也近不得她的身。
養心殿自然也收到晚上看戲的消息,花春打了個飽嗝,嘟囔道:「不想去。」
「主子。」青嫋勸她,「這可是太后的面子,怎麽也不能不給啊,況且……估計不少人等著看您的反應,您要是表現得小氣了,怕是會惹得太后不快。」
說得也是,她好歹是「前寵妃」,現在別人懷了身子,那她也得表現得大度一點去賀喜一下,以免除有禍害皇子的嫌疑。
嘆了口氣,花春認命地爬起身,摸了摸自己吃得圓鼓鼓的肚子,換了一身宮裝,開始讓瑞兒為她挽複雜的宮髻。
雖然只是太后隨口讓人準備的戲檯子,但是後宮不少人要出席,連皇上也會去,那宴會的氣氛就瞬間上升了許多,一眾失寵妃嬪爭奇鬥豔,力求在皇上面前出風采,打扮自然也是頗費心思。
傍晚的時候,花春覺得瑞兒挽得那麽高的一個飛天髻已經很誇張了,沒想到走到宮道上,四周都是比她還要誇張的髮型,假髮盤那麽大一坨也不嫌累,金銀首飾個個都戴了滿頭,更有人插了一朵菊花在頭頂,遠遠看過去,畫面格外美麗。
花春心情複雜地抓著青嫋的手,「我突然有點緊張。」
青嫋不解地看著她,「您緊張什麽?等會兒按位分坐,您連皇上和太后的邊兒都挨不著。」
「不。」花春眼神緊張地看著前頭幾位娘娘的髮髻,「我怕她們頭上那玩意兒沒捆紮實,等會兒掉下來肯定會砸到我。」
微微一愣,青嫋看了看,不得不承認,那麽高的髮髻,倒下來的確會砸到旁邊的人的,不過……
「主子,您放心,您頭頂上這玩意兒也可以當安全帽用。」
咦?有道理,花春點頭,瞬間感覺到安全感,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後繼續跟著人群往芙蓉宮走去。
今天晚上的主角自然是霍纖柔,一身黃綠色漸層的宮裝奪目得很,身上戴的也是太后剛剛賞賜的玉首飾,據說是對胎兒好,她臉上的那笑容,簡直比台上的燈光還亮。
花春遠遠地坐下,瞧著四周都是生面孔,有人禮貌地對她打招呼,她也就頷首一下。此時皇上和太后都到了,正坐在一起說話,太后說兩句就笑咪咪地看霍纖柔一眼,皇上也跟著點頭,氣氛好極了。
「娘娘是不是也嘗到了備受冷落的感覺?」旁邊一個人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她道,「若是您還當寵,肯定是坐到皇上身邊去了。」
說話的人她不認識,也懶得認識,就應付似的點點頭。
結果這人可能是個話癆,絮絮叨叨地就繼續道:「皇上寵著誰,誰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這幸福之後的冷落,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冷宮裡瘋子那麽多,有很多是被皇上給逼的。」
咦?花春挑眉,終於看了她一眼,「這麽慘?」
「這話我不敢往外說,但給你說說倒還是可以的。」那女子低聲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痛,雖然我沒經歷過,但是旁觀者清,這麽多年了後宮裡也沒人能順利走上后位,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話說得……是在怪皇上薄情嗎?花春聳肩,宇文頡本就是這麽一個人,她進宮不久都快看透了,哪裡來的什麽真心啊,只不過,被他寵著也的確是很幸福就是了,無怪那麽多人要搶來搶去的。
好戲開始了,霍纖柔就坐在皇上身邊,伸手拿著矮几上的點心,一邊吃一邊跟皇上小聲的說話。
「娘娘!」
戲看到一半,茶水更換的時候,有個宮女突然尖叫了一聲。
花春正在打瞌睡呢,冷不防被這聲音嚇醒了,茫然地抬頭,就見一群人朝霍纖柔的位置圍了過去,接著就聽見太后的怒喝——
「膽大包天!」
「發生什麽事了?」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花春好奇地問。
「我去看看。」旁邊的人快步就往人群里走去。
沒一會兒,花春瞧見眾人紛紛起身準備離開,宇文頡雙手扶著霍纖柔,十分寶貝的模樣,一路都沒撒手。
「你猜猜今兒個誰遭殃了?」看熱鬧的女子又快步回來了,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她,幸災樂禍地說了這麽一句。
遭殃?花春茫然,「為什麽會遭殃?」
「霍貴嬪懷著身孕,對吃的東西講究得很,方才有宮女拿了一碟瓜子酥來,幸好被霍貴嬪身邊的宮女喝止,霍貴嬪對瓜子過敏,吃下去可不得了。」
這樣啊,花春點頭,「意外而已,為什麽會有人遭殃?」
「送瓜子酥的宮女是熹妃宮裡的。」她說了這麽一句,然後一臉深意地看著花春,企圖得到一點共鳴,然後一起幸災樂禍。
但是花春還是有點茫然,沒能抓住她興奮的點,只「哦」了一聲就站起來帶著青嫋離開了。
「隔得遠沒看清楚具體是什麽情況,錯過了一場好戲。」青嫋感嘆道:「如今霍纖柔可是矜貴得很,誰也碰不得,瞧瞧太後方才的臉色,熹妃怕是要受罰了。」
花春想了想,覺得很奇怪,「熹妃不是與霍纖柔同一條船的嗎?怎麽會突然想魚死網破?」
「誰知道呢。」青嫋聳肩,「後宮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點點頭,花春突然有點慶幸自己只是個旁觀者,看這勢頭,這群女人是不會消停了。
霍纖柔回宮之後就開始說身子不舒服,嚇得太后連忙讓太醫號脈煎藥,又罰熹妃面壁一個月,月錢全扣,以安慰她。
「熹妃應該不是故意的吧?」花尋月皺眉,「只是見著有好吃的,想分享給霍貴嬪罷了。」
「不必多說。」太后道,「按照哀家的吩咐做事。」
以前她就是沒能保護好尚在腹中的孫兒,所以叫人害了去,現在的她恨不得給霍纖柔全部的保護,擺明了就是誰動誰死,哪怕動點心思也不行,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她的皇孫平安。
霍纖柔本來也想替熹妃說話的,但是想了想,她並不知道那瓜子酥是不是熹妃的意思,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聯盟太脆弱了,既然太后這麽護著她,那她就安心養胎,其他的不用去管。
花尋月退了出去,差人去熹妃宮裡說了一聲情況。
熹妃氣得眼睛都紅了,「那宮女不是本宮派去的。」
「娘娘,您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許嬪皺眉,「太后不會聽的,任何妨礙到霍貴嬪的人,太后都勢必不會放過。」
「霍纖柔明知道本宮是冤枉的,也不幫著說話?」熹妃微惱。
許嬪嗤笑,「娘娘,您還沒看清她那個人嗎?擺明了誰好就跟誰抱團,自己現在一步登天了,又怎麽還會念著娘娘您的舊情呢。」
「白眼狼!」猛地一拍桌子,熹妃怒道:「她要是如此,那以後就休想再得到本宮半點幫助!」
「娘娘,您消消氣吧。」許嬪嘆息。
這宮裡誰肚子里有貨誰就是老大,再怎麽恨,現在誰也拿霍纖柔沒辦法。
這天晚上,皇上又是在霍纖柔那裡過夜的,花春躺在床上,看著窗戶上月光照出來的樹影,正出神呢,樹影突然「啪」地一下被打亂,有人又從窗戶翻了進來,喘著氣倒在她旁邊。
見怪不怪了,花春連問他這樣做的原因是啥的力氣都沒有,挪了挪身子給了他一個空位,便翻身朝著床裡頭繼續睡。
宇文頡一路跑得氣喘吁吁,平靜氣息好一會兒,才伸手從背後抱著她。
背後一暖,花春莫名覺得鼻子有點酸,然而還是咬緊了牙沒吭聲。
這人大概是想籠絡她吧,想讓她一直為他做事,所以每次打一巴掌之後都給個甜棗,安撫著她,打消她想一走了之的想法。
然而這種刻意的安撫,到底有什麽意思?
動了動身子,花春抱著被子,捂著臉沉睡過去。
身後的人替她掖好被角,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一句話都不說,也安穩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