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燈光下的錯覺(5)
我到了申雲龍家裡,他家的房子是很大的,有一百四十多平米。屋子收拾得很整潔,我進來時,也許是緊張也許是什麼原因,忘了換鞋,申雲龍的母親坐在客廳的藤椅上,臉上的神色很嚴肅,她看了一眼我的腳,什麼話也沒說,可是那種嚴肅的神色令我全身不自在,我反應過來了,要去門廳換鞋,他母親卻把我叫住了,說不要了,就這樣吧。我想盡量做得得體一點,但是沒用。申雲龍的母親太嚴厲了。她很少說話,只是不經意地問兩句,然後就一口一口地喝著小茶碗里的龍井,我準備的很多話都沒法說,因為她似乎並不想和我有太多的交流。而申雲龍這時表現得非常地讓我不滿意,他把我介紹給他媽媽后就不再管我們,他拿起桌上的一本《汽車之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他似乎是太相信他的媽媽,要不就是太相信我了。他似乎認為只要安排我們見了面,剩下的就沒他的事了,他卻忘了,其實這時候是需要他來出面緩解氣氛。申雲龍的母親後來不經意地問了問我的家庭,我如實地回答了我的父親母親的工作單位和年齡,正在我考慮是不是要把父母離異的事告訴她時,申雲龍的母親突然出其不意地說:「你家的事雲龍都告訴我們了,我們雲龍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他喜歡什麼人,我們不會幹涉,未來的生活路很長,希望你們能互敬互愛一些,日子是要兩個人過的。」這話說得從字面上看沒什麼毛病,可是她說話時的那種語氣,那種口吻不知為什麼讓人覺得不舒服。我不知如何回答。她又問我現在的工作,我告訴她我現在在電台主持情感板塊,每天上夜班。她就皺了皺眉說:「這不好,女孩子家天天上夜班,怎麼好?雲龍也小,他還需要照顧。天天熬夜,是不行的,等找人,調調工作吧。」我很反感,是的,我突然對這種話很反感,於是,我馬上應了一句:「我喜歡這行,我不想換工作。」他母親臉上神色變了變,什麼也沒說。氣氛很緊張,申雲龍也感覺到了,他不再看書了,看著我們,似乎不知該說什麼,他母親最後說了聲:「你們出去走走吧。我去找你爸去。」這次會面就這樣結束了。後來我才知道,申雲龍的媽媽從一開始就是不認可我的,她想讓申雲龍和她老鄰居——一個單位的老領導的女兒處,可是申雲龍選擇了我,她不喜歡我離異的家庭環境,也不喜歡我這種出頭露面的工作,她想讓他兒子找的是一個能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傳統婦女,她當然不會喜歡我了。我後來也把申雲龍帶到我們家去了,我媽媽看了看說不錯。但是後來爸爸知道了,他讓我把雲龍帶來給他看,我做了。爸爸的意見卻和媽媽不一樣,爸是經過很多風雨的人,他看問題其實是比較透的。他說申雲龍和我並不般配,他說我的個性太強,而申似乎又太弱,性格太弱的人是很容易被別的人別的事所左右的,爸的話後來證明是很有道理的。可是我不聽。就像申雲龍沒聽他媽的一樣。申雲龍的母親後來來了電話,她對我說,申雲龍從小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現在還在等著他,問我介不介意這件事。我從她的字裡行間聽出了她的用意,她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呢。我說:「這事如果雲龍介意,我就介意,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我認為我答得很得體。我們訂婚時雙方父母見了面,場面並不熱烈,爸看見雲龍的母親時表現得很得體,話不多,但句句都到肉,申雲龍的父親和母親也表現得很禮貌,但大家都很冷淡,這裡有一種壓抑的空氣使我的心裡很不安,可是雲龍竟然不覺,他那天似乎有點興奮過度,最後竟喝多了。我看見爸的眼中有一點點輕輕的擔憂。結婚那天,儀式結束后,鬧新房的朋友們也走了。剩下雲龍和我,他一把將我摟在懷裡,用一種得意非凡的口氣說:「我的哥們兒個個看著你動心,最後還不是我的。」坦率地講,那一刻我看著雲龍喝得發紅的眼珠,和滿嘴的酒氣,還有難以抑制的得意之情,突然全身打個寒戰,難道這就是我要廝守一生的人嗎?婚後的前半年,我住在申雲龍的家裡。這半年留下的基本都是痛苦的回憶。雲龍在婚後才暴露出了很多的缺點,首先是他很懶,經常日上三竿才起床,再就是他並沒有什麼責任心。他對工作沒興趣,只對跑車感興趣,我們之間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我是個要強的人,一心想在工作上出人頭地,他則得過且過,反正他家有錢,也不比別人過得差。雲龍的這些問題並不是影響我們的主要問題,關鍵的是,雲龍的母親瞅我一直不順眼,這回和她生活在一起,我有很多地方都和她的生活習慣相抵觸,於是我們的矛盾不可避免了。我和雲龍母親的矛盾都是小問題,但積少成多,就成了大問題。比如早晨一起床,問題就出現了,我在電台上班,下午做節目,經常十點鐘以後才會回來,的確是很累,於是早上就總想多睡一會兒。申雲龍的母親對她兒子幾點起從來不管,但是對我晚起就很有意見。她總是故意早早起來收拾屋子,把吸塵器、接水、擦地的聲響弄得很大,吵得我不得不起來。我上午經常不上班,不上班的時候我喜歡看書,在網上聊天什麼的,而他母親認為我在閑著的時間應該做些家務,我不會做飯,也不喜歡上街買菜,她對此也很不高興。她其實是一個傳統的人,而我則比較現代,我少年時家庭離異,後來又在深圳呆了一年多,個性比較獨立,也比較強,我們就註定在很多事情上發生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