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衛軍》第十一章(1)
總隊常委會的最後一個議題照例是
「幹部工作」,將討論蘇婭和華岩的任職。給兩位主官彙報
「碰壁」之後,賀東航做了認真的
「通盤」考慮,除了幹部本身的任用,還考慮了各種相關的因素。他先找焦主任摸了底,同幾位副參謀長通了氣,然後向寧政委彙報。
賀東航先給寧政委的宜興紫砂杯里續上水。這茶杯容量頗大,造型古樸,是他前年到宜興開會買來送給寧政委的。
寧政委不喝茶,喜歡泡一些藥材喝。他不喜歡旁人問他泡了什麼好東西,紫砂杯子不透明,正合他意。
賀東航先彙報了司令部解決幹部應知應會問題的舉措,說不少幹部聽了政委的動員回去坐不住了,連夜翻箱倒櫃,把塵封多年的資料都找出來,訂了計劃通讀呢。
寧政委說這樣最好,要把基礎搞紮實,光靠突擊不行。賀東航說,我們儘可能從實際出發,缺啥補啥,不熬時間,不搞一刀切,不辦那些既勞民傷財又事倍功半的傻事。
寧政委笑了。說司令部先這麼搞一段,再總結一下,把政治部、後勤部也帶起來。
我早就在想,抓建設要有常性,只靠突擊是要出問題的。還要講科學。
都什麼年代了?訓練手段、方法還停留在上個世紀,那是不行的。賀東航接著檢查了自己考慮問題不全面,常常就事論事,忽視了用人的複雜性,確實要向首長學習……寧政委從花鏡的上沿看著賀東航,眼裡閃過一絲警惕。
賀東航進一步肯定了華岩的貢獻,說這個人潑辣,勤奮,協調能力強,是司辦主任的合適人選。
一查他的履歷呢,才發覺缺少基層的任職經歷,從當公務員、打字員就在機關,將來再發展可能受局限。
「我是這麼想的,能不能讓他到部隊去做點實際工作,比如到特支當個副政委,把部隊這一課補上,也便於將來再向上發展。」寧政委說:「這樣對特支的班子也是個加強。」這等於認可了。
賀東航把話題轉到蘇婭。
「蘇婭這個人,聽情況介紹還可以,來了表現不錯,文字說得過去。只是一個女同志,放到部隊和別的處都不太方便。能不能先放到司辦主任的位置上干一段,觀察一下,如果不行再調整。」寧政委稍稍皺眉,在小本上寫了幾個字。
賀東航又說:「上次彙報之後,出操下樓的時候葉總對我說,華岩和蘇婭各有所長,又各有所短,當司辦主任都不太理想。他說他是一家之言,讓我聽聽政委的意見,政委有經驗。」說這番話賀東航有點發虛。
葉總沒這麼說過。寧政委提名華岩當主任,僅僅表示對華岩的認可。而一旦這個意見進入運作程序,那就不是華岩能不能
「當」,而是黨委書記的意見要不要
「聽」了。它已經上升到了權威的高度:對這個提議的態度,就是對這個提議的提出者寧政委的態度。
黨委管的事情數幹部任用最複雜,而幹部任用又數主官意見分歧最讓人頭疼。
從理論上講,倆人意見不一致才好呢,設兩個主官就不排除倆人不一致,不一致才有爭論,才能達成一致走向最佳。
但在現實中,這種不一致既讓人打憷又讓人撓心。這就靠機關去協調。
協調是什麼?是兩位主官通過第三者進行的間接談判。談判就是妥協,妥協就是雙方把握住底線互作讓步,幾輪
「協調」下來,找到一個使雙方都能接受的折衷方案……所以,機關的職能有許多是體現在協調上。
好乾部兩頭牽,壞幹部兩頭搬。一個稱職的機關幹部,遇到主官間有分歧,就要千方百計縮小雙方意見的差距,把首長的認識和相互關係往一塊兒牽,而不能藉機搬弄是非。
當然,也有一些人游刃於兩者之間添油加醋,歪曲本意,搞得兩位主官的認識越拉越遠以至反目,他則從中漁利。
賀東航鄙視這種劣行。他給部下多次講過:主官和則部隊興,主官斗則大廈傾。
暗箭紛飛,相互猜忌,上班好像進了地雷陣,無心幹事何來政績,又哪有前程?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要去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寧政委摘掉花鏡站起來,身後那面鮮艷的國旗把他的臉映襯得紅艷艷的,使人看了心裡都有股紅紅的暖意。
「東航,我總在想一個問題,就是怎麼樣人盡其才。我們的幹部都是好乾部,就看怎麼帶,怎麼用。這就要用其所長避其所短。用就是一種鍛煉,一種培養。這樣,一大批幹部就會站在我們面前。」這就是同意了,還帶著讚許。
通常賀東航給寧政委彙報工作,寧政委如果滿意,會說
「東航……」如果還須深入探討,會語重心長地喊他
「老賀」,如果壓根就不同意,就喊他
「賀參謀長」,這就嚴肅了。賀東航又去找葉總。葉總嗯了一聲,繼續批文件。
賀東航站著就說:「出操下樓的時候,寧政委說司辦還是葉總接觸多,主任人選就按葉總意見辦吧,華岩缺了基層課,是不是到部隊解決個正團?讓我向總隊長報告一下。」葉三昆簽完了文件才抬頭:「司令部上報的東西最近有起色。幹部嘛,機關部隊都要乾乾,有好處,懂不懂?跟帶孩子一樣,對幹部不能溺愛!你賀東航還不是這麼起來的?」別看葉總對賀東航笑臉不多,但賀東航到他這來心理一般很放鬆,不用放警戒。
葉三昆看著他在部隊長大,他們的友誼是互以命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