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卑鄙的異鄉人
「Hasta-la-vista」是一句西班牙語。
其本意直譯過來,應該只是「再見」,算不上惡意。
但在拉丁裔眾多的美國南方語境中,尤其是跟「Baby」這個英語詞混用后,其特定的俚語爆粗屬性就凸顯出來了。
大致上變意成了「永別」,也就是希望某個討厭的傢伙再也不見,乖乖嗝屁。
看過《終結者2》的都知道,施瓦辛格在自以為「終結」液態金屬人時,說的就是這句。
所以,那個猥瑣大叔的嘲諷,已經很明顯了。
周克冷眼往那個方向看去。
對面那人,從長相以及口音判斷,似乎是越南猴子的後裔——估計他祖上是西貢人,越戰結束時搭了美軍的船,逃來美洲定居的吧。
他猜得其實一點都沒錯。
……
那個壯漢名叫周力力,祖上越南人,如今是一名退役的古巴軍狙擊手,今年40歲。
周力力在20多歲的時代,他活得很滋潤。因為古巴雖然不如北棒、越南那樣「先軍ZZ」,但畢竟也是軍人當權的國家。
越落後的國家軍人地位越高嘛。(這也是他年輕時去古巴的原因。當然,2020年代的古巴已經和美國搞好關係了,北棒也放棄極權了。)
他個人槍法又過硬,叢林戰的技戰術水平牛逼,當年那些戰友經常吹捧他是「古巴狙神」。
當然,事實上他只是自己團里的狙神。所謂「古巴狙神」只是沒見過世面的井底之蛙瞎吹的。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他活得很不爽。
為了重新做回上等人,獲得心防會員LV11的獎勵、從此繼續匿名辱罵下等人、而下等人不能匿名侮辱他,他決定賭命一把!
再說了,不是有最高10%的搶救率么。以自己的本事,就算拿不到獎,估計也能活下來!
進前10而已!
狙擊手,都是很能苟的!
在素質廣場上逛了幾分鐘,周力力本來想去免費酒館稍微喝兩杯,誰知一眼就掃到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稚嫩、帥氣油滑的年輕人,在那兒裝模作樣地練「伏地魔」。
其實,周克的臉,已經故意化妝裝得老一些了,還貼了鬍渣子。
因為出征前,周克就和莫娜合計過:這個時代最晚一批舊式陸軍人員,估計也是2038年以前入伍的,此後全世界軍隊都已經不再招募步兵了。所以,這些人如今至少都該25歲以上。
他的肉身才16歲,年輕得不像話,不扮老一點容易穿幫。(手術后冷凍恢復的那段時間,周克並不是完全停止生長,還是有新陳代謝的。大約休眠10年等於正常生活1年。所以他手術時算15歲,醒來后算16歲。)
可儘管如此,化妝后的周克看起來也就最多20幾歲。
尤其是在專業軍人眼中,他們能看出來參過軍和沒參過軍的人的氣質差異。
「這年頭,小白臉都能來送死了,呵呵,說你呢。」周力力用挑釁地眼神看著周克,在他旁邊逡巡,然後不輕不重地一腳踹過去。
幸好周克的肉身質量很好,力氣也不是一個40多歲已經過了巔峰的大叔可比。所以他眼疾手快奮力一擋,擋開了這一腳。
周克定了定神,趁機說:「你很囂張啊,廣場上有守衛,我不想當眾把你揍殘——有種就去浴室解決,沒人打擾。」
「杜媽!」周力力頓時樂了,忍不住用母語爆了句辱罵,「去就去,老子暴爛你的菊!」
(duma,越語發音,等於花Q。)
然後,周力力就一聲不吭跟在周克後面。
一邊走他還一邊想:呵呵,看不出這小子力量倒挺強。估計他是覺得自己年輕力大,格鬥就牛逼,一會兒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實戰練出來的搏擊術!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浴室,周克把包廂門關上,並且把四個淋浴龍頭水量都開到最大,然後率先脫了外套,還挑釁道:
「有種就脫外套,只穿短褲跟我一戰!別到時候被打得外套上到處是血,去守衛那兒告狀說你殘廢了!」
本來周力力已經想一個沖拳揍過去了,聽周克這麼一擠兌,連忙停住,也跟著脫衣服,一邊傲然叫囂:「誰杜媽告狀誰是人妖!有種就打殘了都咬牙撐完比賽!」
「正合我意!」周克把外衣外褲都脫完,只留一件外衣拿在手臂上掛著,沒有丟到儲物櫃里。
周力力還期待著能來一場比利王和范前輩那樣的更衣室哲學激戰呢,正自熱血沸騰。
然而,他看到自己脫完之後,周克卻始終沒把手上的那件衣服丟掉,不由有些奇怪。
但他也顧不得了。
周力力一個箭步,奮力一個右勾拳往周克下顎砸去。
周克手臂上的衣服忽然一滑,露出下面一把黑黢黢的、裝著消音器的小手槍。
在只有兩三米的距離上,周克連開兩槍,擊中了周力力的臉和肩膀。
周力力被巨力一阻,正要慘叫,卻被周克衝上去快速用衣服一扭一蒙,勒住脖子、捂住嘴。
淋浴的嘩嘩聲,掩蓋了消音器的槍聲,
也掩蓋了周力力最後的慘叫,
還把血跡和碎肉統統衝進下水道。
「卑鄙的異鄉人!」這是周力力死前最後一個念頭。
……
幹掉了周力力之後,周克先把對方剛剛領到的AR眼鏡取下來,洗洗乾淨給自己戴上(周克沒有合法的AR眼鏡,他如果用莫娜那副,登機掃描時會被查出來)。
然後,他又用消音手槍抵在屍體的後腦上,多開了一槍。徒手從對方碎裂的頸椎骨之間,把一些電子晶元的殘骸挖出來。
一腳跺為齏粉。
最後,周克又花了兩分鐘時間,把浴室里所有被血肉濺到的地方都沖洗乾淨。
浴室里作案,就是打掃現場方便。
做完這一切,他把對方的屍身裹在自己要丟棄的外套里,從浴室的氣窗里丟出去。
他自己則換上死者的外套(稍微搓洗掉了血跡),也跟著從氣窗里爬出去。
他提前觀察過,浴室的后牆外空無一人。
畢竟這是一個互聯很徹底的時代,守衛只嚴格把控結果,而不會太關注過程。
而且,浴室后牆附近,就是一片礁石和低崖構成的海岸,不是那種平緩的沙灘——這全部都是周克提前觀察好的。
然後,就跟當初在邁阿密灘處理物證那次一樣,周克找了塊石頭,跟屍體裹在一起、打死結綁好,丟進大海。
這一次,不用擔心再有海岸巡邏隊找屍體了。
因為根本沒有人知道周力力之死。
在舊時代看似會留下很多刑偵漏洞的粗糙處理手法,如今卻因為時代的進步,變得很安全。
死者身上,最後一件他準備單獨丟棄的東西,是死者生前剛剛領到的鉛質項圈。
這個屏蔽項圈裡,有一顆可以提供15個小時「合法斷線許可碼」的晶元。
本來,周克以為這玩意兒是一次性的。
可是,剛才他在素質廣場上聽別人閑聊時,得到了一件有用的信息。
當時,有個冒失鬼在排隊領項圈時沖得很快,第一個領到手之後,迫不及待就套上了。可後來又覺得自己戴得太早,怕15個小時許可權用完都撐不到比賽結束,於是找守衛申訴,想換一個新的,或者重置一下時間。
這種請求當然被守衛拒絕了。不過守衛也當眾解答了一種解決方案:只要把項圈拿下之後,許可碼就會暫停計時,最多可以中斷三次。
所以,怕時間不夠的人,坐飛機時先摘下來,等跳傘前再戴上就行。
這番對話,當時周克原原本本聽到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如今手上拿的那個項圈,還有大約14個小時的「合法離線許可」。
這可是一筆寶貴的財富,直接丟掉有些太可惜了。
所以思之再三,周克花了幾分鐘時間,用儘可能不粗暴的手法,把那個項圈裡的許可晶元,連帶著周圍線路一起拆解下來,然後塞進自己的空心鉛項圈裡僅剩的那一點縫隙中。
脖子磕得有點疼,但是沒辦法了,忍一忍吧。過了安檢就好。
還沒做完這一切,廣播里已經通知準備登機了。
周克不為最先,不恥最後,匆匆收拾掉一切線索,遠遠看見已有七八成的選手上了飛機,他才故作洗澡拖延的樣子,匆匆奔去。
例行登機搜身的衛兵攔住了他,用掃描儀大致掃了一下他全身。
因為他的項圈跟別人的長相一樣,所有違禁品也都藏在那裡面,所以掃描當然一無所獲。
AR眼鏡也沒有破綻。
守衛最後打量了他一眼,下意識地質問:「喂,衣服怎麼這麼濕?」
「啊,長官,是這樣的,剛才在練習怎麼當『伏地魔』,蹭得太髒了,所以在浴室搓了一下。」周克面不改色地說謊。
「快走!馬上起飛了!」守衛不願多事,把他放上了飛機。
旁邊引來一陣竊竊私笑:「都要賭命了,才想到練匍匐,肯定落地成盒。」
周克憨厚地回應著嘲諷,一臉人畜無害。
所有人都到齊后,守衛清點確認無誤,也最後一個跟著上了飛機——他也是飛機上除了駕駛員之外,僅有的持有武器的人。
直到跳傘的那一刻為止,這項賽事都還是需要有看守人員監視的。
畢竟萬一要是有人到了島上不跳傘,那看守就會在機艙內將拒絕跳傘的人當場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