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本以為馬大人是體恤百姓、不畏強權、除惡務盡,是一位令人敬仰之人,今日一看,也不過是一個膽小卑劣之徒!」說完便是甩袖要走。
馬寅被乞丐罵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好一會兒才說道:「兄台你何出此言?」
那乞丐哼道:「你為了所謂的忠君之道,不顧百姓生死,一意孤行的致仕,這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不是卑劣之徒?不是膽小之徒?」
馬寅氣得一口氣沒有咽下去,恨道:「干兄台何事?」
乞丐說道:「我只是看不過眼……」
不遠處的顧湘看著馬寅和石進溫你一句、我一句的,那鬥嘴的樣子絲毫不亞於辯論賽,真心覺得有意思極了,其實總結起來就是石進溫罵他迂腐,說他換了個皇帝就不當官給人斷案了,這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做法,就算皇帝換了,那百姓還是一樣的嘛,照樣可以為百姓而做事啊。
而那馬寅的意思是,他是個忠義的人,就跟一女不侍二夫一樣,絕對不會給現在的皇帝當官,這是氣節問題。
顧湘聽到這裡差點捏了一把汗,這話可不是亂說的,邢尚天此刻就可以砍了馬寅的頭了。
她悄悄看了眼邢尚天,結果卻見他低頭喝茶,一副淡定的模樣,那氣場簡直太高大上了,她覺得邢尚天真是越來越有君王的氣度了,她心裡、眼睛里冒出柔軟的泡泡來,桌下握著邢尚天的手越發緊了緊。
邢尚天看著顧湘的小動作,忍不住嘴角微微翹起,無奈地說道:「真是調皮。」
顧湘聽了後覺得這話簡直是在形容他女兒而不是她吧,但是心裡還是覺得挺甜蜜的是怎麽回事兒?
不過一會兒,石進溫和馬寅越吵越凶,最後馬寅一生氣竟然就關門回去了。
石進溫卻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少爺,事情辦妥了。」
顧湘忍不瞪大了眼睛,心想他跟人吵了一架就說事情辦好了?
石進溫似乎看出了顧湘的困惑,說道:「夫人,不是老石我自誇,還沒有我出馬沒辦成過的事情。」
馬寅怒沖沖地回到家中,走到書房內看到已經放好了晚飯,不過兩個燒餅外加一杯茶水,他想起羅羅氏哭的模樣,不自覺地心裡難受了起來,剛才那些憤怒一下子就消失了個無影,如同酷暑里淋了個冰雹一般,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他想起那乞丐的話,揚州城內一戶人家一夜之後幾十口人竟是無一人生還的被活活燒死,那案子竟然是到現在還沒破獲,你卻是在這裡沽名釣譽,為了那名聲,生生不顧百姓死活,不顧你一家老小的生計,難道不是個卑劣之徒?
馬寅已經幾年都沒遇到過這樣大的案子了,他心裡七上八下的,像是被貓抓了一般的癢,想要集中精神,卻是怎麽也沒有辦法把那乞丐說的話忘掉。
邢尚天帶著顧湘去了天香樓,招牌菜點了一桌子,正吃著呢,顧湘忽然就覺得胸口悶得慌,她站了起來,覺得心中惶惶然的,竟然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邢尚天見了詫異地問道:「這是怎麽了?」
顧湘捂著胸就站了起來,臉色有些發白地說道:「殿下,我似乎聽到了昕兒的哭聲。」
邢尚天皺眉,「怎麽會?」
顧湘重新坐了回去,結果剛吃一口菜,心裡還是不安生,似乎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她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拽著邢尚天的手臂說道:「殿下,我們回去吧。」說完就要哭了的樣子。
邢尚天看著顧湘的模樣,說道:「你莫急,我們這就回宮。」
馬車在路上飛奔,顧湘在裡面覺得晃蕩得快要吐了,只是,她心裡卻是萬分焦急,只恨不得那馬車能再快上幾分。
邢尚天在一旁握著顧湘的手安慰道:「肯定是想多了,昕兒和明惠不會有事的。」
都說孩子和娘親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顧湘雖然從不相信這些說法,但是今天這感覺實在是太強烈了,似乎能聽到嬰兒的啼哭聲音。
馬車進了皇宮的東門,剛剛換了輿車,卻是看到李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想必他跑得很急,額頭上都是汗水,那背後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他看到顧湘和邢尚天,急慌慌地說道:「殿下、娘娘,大事不好了!」
顧湘揪著手帕問道:「出了什麽事?」
「是皇後娘娘。」李成跪著顫顫抖抖地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吃過了晚飯,皇后忽然到了靈溪宮,說是自己膝下空虛,想要把小皇孫抱到自己跟前養著,無論誰勸著都不聽,李成讓人一邊拖著時間,一邊過來看看太子殿下回來了沒有,結果就剛好遇上了。
李成的話剛說完,就聽到顧湘忍不住咬著手帕哭了起來,邢尚天緊緊的捏著馬鞭,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沒有破口大罵,說道:「還不快帶路!」
李成想也不想地在前頭跑著帶路,卻被邢尚天一下子拎到了輿車上,他說道:「你在這裡陪著娘娘過來,我先行過去。」說完便下了輿車,拉了一旁的馬兒,連馬鐙都沒用,直接躍了上去,手上的鞭子一揮,那馬像是箭頭一樣沖了出去,身後幾位大內帶刀侍衛猶豫了那麽一會兒,也都上了馬,跟隨而去。
顧湘強忍著眼淚,讓李成駕著輿車朝著靈溪宮而去,心裡卻想著,下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孩子離開自己一步。
邢尚天趕到靈溪宮的時候,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他心下如同刀割一般難受,下了馬就朝著殿內而去。
燈火通明的殿內,皇后正指著抱著孩子不肯撒手的春芽謾罵,說道:「你不過是一個奴婢,如何敢這般大膽的攔著本宮?不要命了嗎?」
春芽倔強地不吭聲,卻是抱緊了懷中的孩子,一旁的邢明惠死死抓著柳枝的手,忍不住哭著說道:「皇祖母,弟弟還小,您不要帶走他。」
邢尚天見了這一幕,眼睛里冒出火來。
邢昕抽著氣啼哭,似乎要背過氣了一般,顯然嚇得不輕,邢明惠渾身顫抖,卻是強撐著說話,抹了一把眼淚說道:「皇祖母,您要是想找人說話,那我陪著您好不好?」
皇后陰著臉,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來,「我要你做什麽?不過是賠錢貨而已。」說到這裡,便對著一旁的宮女說道:「還不把小皇孫給本宮抱過來?」
那些個宮女聽了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卻忽然聽到一聲喝斥:「都住手!」
宮女們嚇了一跳,往聲源瞧去,卻看到手上拿著馬鞭,身著一件常服,卻是掩飾不住其威嚴的太子邢尚天。
皇后本想著今天可真是天賜的良機,正好趕上這兩個人不在,得趕快把孩子抱走,等著抱回去了,管他天皇老子來了也撒潑打滾,只當不知道,皇帝那老東西對她多有愧疚,她就是死抱著孩子不放,他又能如何?又不是沒有把孩子養到皇祖母跟上的慣例,呵呵,到時候這小皇孫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只要她養著這孩子,太子自然要對她客客氣氣,皇上也自然會看重她幾分,等著孩子大了也必然會親近自己。
皇后打的一手好算盤,卻無奈這靈溪宮裡的人頑固不化,特別是那顧良娣身旁叫春芽的宮女,竟然是一副死活不肯放手的樣子,就在這時候,誰能想到邢尚天竟然趕來了。
邢明惠看到邢尚天,忍不住哭著跑了過去,拽著邢尚天的腿哽咽道:「爹,皇祖母要把弟弟抱走,您不要讓她把弟弟帶走好不好?」
邢尚天抱著女兒,好不容易才忍住心中的憤怒,轉過頭對著春芽說道:「還不把昕兒抱進去,這般啼哭像什麽樣子!」
春芽聽了如負釋重,應了一聲,便抱著邢昕進了裡邊的側間。
皇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計劃泡湯,心中氣急,指著邢尚天罵道:「本宮不過是要把小皇孫抱過去養,你就這般提防著,真是我們大祁的好太子!」皇后在好太子三個字上重重了語調,似乎在譏諷邢尚天小肚雞腸,「上不得檯面的庶子就是庶子,無論何時都是這般的行為不端。」
邢尚天直勾勾地盯著皇后,目光森冷,令人看著膽寒,正待說話,忽然就聽到殿外一個洪亮的聲音,「到底誰是庶子?」
眾人往殿外一瞧,皇帝臉上帶著幾分怒意,正由著顧湘攙扶而來,原來顧湘走到一半就想起來,從輩分上來說邢尚天不過是太子,想要壓住皇后還就得把皇帝請來,匆匆改了路線,直接去了皇帝住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