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長大
寧折從沒有這麼為難過。
其實他本來可以直接跟著林逸鳴一走了之，來個先斬後奏的，那樣也不會遇到現在這樣的困境。
可是寧折不想那麼做。
這兩年老人的心力和希望都在他身上，他知道，他如果那麼做了不僅會氣壞寧朝華，還會讓老人傷心失望。
「小折，我知道你懂事，但是我也說過了，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管好你的念書就行了。」
片刻后，寧朝華瞥了一眼站在鍋灶前，低頭一言不發的寧折，有些心軟了下來。
「爺爺，我這次是認真的。」
寧折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這次遇到了一個人不錯的師父，我想跟著他去學本事，我希望您能同意。」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很堅定。
這回輪到寧朝華沉默了。
他了解自己的孫子，以前說起退學寧折都是用商量的語氣對他說。
不過那時候，他能感覺到寧折內心是渴望讀書的，他想要退學也只是迫於無奈而已。
可是今日他忽然感覺不到，寧折堅定的話里沒有了過去對於讀書，有著的那種留戀和不舍。
他，似乎真的下定決心了。
「你口中的那師父是什麼人啊你就說不錯？」
寧朝華又點了根旱煙，躺在炕上沉默著抽了幾口后哼道：「你了解他嗎，他是幹什麼的？萬一是騙子和壞人呢？」
寧折心中一喜，這也算是老爺子鬆了口。
正當他準備介紹幾句林逸鳴時，忽然廚房門口的土狗警覺的叫了起來，緊接著一個人掀起門帘走了進來。
「老人家，我可不是什麼騙人或者壞人。」
林逸鳴笑著走了進來，手中提著兩份紅色的食品包裝袋，一個印著燒雞，一個印著烤鴨。
「你是？」
躺在炕上的寧朝華一看到進來人了，趕緊坐了起來，看林逸鳴時有些詫異。
「老人家，我是為了你們家的家寧折來的……」林逸鳴笑著將燒雞烤鴨放在了寧折旁邊的案板上，道：「初次見面，不成敬意。」
「大叔，你怎麼來了？」寧折意外道。
林逸鳴跟來是他沒有想到的。
「你先出去吧，你的事讓我跟你爺爺單獨說一下。」林逸鳴對他使了個眼色。
寧折看了眼老爺子後點點頭，對寧朝華道：「爺爺，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我要跟著去學本事的人，你們先聊一會兒，我去我房間找點兒東西。」
寧朝華看了兩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林逸鳴身上，道：「去吧！」
寧折來到了院里，門口大黃狗看到后，也趕緊跟了上來。
剛才林逸鳴既然那麼說了，寧折也就猜到他是為自己的事情來的，只是他能否說服自己爺爺……
寧折心裡也沒準兒。
到院里后，寧折在許久沒來過的家裡轉了一圈。
其實他家以前的時候，勤快的父母把家裡收拾的還算不錯的，在村裡也算不上特別貧寒的那種。
很普通，很大眾，還養著豬、牛、雞、狗等家畜家禽。
如今這些飼養家禽家畜的圈還在，可是老爺子養不動，裡面也早已空空蕩蕩，家裡也只剩下了一條狗看門。
寧折坐在了一個石墩上，看著這些圈怔怔出神。
大黃狗見他坐下，於是也在他旁邊蹲坐下來，靜靜的守著。
「寧折，過來！」
大約過了半小時后，林逸鳴站在廚房門口招手，看起來他和寧朝華的談話也有了結果。
寧折一愣，隨即迅速起身過去，問道：「怎麼樣了？」
「妥了！」林逸鳴微笑道：「進去跟老爺子告個別吧，我在門口等你。」
說完向門外走去，寧折的大黃狗躲在他身上對其齜牙咧嘴，但是看起來很害怕林逸鳴。
「去，自己玩兒去！」寧折輕輕踢了大黃狗一腳，掀開門帘進了屋。
房子里，寧朝華坐在炕上背靠窗戶『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整個屋裡都雲霧繚繞。
「爺爺……」寧折低聲叫道。
「你去吧，我同意了。」寧朝華聞言看向他，張了張口后嘆息一聲：「每個人的路都很長，但是怎麼走得由自己去選擇，我想你也有了選擇的能力。」
「爺爺……」
寧折忽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后抬手擦了擦眼睛，轉身就往門外走去：「爺爺，你等我回來，我一定要讓你享福。」
「臭小子，長大了啊！」
寧朝華躺在炕上背對著窗戶，聽到這句話嘴一咧，出現皺紋的臉上滿是笑容：「說的話，倒是挺暖人心的。」
門口。
「走吧！」寧折對門口的林逸鳴道。
「這麼快？」林逸鳴有些意外，又看了看寧折的家，忽然嘆道：「多看看吧，也許你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你就不能說點兒吉利的？」寧折瞪了一眼。
這傢伙說個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一個勁兒在他耳邊說回不來，這不是誠心在咒他嗎？
「哈哈，那就換一個你愛聽的。」林逸鳴哈哈一笑，攬著寧折的肩膀邊走邊道：「你放心，你要是回不來了，老爺子我替你養老送終。」
「……」寧折。
等走到小路的十字路口要進入大路的時候，寧折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後，就見在熟悉的門口，一個人佇立在門口遙遙揮手目送他離去，在他腳邊還蹲著一隻大黃狗。
他毅然轉頭往前走去，儘管淚花在他眼眶中里打著轉兒，但終究沒有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人總會長大，他也不後悔選的路，可是……
他放不下身後的那個老人，以及那座他從小長大，承載了無數美好記憶的家。
此刻的他，能做的也只有將那一幕，牢牢的記在心裡。
林逸鳴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拍著身邊少年的肩膀，將他攬得更緊一些！
路口。
停著一輛車標四個環的黑色轎車，周圍有幾個村民和婦人在指指點點。
不懂車的寧折也知道，這車的名字叫奧迪，一輛差不多要好幾十萬，在城裡買套一百多平米的房都綽綽有餘，出現在他們這鄉村裡的確會引人注目。
村裡很多人幾十年賺的錢有時候都不夠買這輛車。
「上車！」
林逸鳴拉開車門上了駕駛位，寧折收起離別的悲傷，在村民們複雜的目光中拉開車門坐到了後面。
車子發動，不一會兒就出了村子轉到了公路上。
「要不要再停下看看，好好記住這裡？」林逸鳴停下問道。
「不用了！」寧折低著頭道，情緒很低落。
林逸鳴搖搖頭，於是又發動起車往縣城駛去，走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沒有騙你，就算你還不是我的弟子，但如果你死了老爺子我還是會替你照顧的，因為是我把你領上這條路的。」
「謝謝！」寧折仰頭長長出了口氣。
他這是真心誠意的，這也算讓他此去沒了後顧之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