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父
錦衣衛天牢中，新鮮的血腥味掩蓋住了牢房中原有的腐臭味。
這味道是滿地的獄卒屍體提供的。
牢房的夾道昏暗悠長，四周寂靜無聲，唯有牆壁上如豆的燈火在跳躍……
顯然，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殺戮。
此時，在夾道的盡頭，那裡是即將要行刑的重型犯關押的牢房。
牢房門口，跪著一個身型還沒長開的瘦弱少年。
少年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從衣領顏色來看，應該是很乾凈的白色，但是現在身上已經全都被塵土和血跡沾染，灰的油膩。
他身邊還有一個俠客打扮的方臉漢子。
不過少年的注意力都在牢里。
牢里，一位和俠客年紀相仿的漢子，一身傷痕和血跡，正努力的向少年這邊怕過來。
這漢子小方臉，劍眉入鬢，一雙電眼，看起來十分威嚴有正氣，不過他現在髮髻散落，鬍子拉茶，臉上的傷痕又是那麼的憔悴。
「爹，爹。」
少年輕喚著，語氣掩飾不住心疼。
「遠兒！」
漢子艱難的叫出聲，然後道：「快走，不要管爹，爹沒有做過謀反之事，爹會沒事的，你走，永遠不要替爹報仇，你快走。」
少年叫做李恆遠，是首輔李謙的小兒子。
父子二人之所以會在這樣的場景下相見，是因為李家遭遇了抄家滅族之禍。
這個禍事，提起來是因為現在的皇帝，英宗而起。
八年前英宗寵信太監王鎮，在王鎮的慫恿下御駕親征要攻打蒙古韃靼，有夢想是好的，但是英宗就是個昏庸的紈絝子弟，王鎮做小人最在行，打仗就算了吧。
剛到太原之地，還沒出手呢，就被韃靼人來個全軍覆沒。
王鎮被殺，國家精銳全部葬送，英宗被俘虜。
這個昏庸的皇帝俘虜也不幹好事，成了帶路皇帝，幫助外族人們要挾政府要錢。
本來皇帝蒙塵，國家就夠沒面子的了，他還帶路。
但是不給的話，又是對皇上不敬。
李謙當時是兵部尚書，於是和老臣門推舉代宗繼位。
這樣韃靼的陰謀沒得逞，攻打京城還讓李謙組織的保衛戰給傷了元氣，英宗因為政府沒給錢，又被韃靼人帶回草原了。
後來國家穩定，是個禮部小官用三寸不爛之舌，將英宗贖回來的。
人一回來，矛盾也就出來了。
代宗是英宗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本來皇位是英宗的，現在代宗在做，英宗心裡不好受，代宗怕皇位被英宗要回去，也心裡不好受。
這樣鬥了幾年，代宗的太子死了，代宗病重，李謙和重臣們一商量，決得還是應該讓代宗禪位給英宗。
但是這樣的旨意還沒來得及下，英宗在奸佞小人的挑撥下，逼宮代宗，復辟了。
因為之前的代宗是李謙推舉上來的，還有打保衛戰的時候李謙不顧英宗死活，不給開門，差點用大炮把英宗轟了，英宗產生了仇恨心裡，又在小人的挑撥下，將國家的功臣下獄，抄家滅族。
李恆遠知道父親是冤枉的，不過是皇帝記仇要報復，肯定會殺了父親。
父親心裡也明白，不然不能讓他走。
但是他一定要帶父親走，因為上輩子，父親沒有走，被殺了。
是的，他重生了。
上輩子父親被殺后，他和俠士預讓投靠了未婚妻家，但是他前腳進門，後腳就被未婚妻家揭發，然後送到官府，也被斬了。
他以為他已經死了，一睜眼竟然回到了救父親的那天晚上。
預讓是出了名的俠士，劍法超群可以以一敵百，他是父親的好友，來救他和父親了。
也是這天晚上，他逃出了京城，但是父親沒走。
所以重活一回，兩次救父親了，這次絕對要帶父親走。
「爹，這個皇帝不值得您盡忠，咱們一起走。」
李恆遠說完看向預讓：「好了嗎？」
預讓用鑰匙把牢房的門打開，李恆遠從地上站起，衝進去去扶父親。
當李恆遠和預讓的手抓住李謙胳膊的一剎那，李謙卻痛苦的喊道：「遠兒，快放開爹，爹不能走，爹腿已經殘了，會連累你們的，你們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上輩子父親就是這樣，預讓背著他他都不走。
李恆遠又跪下來，道：「爹，孩兒是您生的，您不走，孩兒怎麼能不孝苟活，您不走，孩兒也不走。」
李謙一下子抱住兒子，眼裡含著淚，但是沒有落下來，他道：「遠兒，你聽爹說，爹沒有做過對不起皇室的事，爹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天下百姓的事。
所以爹不能走，爹如果走了，就是畏罪潛逃，那就真的有理說不清了。」
說來說起，父親在乎的是忠臣直臣的名聲。
李恆遠今年十五歲，在父親的督促下，他也讀過書，所以知道父親的想法。
他懊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爹，那名聲就那麼重要嗎？既然您對的起天地良心，走了又有何妨？」
李謙看著有些瘦弱的兒子，向來嚴肅的臉，嘴角湧上一絲微笑，道：「遠兒，你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見了。
你還記得爹寫的詩句嗎？就是爹最喜歡的那首。」
李恆遠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瞬間濕潤了：「石灰吟。」
李謙一邊點頭一邊道：「千錘百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遠兒，爹一輩子不敢行差踏錯，豈能怕死而玷污了自己的名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皇上真要爹的命，爹就給他，這是爹一聲的選擇。
但是你還小，你大哥已經朝廷的爪牙害死了，爹就剩你這麼一點香火，你一定要跑出去活著啊。
以後找一塊凈土，不要做忠君之臣，就做個普通的老百姓，結婚生子，快快樂樂的活著。」
他做了一輩子忠臣，最後告訴自己的兒子不要當官。
其實他也不想死的。
「爹，天下哪有凈土？」李恆遠忍不住咆哮起來。
「有的，遠兒，快走吧，答應爹，千萬不要報仇。」
李謙說完，推開李恆遠，叫著預讓：「預大俠，遠兒就交給您了，帶他走，走的遠遠的，不要讓他學武功，不要讓他給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