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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雷一頭扎進了葉無缺所在的帳篷內,進去便問道:「赤老溫你知道哪裡去了嗎?」

「不是去長嶺了嗎?」葉無缺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我怎麼不知道?」拖雷愣了下,問道。

「我猜的,再者他前兩日一連找了我好幾次,這不是姚里氏好像要投奔你三哥窩闊台,怕是赤老溫因為臉面的問題,不好意思跟你說吧。」葉無缺依舊翻閱著手裡的書籍說道。

「你沒告訴他真相?」拖雷在葉無缺對面坐下,一把搶過葉無缺手裡的書籍問道。

葉大書呆保持著手持書籍的姿勢,即便是手裡已經無書,但人家心裡有書啊。

依舊是盯著自己那已經空空如也的手,說道:「能告訴他真相嗎?告訴他了,他必然不會去長嶺,不去長嶺的話,一定就會引起窩闊台跟察合台的懷疑。到時候豈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去了長嶺就能讓我三哥跟二哥相信?」拖雷問道,腦海里也在思索著整件事情的諸多關鍵。

「不知道,但不去的話,你二哥跟你三哥肯定不會相信。」葉無缺終於是放下了那原本拿著書籍,此時卻是空空如也的手掌,看著拖雷頓了下道:「書里的內容都在腦子裡,你就算是拿走了,但我也得把那一段看完才行。」

看著葉無缺那得意的樣子,拖雷翻了翻白眼,他確實很佩服葉無缺對於任何書籍的喜愛。

剛剛自己拿走了他手裡的書,而葉無缺保持著閱讀的姿勢不動,還真不是在裝腔作勢,還真是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內容都在腦子裡,只是希望保持著習慣,哪怕是手裡沒書,但也要把該看完的在心裡看完才行。

「現在就看二哥跟三哥那邊的反應了,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拖雷鬆了一口氣說道。

「掐指一算,這個時候……赤老溫應該已經到長嶺了。」葉無缺嘆口氣,而後道:「你二哥跟三哥那邊要是有什麼反應,最快也得是在赤老溫從長嶺回來的時候。我覺得他們會以赤老溫的態度來判斷,姚里氏是否是真的選擇投奔了窩闊台。」

「赤老溫的態度……。」拖雷咂摸著葉無缺的話。

從燕京一路到草原,而後兩人又是長時間的相處,如今基本上彼此都已經極為了解彼此的脾氣秉性,甚至可以說,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很大的默契。

「那不出所料的話,赤老溫對你態度的和善與否,就是關鍵所在了?」拖雷想了想說道。

葉無缺點著頭,而後又搖頭:「不過我現在拿捏不準的是,一旦赤老溫回來后,對我的態度應該是和善適當一些呢,還是敵意多一些更好。你覺得呢?」

「赤老溫心高氣傲,這些年身為怯薛軍的統領,又因為合答安皇后的緣故,使得赤老溫養成了一幅高高在上的脾氣。不管誰將來成為蒙古國的可汗,或者是蒙古國被我們兄弟三人分為三個汗國。」

「站在赤老溫的角度,他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地位跟權勢,在蒙古國依舊是凌駕於諸多部族大汗之上,就像是怯薛軍在我父汗麾下時擁有的特殊地位跟權利一樣。再者恐怕便是合答安皇后的地位與身份,這與赤老溫是唇齒相依,一榮俱榮的關係。只要合答安皇后的地位與身份,能夠得到部族大汗與我們兄弟三人的尊崇,赤老溫的地位也就得以有個保證。」

「所以若是如此分析的話,我覺得赤老溫自長嶺回來以後,以他心高氣傲的性格,又是怯薛軍統領,還是合答安皇后的兄長,應該是以不冷不熱的態度對你才算合理。當然,因為燕王的關係,他也不能拿你怎麼樣,總之,面子也很重要。」

葉無缺若有所思的看著拖雷,而後不住的咋舌:「想不到啊,竟然都會用成語了,唇齒相依、一榮俱榮……這幾天偷偷補課了吧?」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我謝謝你。」拖雷聽著那酸酸的言語,忍不住翻白眼道。

葉無缺笑了笑,而後岔開話題道:「不管如何,接下來你的太態度也很重要,等赤老溫從長嶺回來了,你這個監國就要開始調和你二哥跟你三哥之間的矛盾了,到時候……自然是一分為三最好。」

「如此一來,蒙古國對於宋廷就沒有威脅了,燕王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拖雷神情瞬間有些落寞,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但自從父親讓他去燕京后,他又覺得,可能這就是父親想給自己的結果。

「那我留在草原陪你怎麼樣兒?這樣是不是可以彌補一些我父親對你的威逼利誘?」葉無缺直接開門見山。

拖雷卻是搖了搖頭:「你能夠肯定,整個汗國一分為三,就不是我父汗的意思?」

「但我還是挺喜歡草原的。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覺得沒有什麼地方能夠像草原一樣,適合我這種讀書人了。」葉無缺陶醉似的閉上眼睛深呼吸,彷彿泥土與花草的芬芳就在鼻尖。

拖雷看著對草原一見鍾情的葉無缺,道:「等到冬日來臨時,你就知道草原的苦了。不錯,現在是山青水綠、牛羊滿坡,牧民們騎著馬馳騁放牧,孩童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就像是你們宋人嘴裡的一幅和諧自然、美麗祥和的畫卷。可嚴冬、雪災、白毛風、狼群開始出現時,草原則無疑於煉獄一般,你到時候適應的了嗎?」

「別說其他,就是這帳篷,現在看起來很厚實吧?等到了冬季,你是恨不得再加十頂帳篷來取暖。不過也不是不行,要不我給你找幾個我們草原上漂亮的姑娘吧?到時候就讓她們給你暖被窩,總之就是被窩裡面不能少了白花花的女人,讓你什麼時候進被窩都是暖的。怎麼樣?」拖雷忽然雙眼發亮道,他還真覺得自己想的這個辦法不錯。

「若真是要如此,我不知道我爹會是什麼反應,但我敢保證,我的幾個母妃,就敢帶兵直接跑到草原上把我抓回去,而後打斷我的腿。」葉無缺哀嘆一聲,而後整個人仰天躺下,語氣裡帶著一絲的無奈。

拖雷不屑的撇撇嘴:「草原姑娘比你們宋人姑娘好多了,哪像你們宋人姑娘那麼嬌弱,草原上的風大些,都能給她吹跑了,有什麼好。」

「對了,那你父汗在世的時候,有給你定下親事嗎?」葉無缺又爬起來,一臉好奇的問道。

拖雷看著葉無缺,緊閉著雙唇動了動,而後道:「想起來還有事兒,先走了。」

「大晚上的你有屁事……這裡又不是燕京,有青樓可以逛……。」葉無缺話還沒有說完,拖雷就已經消失在了帳篷內。

什麼樣的年紀做什麼樣的事情,這是大部分人都沒辦法更改選擇的自然規律。

年少青春時除了不羈之外,更多的是對情愛這種可以滿足心靈空虛的追求,以及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這個時候的女子對少年們充滿了神秘與吸引力,雖然還不懂如何真正的欣賞女人,但草長鶯飛之時,如拖雷、葉無缺這般的少年,在說話時,總是在最後時,赫然發現,話題跑到了女子身上。

而當到了一定的年紀,如葉青、赤老溫這般年紀,女人的性質在他們眼裡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更多的是一種對成功男人權勢的點綴,而絕不是主題。

篝火騰騰燃燒,像是要把夜空燒出一個大窟窿一般,明亮的匕首在流著油的肥美羊腿上劃過,濃厚的酒香在長嶺關隘四散開來。

擺的整整齊齊的一壇壇美酒在被快速消耗著,載歌載舞的熱鬧在篝火旁繼續舞動著。

滿面紅光、醉眼朦朧,粗狂與豪放交織下的宴席,與宋廷豪奢酒樓的鶯鶯燕燕、以雅為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赤老溫的鬍鬚上沾著酒水與羊油,明亮的匕首放到嘴邊,舌頭輕輕一卷,肥美的香噴噴羊肉便被送到嘴裡。

葉青則是顯得稍微含蓄了一些,但今日也是破天荒的換上了一身窄袖長袍,整個人在少了一些貴氣時,卻多了幾分幹練。

怯薛軍的兵士與種花家軍的兵士,從一同載歌載舞的場景中,隨著一旁酒罈的變少,也開始讓氣氛變得有些異樣起來。

前些日子剛剛在草原上,輸給種花家軍一事兒,此時湧上了心頭,好勇鬥狠的氣勢,不知不覺間便被釋放了出來。

而種花家軍這邊也不遑多讓,既然那邊能夠讓你們敗的心服口服,這邊你們敢挑釁,也一樣讓你們灰頭土臉。

隨著葉青、劉克師、赤老溫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篝火旁原本熱鬧的歡歌笑舞,已經變成了挑釁式的示威聲。

「聽說怯薛軍在草原上輸給了種花家軍?」葉青像是在火上澆油,對著同樣一飲而盡、滿面紅光的赤老溫問道。

「那日我沒在,不清楚。不過燕王認為種花家軍就可以完勝我怯薛軍嗎?」赤老溫在回答時,語氣中同樣已經有了濃濃的挑戰味道。

與宋人舞文弄墨、傷春悲秋他們不在行,但若是說比喝酒、比吃肉,比摔跤等等,他們絕對是信心滿滿。

「有酒、有歌、有肉,但就是沒女人。所以比試一番助助興,簡直是一大快事。」劉克師端起酒碗哈哈道。

而三人在說話的同時,篝火旁鍾蠶已經開始指派手下的兵士,跟對方進行摔跤。

一連十餘對兵士,圍著篝火成了一圈,隨著鍾蠶興奮的一聲嚎叫,四周瞬間也是響起了吶喊助威的聲音,而十餘對準備摔跤的兵士,瞬間如同餓狼一般撲向了自己的對手。

篝火照應、塵土飛揚,一場既是助興,又是比試的摔跤便拉開了帷幕。

勝負對於葉青與赤老溫而言,或許並不是很重要,眼下的局勢下,赤老溫並不覺得在燕王葉青面前丟了面子,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而葉青顯然也沒有把這番比試放在心上,眼下的局勢,是如何爭取赤老溫的態度才是關鍵。

但即便他們如是想,可對於真正參與到摔跤中的兵士,以及在旁搖旗吶喊的兵士來說,勝負則就顯得比較重要了。

畢竟,就算是赤老溫、燕王不在意,可他們輸了的話,恐怕一番來自同伴的嘲笑,以及上司的訓斥是少不了的。

何況,若是贏了的話,恐怕可並不是簡單的臉上有光了,說不準還會有更為實質的獎勵也說不定。

「沒有賭注的話,實在是有些無味啊。」劉克師端著酒碗惋惜道。

葉青跟赤老溫四目相對,兩人並沒有說話,都像是在斟酌著,要不要加些賭注。

滿面紅光的赤老溫,神情漸漸變的陰沉下來,葉青依舊是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不過那雙原本深邃的目光,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姚里氏。」赤老溫開口說道。

「那也得你憑本事才行。」葉青淡淡說道。

「可你把她逼給了窩闊台。」赤老溫繼續說道。

「實力才是硬道理。」葉青看著赤老溫,繼續說道:「你不喜歡窩闊台,因為窩闊台曾經答應部族一位大汗,若是支持察合台,他便有可能得到合答安皇后,而合答安皇后是你的妹妹。」

「這是窩闊台跟你說的?可小世子那裡,並沒有告訴我,窩闊台跟你之間有過聯繫?」赤老溫凝重道。

「本來就沒有見過窩闊台,但若是窩闊台跟察合台反目,我倒是不介意見見他。」葉青還是一幅高高在上,主宰眾生的姿態。

即便他們討論的是草原上的事情,而不是宋廷的事情,赤老溫這個時候,竟然一點兒不覺得突兀,更不覺得葉青這幅高高在上,主宰眾生的姿態有什麼錯。

「可若是姚里氏被窩闊台說動,打算一同投察合台呢?」赤老溫此時顯得穩重了很多。

「兩個辦法,一:我們聯手,滅掉察合台他們。二:藉此機會拖雷以監國名義把蒙古國一分為三,他們兄弟三人各佔一份。」

「但姚里氏還是沒有人來懲罰不是嗎?她背叛了可汗,背叛了怯薛軍。」赤老溫緊追著姚里氏這個問題。

「那就要看你赤老溫,有沒有手段讓窩闊台不再擁護察合台,以及……他也想要爭一爭可汗之位了。對了,忘了告訴你,姚里氏投奔窩闊台,就是為了讓窩闊台對可汗之位產生野心,也是為了離間察合台跟窩闊台。若不然的話,你若是姚里氏,在眼下草原這種形勢下,你會選擇窩闊台嗎?」

赤老溫微微搖頭:「我會選擇察合台,因為投奔察合台也是投奔窩闊台,這樣我的利益會更大,得到的會更多。」

「所以姚里氏傻嗎?」葉青笑問道。

赤老溫搖頭。

「是啊,拖雷不願意他們三兄弟反目成仇,自然,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所以最為合理的辦法,便是一分為三。你覺得如何?」葉青繼續問道。

「贏了再說。」赤老溫冷冷的說道,隨即開始在圍坐在篝火旁的怯薛軍兵士中間挑選起來。

赤老溫一邊挑選,一邊繼續說道:「姚里氏到底是你授意,還是她自己的主意,眼下看來我不需要關心了。但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姚里氏必須回來,怯薛軍不容許任何人背叛。」

「那就等你贏了再說。」葉青淡淡道。

隨即對著不遠處的鐘蠶點了點頭,而後鍾蠶便大聲吆喝著,開始在種花家軍中親自挑選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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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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