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第一章(5)
"結果,老天爺,帕格,你又給自己弄到了一張獎狀。幹得好!"托萊佛炯炯有神的藍眼睛閃出光芒,他舔了舔嘴唇。"我給自己弄到了一個去柏林的命令,"維克多·亨利說,"除非我能提出足夠的理由不服從這個命令。海軍作戰部長說,白宮已斷定這個職位在目前極為重要。""不錯,帕格,一點不錯。""嗯,也許是不錯,不過有利必有弊,基普,你幹這種事很有辦法。我可不成。我只會做機械工作。我不屬於那個圈子。上頭要找一個合適的人,我正好倒楣,給看中了,就是這麼回事。我還湊巧懂得點兒德文。現在我騎虎難下了。"托萊佛看了看錶。"嗯,別放棄這個機會。這是我作為老朋友給你的忠告。希特勒是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歐洲可能就要出什麼大事。我該到大使館去了。"維克多·亨利送他到門外,一直送到那輛嶄新的灰色梅塞德斯汽車停著的地方。托萊佛走路的姿勢有點晃晃悠悠,但講話的聲音很鎮靜清晰。"帕格,你要是決定去,給我來個電話。我可以抄給你一本子電話號碼,你好找一些合適的人談談。事實上--"一個苦笑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不,用不著給你女人的電話號碼,對不對?嗯,我一向非常欽佩你的為人。"他拍了下亨利的肩膀。"老天爺,我對這個酒會寄予很大的希望!自從離開柏林后,我一直沒喝到過一杯地道的摩澤爾葡萄酒。"維克多·亨利重新進屋的時候,幾乎給一隻手提箱和一隻帽盒絆了一跤。他女兒穿著一件綠色羊毛衣站在門廊的鏡子旁邊,拿了頂尺碼非常合適的帽子往頭上戴。羅達在看著她女兒打扮,華倫在一旁等著,他的軍大衣搭在肩上,手裡拿著一隻舊的豬皮旅行包。"怎麼啦,梅德琳?你要到哪兒去?"她沖著他微微一笑,把她的黑眼睛睜得很大。"哦,媽還沒告訴您嗎?華倫要帶我到紐約去。"帕格嚴厲地瞅著羅達,羅達就說:"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親愛的?華倫多買了幾張戲票。她喜歡看戲,華盛頓又很少演戲。""可是大學停課了嗎?已經放復活節假了嗎?"女兒說:"我的功課都準備好了。只去兩天,兩天里不考試。""你準備住在哪兒?"華倫插嘴說:"可以住在巴比宗婦女旅館里。""我不喜歡這樣。"維克多·亨利說。梅德琳用懇求的目光望著她父親,那目光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要軟下心來。她今年十九歲,個兒矮小,身材苗條,皮膚很像羅達,但她的兩隻眼眶很深的棕色眼睛和那副果斷神氣,使她看上去很像她父親。她試圖朝著他皺一下她的小鼻子。她這個小動作往往能博得他一笑,使她如願以償。這一次,他的臉色一點沒有變。梅德琳先瞅一眼她母親,又瞅瞅她哥哥華倫,向他們求援,但他們都毫無表情。梅德琳的嘴彎成一個微笑,這是個撒嬌的笑容,有時比發脾氣、頂嘴更難對付。她脫下帽子。"好吧!算啦。華倫,我希望你能把多餘的票處理掉。什麼時候吃晚飯?""馬上。"羅達說。華倫穿上軍大衣,拿起旅行包。"喂,順便問您一聲,爸爸,我可曾跟您說過,約莫在兩個月前我們副艦長曾提出要進行飛行訓練?我遞了一份申請書,不過想湊湊熱鬧。嗯,今天看見契特在海軍人事局溜達。看來我們倆都有希望錄取。""飛行訓練?"羅達顯得很不高興,"你是說你要當航空母艦的飛行員了?就這樣決定了?也不跟你父親商量商量?""怎麼啦,媽,這也不過是一種混資格的辦法。我認為這樣做是有意義的,您說呢,爸爸?"亨利中校說:"一點不錯。海軍的未來準是屬於這班穿褐色皮鞋的。""這個我倒不知道,可彭薩科拉這地方一定挺有趣味,只要我不在頭一個星期出醜就成。星期五回來。對不起,梅德琳。"她說:"謝謝你的好意。祝你玩得痛快。"他吻了下他母親,就離開了。帕格·亨利綳著臉,一聲不響,心不在焉地喝著法國式奶油湯,吃著倫敦式烤雞和楊梅餡餅。基普·托萊佛那麼熱衷於這種平凡的間諜工作只有加深亨利的不快。梅德琳老想逃課總是叫他心煩。但最糟糕的還是華倫那個隨便講出來的消息。帕格既覺得驕傲,也覺得害怕。當航空母艦上的飛行員是海軍中最危險的職務,雖然連像他這個年紀的軍官都在申請到彭薩科拉去受飛行訓練,以便將來可以到航空母艦上去服役。亨利是個忠心耿耿的海軍人員,他一邊吃飯,一邊心裡琢磨:華倫這樣做究竟對不對,他自己要不要也提出參加飛行訓練的申請,以便體面地(雖說有點窮凶極惡)逃避去柏林的使命。梅德琳始終保持著興高采烈的臉色,跟她母親談論喬治·華盛頓大學里的學生電台,這是她在學校里最感興趣的東西。用人是個愛爾蘭老人,天氣暖和時也附帶照料花園,他在這個點著蠟燭、陳設著羅達家古董的飯廳里走進走出,腳步很輕。羅達也出錢支付家庭費用,這樣他們才能在華盛頓保持現在這樣的生活方式,和她的那些老朋友在一起。維克多·亨利雖然滿肚子不高興,卻有苦說不出。一個中校的薪水不多,而羅達是過慣比較好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