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四集(6)
周月又側目看優優,優優正愣著聽他們說話呢,讓周月猛然一看,竟不知如何反應。周月轉頭再問洪教練:「她是醫院的護士嗎?」洪教練也轉臉看優優,似乎不知怎樣定義優優的身份,斟酌了一下才慢慢說道:「她算是,算是醫院請來的人吧,是醫院專門請來照顧你的小阿姨,她是……」優優打斷了洪教練,她聽不慣「小阿姨」三個字,她知道洪教練並沒貶低她,但她還是滿臉認真地更正道:「洪教練,我不是小阿姨,我是自願的,我是自願來照顧周月的,因為周月救過我。那天晚上在仙泉,你們一起救過我,所以我要報答你們,報答周月……」洪教練顯然也想起這件事了,馬上呼應道:「噢,對,周月你忘了,那天咱們從體校一出來,不是碰上了一個流氓嗎……」周月也想起來了:「噢,那你也是從仙泉來的?我說你面熟呢。」說完這話周月的神態親熱了些,但依然控制在禮貌的範圍內,他沖優優點點頭,說了聲:「啊,那謝謝你啦。」洪教練笑著應和道:「你們一報還一報,互相幫助嘛。」然後他岔開話題說:「哎,你說起我那姑娘來,她剛剛生了一個胖小子,這下我也可以退休了,和老伴一起到美國幫她帶孩子,我這次到北京來,也是為了去使館辦簽證……」周月的目光很快從優優臉上移開去,和洪教練家長里短地聊起來:「是嗎?那應該祝賀你呀洪教練。」洪教練:「祝賀我?祝賀我什麼呀?」周月:「祝賀你當外公呀。我師娘就要抱外孫了,她肯定高興啊。」洪教練:「高興什麼,你以為抱孩子那麼輕鬆啊,等你以後有孩子你就知道了,能把人累死。」周月:「不會吧,我從小在孤兒院,一個阿姨要管很多孩子,後來我姑姑把我接到山裡,她每天出去教書,我一個人在家,我才五歲,我也沒讓大人費多少心思。」洪教練:「大人費多少心思花多少功夫你哪裡知道,別說你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就是你受傷住院這幾個月,每天傻乎乎的還不是要人照顧你。」周月:「不會吧,我這麼大人,要誰照顧我啊?」洪教練:「說了你也不信,回頭讓醫生再給你治治,讓你把這幾個月的事情也想起來,你這幾個月,就跟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樣……」周月擺手笑道:「您老是這樣,我就是長再大你也覺得我是個小孩子。哎,咱們這是去哪裡呀,去什麼醫院?」他們這時都忽略了坐在麵包車後排的優優,優優故意目視窗外,她看到燈光燦爛的街市依次勻速地向後移去,一切都是流動的,連最美好的霓虹,最壯觀的樓宇,都不過是過眼的浮雲,沒有一樣東西,能在面前停住,讓你永遠擁有。優優哭了,一個人悄悄地哭了。眼淚在眼窩裡存了片刻,溢滿出來。眼裡的淚水和外面的雨水使她看不清窗外的流光溢彩,一切物體都只剩下些斑斕的顏色。優優的耳中,依然傳來洪教練與周月的說話聲,洪教練說:「我這次出來以前,專門問過這方面的醫生,醫生就說,失憶這種病雖然很難恢復,但也可能因為一件小事的刺激一下子就好了。一件小事的刺激,一個場面的啟發,一個什麼東西的觸動,甚至,誰無意說了一句什麼話,都能讓紊亂的神經系統,一下子就正常了,我倒忘了向醫生再問一句,這大腦正常以後,是不是會把不正常的那一段事就又丟了,又全忘了,腦子轉回到這一部分神經上來以後,那一部分神經是不是一下就廢了。我倒忘了問問。」優優聽著洪教練的分析,她的眼淚一直默默流著,她心裡不由問自己。優優畫外音:「難道真是這樣嗎?難道這幾個月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我們共同的幸福,彼此帶給對方的快樂,在周月的大腦里,在他失常的大腦里,真的沒有留下任何記載,任何痕迹嗎?」公安醫院晚上麵包車開到了公安醫院的門口,優優和周月下了車,洪教練說要借光讓司機送他去旅館,所以就在這裡與周月優優分手告別。直到麵包車開走了,周月才有幾分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公安醫院的大門。周月:「這就是公安醫院嗎?」優優:「對呀。咱們進去吧。」周月有幾分疑惑地跟著優優走進了醫院大門。優優帶著周月穿過花園,花園裡草木依舊,讓優優心情鬆弛下來,臉上也不那麼難過了。優優帶領周月走進了病房樓。天已經很晚了,病房樓里連走廊的燈也大都熄了。他們順著暗暗的樓梯往三樓爬去。陳可畫外音:「在回到醫院之後,優優很快又平靜下來。也許因為她是個喜歡幻想的人,是一個喜歡把幻想當真的人,所以,她總是習慣地把事情往好處去想。既然周月能夠找到以前的記憶,那也一定能夠,也必然能夠,找到現在的記憶。何況,還有公安醫院的醫生呢,還有護士呢,還有那麼多來醫院看望他的警察和公安學院的老師同學呢。還有小梅,那個來醫院次數最多的女大學生呢,她和他們,都能告訴周月,在他生病期間,是一個叫優優的女孩在精心地照顧著他,給他喂水喂飯,扶他上樓下樓。雖然,這對優優來說也是一份工作,一份掙錢的工作,但她的真情實意,她的無微不至,她為治好他的病操的那些心,不是可以用錢來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