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一集(2)

老余同感地：「那倒是，能給報社寫信的，大多是知識分子，就那麼點酸事，能說得一唱三嘆的。」陳可：「哎，你還有沒有其他線索了？」老余：「其他？沒有了。」陳可：「你們當記者的，上至名流顯貴，下到引車賣漿，三教九流你們都打交道，你再想想，怎麼會沒有了。」老余想了想，拿出手機在上面找了一通號碼，然後說道：「實在不行，你去找找這個人吧。」老余說完就打電話和那人聯繫：「喂，麻煩你找一下丁優……」手機信號可能不清，老余離開餐桌換了個方向，在電話里和那人拉址了半天，唧唧咕咕說了些意焉不詳的耳語，才算搞定。陳可從老余打電話的表情判斷，那人顯然不太積極。老余回到座位上，對陳可說：「我給你約好了，平淡生活酒吧，你去過吧？明天下午四點，你們在那兒見面。我讓她上吧台那兒找你，你們各拿一份《北京晚報》，免得互相認錯人了。」陳可：「平淡生活？我知道，那酒吧挺安靜的。這也是你們的讀者嗎，你那兒有她給報社的來信嗎？」老余笑笑，說：「不是讀者，是我在一家醫院認識的。」「噢，你們是病友？」陳可有幾分意外。「不是，她在那個醫院當護理員。」「護理員？」老余解釋道：「我有一陣在醫院採訪，和這人聊過。後來我又打電話約過她，跟她算是熟了吧。你去跟她聊聊，要是有你需要的東西，就聊下去，要是聊著沒勁就隨便扯兩句然後走人，給她個五十塊錢也就成了。」「五十塊錢？還要給錢？」陳可以為耳朵聽錯。老余的表情很平常似的，順手把那人的電話寫給了陳可：「這是她的電話。他們這種外地打工的，你跟他們說什麼都沒用，給錢就行。我剛才已經替你砍過價了，要是只談一兩次或者兩三次，每次就給五十，要是談的次數多，每次給個二十三十也就行了。」陳可茫然地，低頭看看手中那張紙條，在那個毫無生氣的電話號碼旁邊，卻飄著一個精靈古怪的名字：「優優，是女的嗎？」老余曖昧地笑笑：「當然是女的，發一男的讓你談半天還得付他錢，你還不把我罵死！」陳可也沖老余笑笑，順勢調侃一句：「長得漂亮嗎？」老余又笑：「你到底是去情感實錄呀還是情感實踐呀？要想實踐我給你另找別人，起碼找一門當戶對有共同語言的好不好？別那麼不開眼，見個外來妹就想入非非。」陳可收了字條，舉杯笑道：「君子不奪人之愛，你只管放寬心吧。」平淡生活酒吧白天平淡生活酒吧隱蔽在一條小街的深處，看上去默默無聞。陳可推門進去，看到這裡與往常一樣，每個角落都有些晦暗不清，只有吧台被窗外的陽光投上一縷亮色，在那片紗霧一般的亮色里，孤零零地坐了一個少女，門外秋風乍起，可那少女仍然一身夏裝，看起來有些單薄瑟縮。她背朝陳可，正在翻著一份《北京晚報》，聽見門響，回頭巡睃。她的第一道目光並未投向陳可的面孔，而是盯住了他手中那份同樣的報紙。陳可向她注目，並示以微笑。她馬上還以微笑，卻笑得勉強而又短促，甚至還有幾分尷尬。在陳可看清她的面容之後，他猜測了她的歲數——也許她只有二十歲或者更小。她臉上的稚氣增加了陳可的沉著與自信，並且讓他很快找到了適合的語氣。陳可：「你是老余介紹來的吧，我們去那邊坐好不好，那邊舒服一點。」他一邊說，一邊率先向裡面的角落走去，語氣中的成熟和主見，甚至帶有一絲命令的威嚴。那女孩果然聽話地跟上來了，亦步亦趨地隨他走向裡面的一張小桌。又隨他在那張小桌的面前，拘謹地坐下。陳可的語氣雖然嚴肅，但面容始終和善，他用淡淡的笑意，竭力消除女孩的局促。他為她要了一杯果汁，為自己要了啤酒，然後，開始了交談。他先通報了自己的姓名：「我叫陳可，我是個……寫東西的。你呢，你就姓優嗎？」女孩說：「我姓丁，我叫丁優，他們都叫我優優。我知道你，你寫的小說我看過。你說世界上真有你寫的那種愛情嗎？」陳可笑笑：「有總歸有吧，比較少罷了。」優優老氣橫秋地嘆了一聲：「也許吧，像我們這種人，就更碰不上了。」「為什麼？」「因為窮啊。沒錢，誰愛你呀！」「也許，有錢的人會愛你吧。」陳可這樣說，口氣有些玩笑，其實並非玩笑。優優笑笑：「我寧願愛一個我愛的人，不願意愛一個愛我的人。」陳可也笑笑：「你愛的人也愛你，不是最理想嗎？」優優收了笑，沒有接下去，停頓了片刻，突然問道：「今天咱們就談這個嗎？」陳可把一隻筆記本從包里取出來，說：「呃——我想，先談談你的家吧，你是哪兒人？」優優沒答，反問：「咱們要談多長時間？」陳可看了一下表：「怎麼，今天你還有事嗎？」優優說道：「余大哥沒跟您說嗎，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是時間長的話，還得加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