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五章謝嫦娥的計中計】

育德鎮常家，秋風漸起，孩子已經穿上兩件長衣服。

謝嫦娥看著已經會走的女兒，擋著床沿免得一不留神讓她爬出去。她越瞧著眉眼，就越像他，瞧著瞧著，苦澀的心才得了些許安慰。

「青青。」她晃著小鼓，見常青聞聲而來，笑了笑換到另一邊。

常青探身要抓卻抓不住，抓了一會就不抓了，坐在床上生悶氣。等謝嫦娥俯身去瞧她，小鼓湊在她耳邊，就見那小手一抓，將小鼓搶過去，看得她微愣，末了笑笑，女兒這麽聰明，怎麽瞧都與常宋無關。

越是肯定女兒是陸正禹的骨血，謝嫦娥就越高興，這樣他來接自己時，她就不用帶著愧疚隨他離開，只是……為何他還不來？春去秋來，已是兩年之約，她卻沒有等到他來接自己。

正想得入神，背後猛地傳來推門聲，門扉拍在牆上，驚得常青差點跳了起來，往那邊看去，見是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想親近的意思，立刻到母親背後躲了起來。

這一躲，讓原本就不高興的常宋更是不悅，上前要拎她，被謝嫦娥擋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

常宋輕笑，「做什麽？我讓她看看是誰來了，是她爹來了，每回見了我都跟見仇人似的，出來！」

謝嫦娥氣道：「從她出生起，你謾罵我、打我都不避諱她，你說她要不要怕你？你在打她的親生母親，不是別人。」

「老子也不是別人，是她爹。」

常宋彎身捉住常青的腿要把她拽出來，嚇得常青大哭，謝嫦娥用力捶他一拳，常宋這才退了一步，怒得上前就抓了她的頭髮往下拽。

「你弟弟沒做官了，沒人給你撐腰，別以為爹娘還跟以前一樣會讓著你。」

謝嫦娥一個不留神便被他搧了幾巴掌，嘴角立刻滲出血來，聽見女兒哭聲，更是難受，忍無可忍推開他，顫聲道：「我要跟你和離！」對常家她無可依戀，名聲她也不要了。

總不能繼續這麽下去，母親已經走了，她沒了娘，不能讓女兒也沒了娘。

常宋一聽，愣了片刻，轉而細想更是惱怒，下手更重，「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所以想離開常家？你休想離開這，有我常宋一天，就要折磨你一天，賤人！」

他打得起勁，下人都不敢攔，生怕一起遭殃，倒是那巧姨娘聞訊趕過來，連忙將他攔住。

「大郎，您可千萬不要為了姊姊氣壞身子，瞧瞧您的手，都打紅了，停了停了，讓妾身看著怪心疼的。」

巧姨娘是個聰明人，知道如果為謝嫦娥求情，他只會打得更凶，於是反其道行之，常宋果然停了手。

他看了謝嫦娥一眼，嫌惡的道：「你瞧瞧，這家裡到底誰會為我著想，我一清二楚。想和離，想都別想！」

巧姨娘心頭咯噔，和離？她竟是要和離？倒真是個膽子大的人。

常宋離開屋子，又道：「將她關起來，一步都不許她走，尤其是去官府和回娘家。」

謝嫦娥面上滲著血，身子被打得支撐不起來，見嬤嬤抱了常青要出去，她這才有力氣，伸手將嬤嬤的衣服捉住，「你要把我的女兒抱去哪裡？」

嬤嬤為難道：「少夫人，少爺說了，要把小姐送去給巧姨娘帶。」

謝嫦娥怒聲道：「把女兒還給我！」

可常宋已經吩咐了，下人唯有聽從，上前攔住她，謝嫦娥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抱走，任她怎麽哭求都沒用。

夜裡巧姨娘領個僕婦送飯過來，還讓站在門口的下人都退下。

下人面面相覷，「四姨娘，這不好吧，少爺說了不許人進去，也不許少夫人出來，要是犯了可是要懲戒三天的。」

巧姨娘輕輕一笑，「你們也是驢腦袋，真當少夫人失勢啊？等三年過後，少夫人就是堂堂知州的親姊姊，你們惹得起嗎？而且是我送的飯，這禍我擔著，你們怕什麽？別得了便宜還不知道啊，我這是在給你們攢功勞呢。」

這話聽著在理，兩人也就沒堅持，開門讓她進去。

巧姨娘走到裡頭，到了床邊卻不見人，正奇怪著，旁邊暗處就出來一人，嚇了她一跳，她捂著心口說道：「姊姊，您是要嚇死人啊。」

謝嫦娥捉著她的手問道：「我女兒怎麽樣了？」

「好著呢，剛睡下，別的姨娘不敢說，可我肯定會將她照顧好的。」巧姨娘拉著她坐下，自己去點了燈，這才回來將食盒打開，拿開上面的飯菜，取出最底下一層放著的葯，「來來來，讓妹妹給你點上藥，這麽好看的臉，可千萬不要破相了。」

謝嫦娥見她實在反常，雖說自從當年捉姦後她就對自己敬重許多，但也僅是敬重，還談不上親昵，「你有什麽目的？」

巧姨娘微頓，淺淺一笑，媚眼在閃爍的燈火下更添魅惑，「姊姊真是個明白人。」她聲音已低，又靠近謝嫦娥三分，說道：「你不是要和離嗎？那我幫你吧。」

謝嫦娥頓了頓，明白過來，「你想替代我的位置？」

「比起做妾來，終究是做妻更好的。」巧姨娘悄聲說，又回頭看了看外面，窗戶上沒有映著人影，確認那兩人沒有在偷聽，這才繼續說道：「我的賣身契還在常宋手裡，是逃不掉的，既然不能逃，那就乾脆往上爬，我還指望我兒子繼承常家家產，那我就能翻身了。」

謝嫦娥微抿唇角，「你平日對常宋這樣假情假意，不想吐嗎？」

巧姨娘輕蔑一笑，「姊姊別忘了我以前就是個戲子，做戲的事我最會了，而且比起像姊姊這樣的倔脾氣總挨打來，我寧可對他多甜言蜜語點。你我方法雖不同，可這嫌惡他的心是一樣的，妹妹這話說的可對？」

謝嫦娥瞧她一眼，「你既然有這野心，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常家最要面子，要將妾扶成妻，難如登天。」

「若不試試，我就一輩子是個賤妾，可若姊姊走了，我對常宋多說軟話，膝下又有個兒子，母憑子貴，一不小心真上位了呢？」巧姨娘提及兒子，這才想起一事，心下離她有些許距離，「你當真不後悔，不會回來？」

謝嫦娥沒答話，只是抬著下巴給她瞧紅腫的臉。

巧姨娘嘆息一聲，「我瞧也是不會後悔的，再這麽下去，非得被他打死。」

「你我暗立協議，還有一事，你要答應我。」

巧姨娘遲疑，「你要爭常家家產？」

謝嫦娥面上微冷，「我只想離開，常家的東西我一件都不會要，通通是你的，只是我要帶走我的女兒。」

這話一出，倒是讓巧姨娘很意外，「為何要帶走？你如何能養活她？再怎麽樣，她也是常宋的親骨肉，你走了，她反倒會過得更好吧。」

謝嫦娥搖頭，「我只要我的女兒，你若不答應，我也不會去官府求和離，你就坐不到正妻的位置上。」

巧姨娘心底是巴不得如此的，多一個常家骨肉，日後青姑娘出嫁，少不得要許多嫁妝，乾脆就讓謝嫦娥帶走女兒，往後常家的一切都是她和兒子的。

她輕輕點頭，「我這就放你出去，你趕緊走，趁著臉上還有傷，去官府告上一狀，你可千萬要記得，告訴知縣你弟弟是誰、任什麽官職。」

謝嫦娥自然懂這些，「那你要怎麽放我出去？」

巧姨娘眼神示意一直站在屋裡沒吭聲的僕婦，「她的身段和你差不多，等會你就換上她的衣服，和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