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六章世子哥哥的異樣】
正月初三,厲太師從宮裡看望太后歸來,剛進家門,厲夫人就問道︰「太后鳳體如何?」
「怕熬不了多久了。」厲太師臉色陰沉,太后早去對他來說無疑是不利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些亂臣賊子更要儘早剷除,因此沒有等平定京師內亂,他就派兵鎮壓,剿滅了那支叛黨,自己也就沒後顧之憂了。區區一百萬東拼西湊的地方賊匪想跟京師斗,也是可笑。
厲夫人接過他脫下的披風,又低語,「那宋家不投靠我們,也不與我們作對,老爺要一直放任不管嗎?還是儘快除掉才能安心呀。」
宋家又何嘗不是厲太師心頭上的一根刺,可是宋家根基之深,哪裡有這麽容易連根掘起?真逼急了宋家,他們要是跟自己翻臉,這勝算就小了。「不能急,先將宋家的枝葉剷除,再動他們主幹不遲。」
厲夫人還要說話,外頭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厲太師讓那人進來,見是安排去盯梢宋家的人,臉色才稍微好了些,「何事?」
那人說道︰「宋大人剛才去了元將軍家中。」
厲太師一頓,「可知道所為何事?」
「不知,進了元府半個時辰後才出來。小的進去問,元將軍說他也不知道宋大人來做什麽,只一直在他府里瞎逛,也沒說正事。」
「沒說什麽事能逛半個時辰,他傻了不成?」
厲夫人素來心思細膩,低眉一想,說道︰「多去盯著,也讓元府的探子盯緊些。」
那人領命出去,厲太師說道︰「其中定有鬼。」
「是人是鬼,很快便知道了。」
這廂厲太師等人在忖度著宋大人的用意,那廂宋大人才剛從元府回來。
宋夫人早急死了,見了他就說道︰「老爺,你去哪了,大清早就不見人。」
「去散步。」
「自從皇城烏煙瘴氣後,你都恨不得變成家裡的磐石,推都推不出去,今日倒起了閑心去散步了?」
宋大人笑道︰「夫人別急,我這是去捉妖打鬼了呢。」
他不但要今天去晃,明天也要去,等明天過後,就可以開始散播謠言了……最好那整天在附近鬼鬼祟祟盯看的探子都回去跟厲太師說那元將軍棄暗投明啦,哼,急死厲太師那個老不死的,還有宮裡的那個老妖后。
果然,宋大人接連去了兩天元將軍府,一有風吹草動,探子就陸續回去稟報——
「又是進去了小半個時辰,元將軍仍說不知宋大人瞎逛什麽。只小的看來,宋大人和元將軍附耳低語,鬼鬼祟祟,可小的問元將軍,他卻說也不知道宋大人在嘀咕什麽……」
「元將軍已經對宋大人避而不見,宋大人被拒了一回後也沒去了。」
「宋大人讓人捎了只臘鴨過去元將軍……」
「最近京城起了謠言,說元將軍和宋大人達成共識了。」
厲太師起先還對這種挑撥離間的把戲嗤之以鼻,可聽得多了,三人成虎,心裡也起了疑心。
倒是厲夫人勸道︰「這宋定康什麽時候不去,偏是這時候和元將軍走得近,分明有蹊蹺,而且那謠言什麽時候不傳,偏是此時,更是有鬼,老爺千萬不要被那奸計騙了。」
「我又怎會信那些把戲……」厲太師久坐沉思,「只是這萬一……」
「老爺。」厲夫人在旁說道︰「您這不就是不信元將軍。元將軍身經百戰,如今用他,是最合適的。」
厲太師說道︰「元將軍是在先皇病逝後才投靠我們的,之前他可不是我們的人。」
厲夫人知道丈夫已經起了疑心,這疑心一起,要想消除疑慮就很難了,猶如一碗清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不管再怎麽清凈的水,也要被墨水染黑,洗不乾凈了。「老爺請三思,那永王狡詐,用兵也非常人可比,否則不會在短短時間內就集結了百萬大軍,更何況他麾下不是有兩員大將?那兩人有勇有謀,普通將領是對付不了他們的,萬萬不能撤下元將軍。此時出了這事,不正說明亂黨懼怕元將軍嗎?」
厲太師聽她這麽一說,才回過神來,「夫人說的是。」差點就上了那些亂黨的奸計,實在是可惡至極。
元將軍府內,門前積雪已清掃乾凈,可前院樹杈、草坪上的雪卻還沒有清除。
元夫人外出回來,見了皺眉說道︰「這些也趕緊掃了。」
下人訕訕道︰「老爺不讓掃,說五姨娘喜歡。」
元夫人臉色一變,恨恨道︰「那隻狐狸精!老爺十天後就要出征了,她還每日纏著,不要臉。」
雖然罵得厲害,可對得寵的小妾也沒法子,只能自己回房生悶氣,等丈夫走了,她非得找個理由將那狐狸精沉河。
五姨娘鶯娘本是百花樓頭牌,生得嬌媚,聲音更是魅惑人心,遇了元將軍,見他往返流連,便使出渾身解數,終於是如願被贖,抬進元家做了五姨娘。雖然元將軍年邁,但比起在百花樓來,還是在元將軍府的日子過得舒心,在百花樓她要對每個恩客作戲,在元家侍奉好一個人就好,自然是後者更安適的。
這會剝了橘子,鶯娘撕得乾凈放進元將軍嘴裡,倚在一旁問道︰「這仗老爺不去不行嗎?您要是走了,妾身會挂念的。」
元初已過天命之年,但因身在軍營常操練,身子骨很是硬朗,看著像是四十來歲,只是頭髮有銀白,藏不住歲數。
橘子甘甜,鶯娘這番話他聽進耳朵里,比橘子更甜,樂道︰「待我收拾了反賊,就回來了,最多不過三個月。」
「三個月?將軍都要打上三個月的,那肯定不是烏合之眾了。」這話奉承得恰到好處,極大滿足了元初的虛榮心,怪不得她最討人疼。
「只是老爺……」鶯娘俯身低語,「我們府里的那幾隻臭蟲這幾天老是進進出出,妾身瞧啊,肯定是厲太師對您起疑了。」
自從元初投靠了厲太師,府里的耳目就多了起來,元初不跟他們計較,就沒理會,反正自己一心投奔了厲太師,放幾個探子能讓他安心也好。他閉眼沉吟,「宋定康這幾天總是跑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厲太師本就生性多疑,他不將我盯緊些,怎麽會安心呢,就讓他盯吧。」
鶯娘仍輕聲說︰「外頭還有謠言您要叛他呢,妾身就怕厲太師太過小肚雞腸,對您不利,將軍可要小心些啊,妾身不希望您有事,您要是有事,妾身該如何是好?」說著已有哭腔,聽得元初忙哄她,「我怎會有事?不要胡思亂想。而且那厲太師不用我,還能用誰,他總不會這麽糊塗。」
鶯娘提帕拭淚,哽咽道︰「厲太師真要信您,就不會讓那些探子進進出出了吧。妾身也是念過書的人,懂一些道理,雖然你們男人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插嘴,但妾身是真心為了您著想,所以就算您嫌棄我,妾身也是一定要說的。」
元初哪裡捨得怪她,見她哭得梨花帶雨,鐵漢的心都要化了,「你說就是。」
鶯娘輕語道︰「將軍是個有計謀、識大體的人,厲太師掌權後您誓死效忠他,可在那些迂腐人的眼裡,您做的事不光彩,厲太師對您的信任肯定也不如一開始就效忠他的人,將軍真心待他,他可不見得真心待您,否則府里就不會有探子了不是?」
元初擰眉,這話倒不假。
「將軍真要去了,萬一……萬一被亂黨咬了一口,吃了一記敗仗,那厲太師肯定會覺得將軍是和他們裡應外合,但誰也不能保證將軍就一定都能打勝仗不是?所以這一次不如同厲太師告病假,請辭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