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謝小玉答道︰「不迴避呀，爹爹還特別喜歡和我說話呢。」
永王妃眉眼微彎，「那一般說什麽？」
「說了好多呢，我也記不清了。」
「那有沒有提到過我們家呀？」
魏臨微頓，抬眼看著母親，母妃……要給玉兒套話？
謝小玉點頭，「有呀。」
永王妃神情微變，笑問︰「都說什麽？」
「唔，酒婆做的臘肉晾乾了，爹爹說王爺是京師人，應該喜歡吃，就讓人送到這兒來了。還有姑父跑商回來，帶了很多稀奇玩意，娘說那珍寶很適合您，也讓人送來。」
永王妃知道這些，可要聽的不是這些，溫聲，「還有呢？」
謝小玉想了一番，「還有……」
永王妃提醒道︰「軍營的事有提過嗎？」
謝小玉搖頭，「爹娘從來不提。」她這才想起來，好像是刻意迴避她吧，有幾次她在門外聽見，等進去他們又不說了，看書的看書、繡花的繡花，可明顯了。
魏臨突然插話，「玉兒妹妹，手怎麽臟髒的，去洗個手吧。」
謝小玉看了看手掌，抬頭看他，「不臟呀。」
「髒了，很臟。」
謝小玉扁扁嘴，「好吧，那我去洗手。」
永王妃讓岳嬤嬤給她打盆熱水洗，目送她出去，再回頭，臉上笑意已經斂起，看著長子說道：「為何要支走她？」
魏臨漠然道︰「不要問她那些，她還什麽都不懂。」
永王妃輕嘆，「就是不懂才更容易套話，我兒不得心軟，要做大事的人，就是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那謝崇華在軍中威望極高，我們更要知曉他到底有沒異心，否則真等他反了，那就太遲了。我們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會白費，還淪為給他人做嫁衣。」
魏臨默了默，「她還小……」生在皇家，那些骯髒的手段、骯髒的人看得太多了，就如戰爭里的炮灰聽多了，下意識就覺厭惡。
謝小玉是不同的，哪怕是周圍全是渾濁河流，她也是一股山澗清泉。見了她就覺羨慕，那種羨慕，大概就是因為自己做不到，所以難忍別人將它破壞了。
「那你是要護著那小姑娘，還是要護著我們整個魏家？」
字字敲進耳中，魏臨怔愣，沒有再出聲。
不一會謝小玉洗手回來，進門就說道︰「哎呀，外面好冷呀，我才想起酒婆說今晚肯定要下大雪了，我還想著找世子哥哥去放煙火呢。」
「天冷也能放呀，不是可以站在屋檐廊道那放嗎？」
謝小玉恍然，「對哦。」她坐回原來的位置，接了暖爐抱著，「還是王妃聰明。」
永王妃對魏臨說道︰「晚上帶妹妹去放煙火，知道嗎？」
魏臨抬眼看看母親，沒有立刻做聲，一會才道︰「我還有書沒看完。」
永王妃沒有強求，兒子心裡有抵觸，這抵觸也是她曾有過的，可最後有什麽用，還不是隨著時日被推磨殆盡了。她又旁敲側擊問了謝小玉一些其他的事，魏臨一直沒有再出聲。
等快傍晚，嬤嬤在外頭敲門提醒謝小玉該回去了，她這才告辭。
走時是魏臨送她到門口的，謝小玉又問他，「世子哥哥你什麽時候看完書呀？要不元宵的時候我們去放花燈吧。」
「看不完了。」魏臨不想和她多說，直言拒絕。
謝小玉說道︰「那等你以後有空了，我再來找你。」
魏臨立身微動，看著她說︰「以後不要來這了。」
「為什麽呀？」
「沒有為什麽。」
謝小玉瞧著他，仔細一想，他從剛才開始臉色就不大對了，真是罪過，她怎麽現在才發現？低聲問︰「世子哥哥不開心嗎？不要煩好不好？」
她越是沒有察覺到他話里的意思，魏臨就越覺難受，她明明還這麽小，什麽都不懂，連被人套了話都不知道，可他無能為力，他生在這個家，就要為這個家做許多事，哪怕都是他不願意做的。他才以為自己變了，不再是以前的魏臨，可現在他才明白，其實他一直都沒變，因為身分從來不曾變過。
家族利益在前，容不得他心軟。
謝小玉已經開始急了，拉了他的衣角說道︰「世子哥哥？」
魏臨驀地揮開她的手，「以後不要來了。」
他打來的手力道不輕，小玉愣神見他進去，半晌回不過神。
還是嬤嬤痛心，握了她的手揉，「那世子怎麽說翻臉就翻臉，這是什麽破脾氣，我家姑娘也是肉做的。」
謝小玉瞧著已經泛紅的手背，怔怔說道︰「世子哥哥好像哭了，眼都紅了呢。」
嬤嬤氣道︰「他哭什麽，姑娘都沒哭。」
「我想哭來著……可看到他哭，我就好像沒那麽好哭了。」謝小玉抱著暖爐，手暖暖的，也將肚子焐得暖暖的，「世子哥哥不開心。」
她也不開心，身為朋友，實在不應該在生氣的時候拿對方出氣的。
可平時他不是那樣的人呀，那是怎麽回事？
她揉了揉眼，有點疼。
【第六十七章要戰爭了】
夜裡永王從軍營回來，接連幾日在軍中部署，半夜歸來只覺十分疲冷。永王妃和他說了一些話，他也沒聽進耳中，直到提及謝小玉，才聽了起來。
「問了她家中的事，謝崇華是半句都沒提您在軍中的事。」永王妃拿了泡了熱水的臉帕給他，蒸騰著霧氣，「不像是會真以軍功來蓋主的人。」
永王不但是對謝崇華、對秦方和孫韜，甚至連許廣，都沒有一個是信任十分的，多少會有所防範，只是不表露於面，心中警惕著罷了，而其中最為讓他在意的，還是謝崇華。
孫韜是他力保、力薦的，秦方也被他說服留下，若他要策反兩人，實在是件易事。
永王妃悄聲說︰「王爺既然這樣在意謝家，妾身倒是有一個法子，不知當說不當說。」
永王問道：「什麽法子？」
「不如我們和謝家聯姻吧。」
永王微頓，「是娶了他家女兒，還是我們將女兒嫁過去？」
永王妃輕語，「自然是娶了他家女兒，讓世子娶了謝家長女，兩家聯姻，如此足以見王爺對他的信任，謝家定會感激，而且他日若他要謀反，也定會受盡指責，讓他有所顧忌。」以前說要聯姻，她有私心，如今卻完全沒有，只是為了丈夫的未來著想。
永王擰眉細想，也覺可行，「那我明日跟謝崇華提提。」
年還沒過完，街上卻早早沒了過節氣氛，行人腳步匆匆，滿街紅潮都被撤下，店家攤販像是趕著將手裡的東西賣完，也不進新貨了。
謝小玉在攤前看了一圈，想給母親買個針線盒，可就是挑不著喜歡的。
那小販說道︰「姑娘，您要是現在不買，等仗一打起來，連這些也沒了。」
她問道︰「什麽時候要打仗呀？」
「再過幾天吧，您沒瞧見這街上烏煙瘴氣的，到處都是拖家帶口往外逃的人啊？」
這些謝小玉是瞧見了，只是沒有想到是因為要打仗的關係。在她的想法里，幾乎沒有戰爭的概念，家裡也不提這些，問教她念書的阿芷姑姑，姑姑也不說，大家都不說，她到現在一看這荒涼街道，就更有感觸了。
她放下針線盒，轉身對嬤嬤說道︰「我們回去吧，出來久了娘要擔心了。」
嬤嬤意外地道︰「夫人特地允了您出來走走，姑娘不多瞧瞧？」
謝小玉搖搖頭，她出來的時候好像也聽見娘親說要收拾東西了，許是怕她留在家裡搗亂，又顧不上她，才讓她出來玩的吧，最多她回去就乖乖待著，不給娘親添亂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