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
【番外篇】
剛進入冬日的天又濕又冷,白日又是一場大雪下來,街上已然出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寒風呼嘯之下,不少人將身上的衣裳給裹緊了些,免得冷風灌了進來。
屋中濕冷,不時傳來咳嗽聲,紫蘇飛快的打了帘子進去,將薄薄的斗篷罩在了坐在床上咳嗽的女子身上,後者瘦削非常,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只有病態的蠟黃。饒是咳嗽得這樣厲害,但她衣著單薄,全然不是過冬的衣裳,直到裹上了斗篷之後,臉兒才漸漸有了一分活人有的臉色。
「孟氏整治人的手段是愈發的不入流了。」紫蘇著實氣不過,咬牙罵了一聲,這樣冷的天,主子體弱多病,這樣冷一冷,直接凍死都很可能。但是紫蘇知道,孟氏這歹毒婦人,怎會讓主子這樣死去,哪怕主子病得只剩半條命了,孟氏也一定會讓人來將主子治好,然後變本加厲的折辱。
說穿了,她不會讓主子死,她要主子活著,只要主子活著,她就能變本加厲的折磨主子。
杜若緊緊抱著秦婉,用自己的體溫為她取暖,抬眼急切的看著紫蘇:「如何?你去打探的事,可有眉目了?」
「打探清楚了,衛將軍的確是在陛下跟前說,想要求取咱們主子,還說陛下當時就變了臉色,險些降下雷霆之怒來。」紫蘇望了秦婉一眼,全然是心疼,「好在衛將軍隨機應變,稱用軍功來換主子,陛下雖是惱怒,但金口玉言,到底還是同意了。」她說到這裡,長長的舒了口氣,「衛將軍總不能比孟氏還能磋磨人的,我都不敢奢求他好好待主子,只要主子不再挨餓受凍,我這心裡都知足了。」
她口中的「衛將軍」,秦婉也略有耳聞,從阿羽獻上趙王玉蟾氣死太后之後,他們姐弟就被關在了這裡,惶惶不可終日。後來阿羽給皇帝賜死了,媛媛也死在了孟嵐的手下,獨獨留了她一人。饒是如此,她也知道衛珩的名頭。這人大抵是三年前出現的,甫一出現,就立下了赫赫軍功,兩年前又自請戍邊,將蠻夷的鐵蹄攔在了邊關,足足兩年,從未吃過敗仗,連皇帝都稱讚他是大熙的不敗戰神。這樣的男人,不知被京中多少官家小姐所傾慕。
前些日子,還聽說皇帝有心將自己最鍾愛的四公主許配給衛珩,但被衛珩給拒絕了。
重重的喘了幾聲,秦婉微微一笑:「只要能離了這裡,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當夜,她只睡了兩個時辰,臨到第二日卯時,就被孟嵐的乳母朱婆子從床上脫了下來,因為體弱多病,秦婉沒有半點力氣,在陰冷的屋中冷得直打顫,抬頭看著立在面前的孟嵐,秦婉支起身子:「太妃有事?」這個女人還是那樣的珠光寶氣,這樣多年了,她還是一點都沒有變老,看著那張和母妃相似的容顏,秦婉卻幾欲作嘔。
秦婉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樣說自己的,說自己飛揚跋扈、欺辱繼母甚至氣死了父王,而孟嵐的名聲則是,忍辱負重保護壞事做盡的繼女,純潔得好似一朵白蓮花。而這一切,當然和孟嵐不無關係。
「我不過來看看婉兒罷了。」孟嵐微笑道,「馬上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也看不到幾日了。」她一面說,一面用腳踩著秦婉纖細的手指,疼得秦婉變了臉色,「婉兒別以為,真能憑藉衛珩做什麼?別忘了,他可是能夠娶公主的人,而你,一個病癆鬼,只怕是擺設罷了。」
「哪怕是被衛珩當做擺設,也強過日日面對太妃這張令人作嘔的臉。」秦婉疼得臉兒都變了色,被朱婆子提了起來,還是咬緊了牙,「不過說來,太妃除了這張臉,除了這張像我母妃的臉之外,還有什麼資本?」
孟嵐神色頓變,朱婆子見狀,揚手一巴掌打在秦婉臉上,巴掌大的小臉上頓時浮出了巴掌印來:「大膽,你敢這樣與太妃說話!」她正待再打,被孟嵐叫住:「夠了,皇帝已然賜婚,她現在是衛珩沒過門的妻子,摸不清衛珩的真實意圖,咱們不要做得太絕,何苦與衛珩為敵。」朱婆子狠狠的唾了秦婉一口,將她扔在了地上。
秦婉頭暈目眩,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還是紫蘇和杜若將她抬回了床上。
儘管並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但秦婉知道,不少人現下恨不能將她生吃了。衛珩是何等的人物,即便是娶公主都是足夠,誰想他拒絕了四公主,反倒是要自己這個已經二十二歲的老女,還是個名聲極差的老女,僅憑這點,就足夠讓秦婉被無數人恨到極點。
被朱婆子打腫的臉直到出嫁的前夕才徹底消了腫,秦婉一直身子不好,昏昏的換上了嫁衣后,已然氣喘吁吁。那嫁衣極為精美,並不像是孟嵐會給的,杜若倒是吃吃的笑:「這嫁衣是衛將軍讓人送來的,主子穿上好生合適。」
才出了雍王府的大門,就聽見外面傳來男人粗獷的鬨笑聲來,那些人聲音那樣大,聽得出絕不在少數,秦婉被關在屋中太久,加之體弱多病,被唬得抖了抖,險些栽下來,旋即被人從粗使婆子手上接了去。男人們的笑聲頓時更大,秦婉又急又羞,耳邊忽的響起一個低沉的笑聲:「別怕,他們跟我在邊關野慣了,不是笑你。」將她向上託了托,「你好輕,你喜歡吃什麼?往後我讓人給你做,女孩子豐腴一些才好看。」
從未被父兄以外的男人這樣溫柔的說過話,秦婉忽的覺得心中安生了起來,心中直嘆勿怪此人能夠引得那樣多少女傾心,如此溫柔的武將,自然能將官家小姐的芳心給盡數握在手中。感覺到她的乖巧,衛珩輕笑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入了花轎之中。
蓋頭遮住臉,秦婉也看不清外面的情況,只聽見鑼鼓喧天,知道此次的婚禮,衛珩定然是上了心的,否則僅憑自己被皇伯父厭棄這一點,是絕對不可能會如此的。將軍府現下已然圍滿了人,或是受邀而來的,或是乾脆來看熱鬧的。秦婉坐在轎子裡面,還是連聲咳嗽著,連出花轎都是衛珩抱出來的。人群中立時竊竊私語起來,雖是聽不清,但秦婉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自秦羽獻上趙王玉蟾被賜死後,秦桓被廢,秦婉的郡主之位也被褫奪,孟嵐原形畢露,彼時秦婉已然被孟嵐害得體弱多病,只好深居簡出,而孟嵐此時大肆中傷秦婉名聲,更將雍王的死對外宣稱是秦婉氣死的,讓秦婉名聲一落千丈,再無人問津。
這樣的她,怎配得上衛珩這般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