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生是本無字書

「所以，你們還有什麼執念，依舊不肯離去呢？」

周正問向八卦鏡中這兩隻小鬼。

擁有了「鬼」字訣，便擁有了和鬼對話的能力，他們的存在，無非也就是一道執念。

執念散去，自然也就塵歸塵土歸土。

「我想喝冰闊樂，我好想喝冰闊樂，叔叔，我好渴啊……」

小女鬼率先說道，大大的眼睛中滿是渴求，那是臨死前最深的執念。

她在車裡被悶死，全身脫水，冰可樂是最後的期盼。

「好。」

「順便要再來個巧克力聖代嗎？」

周正問。

「可以嗎？」

小女鬼怯生生問道，靈魂生出一陣波動，縱然變成了鬼，對甜品的美好記憶，依舊殘留在內心深處。

「當然。」

周正笑道，然後看向「小男孩兒」。

「你呢？」

小男鬼執念顯的更加強烈，為他的鬼魂都蒙上一層濃烈的黑氣，宛若一副被暈染損壞的水墨畫。

保持這個狀態下去，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變成一隻真正的厲鬼。

「我要親小玉……」

「小玉答應讓我親她一口的……」

「小玉答應要做我女朋友的……」

他的話，讓周正為之愕然。

這是傳說中的色鬼？

臨死前都念念不忘？

小朋友，你才幾歲啊！

「小玉是誰？」

周正繼續詢問。

然而他靈魂破損的很嚴重，很多東西都記不清了，只是不斷念叨著要親小玉。

伴隨著聲音，他身上的黑氣越發濃烈，彷彿要生出實質化的蛻變。

這執念，強到突破天際了。

周正嘗試運轉「鬼」字訣，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籠罩了他。

但明顯看到，被「鬼」字訣鎮了一下，那些黑氣消散不少，他似乎隨時要破碎。

周正趕緊收了神通。

畢竟還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周正不算很熟練。

「小玉是誰？」

他痛苦嘶吼。

「小玉！」

「春天幼兒園！」

「蘇小玉，親她一口！幫我！幫我！」

周正沉默著，如果要幫他完成執念，難道自己要去親那個名叫小玉的女孩兒一口？

可那算是自己親？

還是他親？

再者，一個成年男人，好端端去親個小女孩兒，確定沒問題？

《未成年人保護法》了解一下。

咦？

想到《未成年人保護法》，周正心中忽然冒出新的念頭。

毫無疑問，任何一部法律條文，都是社會規則的明示，而且是管理人士智慧的結晶，固然可能有缺陷，存在滯后性，但也是權衡之下的相對優解。

自己如果去讀一些法律條文，心臟中這本書會顯化什麼？

周正隱隱有些興奮，不過現在心臟之書能量所剩不多，暫時沒法試驗。

回過神來，周正看了他一眼，暫且沒理會他，打開手機，叫了一份可樂和巧克力聖代，順便給自己點了午餐。

……

……

「可樂真好喝……」

「嗝……」

「叔叔，謝謝叔叔，巧克力聖代也好好吃啊……」

小女鬼很有禮貌。

享受完這份最後的美味，她體內的氣息劇烈波動，化為絲絲縷縷的光點，有種莫名的靈性氣息。

一幅幅畫面，在周正眼前掠過，彷彿一部快進的默片，沒有聲音，那是她短短人生七年的全部經歷。

畫面走完，她徹底消失在這片天地間。

而倏然間，周正感覺，心臟之書的亮度，猛地提升一大截，產生了極其玄妙的變化，光芒在凝聚，在旋轉，最終形成了一本薄薄的書。

《唐果》。

這是什麼？

周正呆了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唐果就是這個小女孩的名字，而她的人生經歷，被心臟之書讀取，形成了一本傳記。

人生是本無字書。

這書，比任何文字都要真實，也更有價值。

周正嘗試了一下，發現自己可以打開這本書，看到很清晰的畫面，她人生的每個片段。

包括出生，吃奶，尿床，洗澡，摔倒，背詩，上學……以及最後的……死亡。

腦袋微微刺痛。

這股信息流實在太龐大，讓周正眼前都有些暈眩，不得不暫停觀看。

好一會兒。

周正才緩了過來。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本人生之書很逆天。

試想一下，如果自己可以獲得那些科學家、大文豪、絕世高手的人生之書，就相當於獲得了他們這一世的全部記憶和經驗。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它的滿足條件很苛刻。

只有被自己親手「超度」的亡靈，才會有人生之書浮現。

……

嘎吱。

書屋的門被推開，一個中年男性客人走了進來，暫時打斷了周正的思緒。

隱隱有些眼熟的樣子。

周正想起，這人名為馬正德，是昨天那客人，搞古玩收藏的。

話說這家書屋生意真的是很差啊，從昨天到現在，除了姜千尋母女，累積來客只有三人次。

馬正德還是回頭客！

「歡迎光臨。」

馬正德點點頭，擺擺手，開口道：「你忙你的，我找本書查點資料。」

他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樣子，隨手拍了一百塊錢在桌上。

「幫我倒杯水。」

周正點點頭，拿錢朝吧台走去。

之前姜守一走的早，什麼都沒交代，周正只好翻箱倒櫃的找杯子，好一會兒才在吧台下面的收納箱中找到。

還帶著一張價目表。

白開水——100。

冰水——300。

咖啡——老闆幫點星巴克500。

茶——9999。

很豪華的價目表，用框裱著，之前應該是掛在牆上的，不知為什麼被取了下來。

還好被取了下來。

奇葩的老闆，奇葩的店，反正和自己也沒關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反正在這裡看書還有錢拿。

周正如此想到，拿著杯子去後面找水。

然而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廚房，只有個小院子，正中心是方方正正的一口井，有軲轆繩子水桶，旁邊還有個小木桌，擺著方紅泥小火爐，幾盒無煙碳。

原來……

一百塊錢，是一杯……井水？

反正不是自己喝。

周正搖搖頭，絞了一捅水上來，隨便舀了一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和尋常自來水沒啥區別。

端著杯子朝馬正德走去。

「您的水。」

馬正德小心翼翼接過杯子，淺淺抿了一口，頓時就眉開眼笑，看上去跟喝了瓶八二年的拉菲似的，全身透露著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