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李小明拿到駕照后開了一陣長途貨運,後來李父用所有積蓄買了輛小巴,李小明就開起了短途客運。每天開兩次,千燈到A城,A城到千燈。他的生活就這樣循環反覆,成了一個套路。每次在A城汽車站待客時,他總是期待會有那麼一天,斯憔突然出現,但從未有過,她或許坐火車,或許坐了別人的車。車上總是有許多瓜殼果皮,搭檔賣票的是郭春蓮,她懶洋洋地坐在汽車站的長椅上,有時吃茶葉蛋,有時左顧右盼,情願發獃也不掃地。李小明只好自己拿了張報紙,彎下腰,把垃圾抹下車去,他特別討厭瓜子殼,小小的,一片片夾雜在縫隙里,清除的難度太大,真讓人惱火。郭春蓮一直沒有和李建設領結婚證,就這麼沒名沒份地過了許多年,郭春蓮比李小明大八歲,李小明用人稱代詞稱呼她,當她的面說你,和別人說時叫她,指向不清時就直呼其名郭春蓮。郭春蓮瓜子臉,丹鳳眼,很瘦弱,很少說話,臉上總有一種茫然的神情。她做的菜很難吃,淘米洗菜都很馬虎,吃飯時常常會吃到米蟲,漫不經心地撿出來,繼續吃,有時是蒼蠅,甚至李小明還吃到過蝸牛。也有鄰居好奇地打聽郭春蓮和李建設有沒有註冊,郭春蓮只是笑,不說有,也不說沒有。李建設近年迷上了麻將,見兒子已經可以獨擋一面,索性撒手不管,每天都去砌長城了,有時也玩輸贏更大的押二八、甩沙蟹。輸了錢,就死命抽煙,贏了錢,會買點菜回來。他模模糊糊看著郭春蓮,覺得她很陌生,這個女人,陪他睡了這麼多年,他對她仍一知半解。他只打過她一次,解了皮帶,用力抽她的身體,她上身光光的,逃到李小明的房間里去。李小明霍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來,直愣愣地看著郭春蓮的身體。她有一種病態的白,很瘦,**卻是肥美的,與她整個人的瘦小形成強烈對比。她慌手慌腳地爬上李小明的床,披頭散髮的,抓住李小明的手哭泣,救我。她渾身都是鞭痕。李小明死命奪下了李建設手裡的皮帶,同時也挨了兩鞭子。李建設猶自咆哮,你讓我收拾這個賤貨,這個娼婦!李建設喝多了,眼睛紅紅的,一身的酒氣。李小明雙臂有力地抱住李建設,兩人一起躺倒在地,李小明大聲叫郭春蓮端盆水來,澆醒神智不清的李建設。郭春蓮裸著上身去端水,將盆擋在胸前,怯怯站在李小明面前,微微彎下腰,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李小明轉過臉,指揮她往李建設的腦袋上澆。郭春蓮將盆撤離了胸,兩手凌空,盆口往下,水嘩嘩嘩,流到李建設扭曲猙獰的臉,流到冰涼的水泥地,浸濕了郭春蓮的光腳,她覺得涼,左腳小腳趾抖了抖。有一瞬間,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