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昭德帝雖然一直對許皇后和太子不甚滿意,有意讓更得他心意的二皇子取而代之,但這不代表他樂意看到二皇子野心勃勃的樣子。
有些東西,他可以給,但他的兒子們不能主動要,否則,他便覺得他的權柄遭到了覬覦。
二皇子還從未見過昭德帝用這樣冰冷、防備、審視的眼神看他,一時只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在這一刻,他是真的後悔了。若是早知道昭德帝就在這裡聽他們上課,他發言時,這麼也該更謹慎一些的。
他方才說的那番話對不對另當別論,但很明顯的,那番話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對的,也成了錯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低頭看著認真聽課的小女兒:「寶絡,你來說說,夫子說的可對?」
「夫子說的是對的,因為聖人說過,孝悌是為人之本。若是連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何以服眾?兒臣必定孝順父皇母后,友悌兄弟姐妹,待兒臣日後長大了,便與兄弟姐妹們齊心協力,為父皇分憂。」
寶絡的回答中規中矩,算不上有多出彩,卻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喚寶絡上前,輕嘆:「不曾料到,竟是寶絡最懂朕的心。若寶絡是個男子,朕必立你為儲。」
此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鴉雀無聲。人們雖然早就知道寶絡得寵,卻不曾料到,昭德帝對寶絡的寵愛竟到了這等地步。
唯有寶絡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
若她是男子,只怕昭德帝就不會這樣放心地寵她了,昭德帝只會像對待太子哥哥一樣,處處防備著她。太子哥哥難道不聰明,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太子哥哥現在才不得不韜光養晦,低調做人。
短短時間中,寶絡心中轉過了許多個念頭,面上卻絲毫不顯,她的小手扒拉著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氣,皇兄們對您也是很孝順的。去年您過生辰的時候,二皇兄還親自為您寫了一份百壽書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這次二皇兄說的有什麼不對,您也不要跟他生氣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著寶絡,頗有些感慨:「你倒是難得的赤子之心,他親娘和妹妹那樣待你,你還能為他說好話。」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時,五皇姐欺負我的時候,二皇兄也沒幫她呀。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因為五皇姐做的事遷怒二皇兄?」寶絡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這麼覺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動來招惹她,她可不會天天盯著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關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寶絡的頭:「寶絡是純孝之人。」
而後,又對二皇子與三公主道:「連寶絡一個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為人的根本,你們卻不知孝悌為何物,朕還能指望你們做什麼!」
「傳朕旨意,二皇子與三皇女不懂孝悌,責令二皇子與三皇女將《孝經》抄寫十遍,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才可出來。若是被朕發現你們找人代筆……這皇子皇女,你們也不必做了。」
懲罰不重,但昭德帝說的這番話,對於二皇子與三公主而言,已經是極為嚴厲的指責了。
三公主與麗妃一系本就失了聖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訓斥,以後在宮裡頭,日子只怕會越發難過。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還覺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廢,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親口斥為不懂孝悌之人,試問,一個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這個消息傳到後宮,又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麗妃一時心焦於自己女兒又遭了昭德帝訓斥,一時卻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災樂禍:「本以為皇上這次罰皇貴妃只是做做樣子,看來,皇貴妃這一跤,跌得有些慘啊。二皇子得了一個不孝不悌之名,本宮倒要看看,皇貴妃日後拿什麼來爭奪儲君之位!難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剛斷奶的七皇子嗎?」
麗妃的女官道:「娘娘說的是。且不說七皇子一個奶娃子有沒有能耐與太子相爭,如今,七皇子可還在榮妃的宮裡頭養著呢,聽說,榮妃待七皇子極為用心,現在七皇子已經離不得她了呢。日後,便是七皇子長成了,肯不肯認皇貴妃這個母妃還是兩說。」
麗妃聽在耳中,心中越發痛快。她沒有兒子,日後,無論是誰上位,對她的影響都不大。
只除了皇貴妃的兒子。
麗妃與皇貴妃早已結了仇,三公主與五公主交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樣睚眥必報的性子,若是皇貴妃的兒子上位,日後,必沒有麗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無論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貴妃的兒子!
另一處宮殿中,馮德妃老神在在地對兒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謹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無用。母妃如今協助皇後娘娘管理六宮,不知多少人等著揪咱們的錯處呢,你可千萬不要犯了糊塗。」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們都還小,即便是真想爭什麼,也為時過早。
若是日後太子地位穩穩噹噹的,她的兒子會是太子最忠實可靠的輔臣,若是太子自個兒不爭氣……也不能怪她們母子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馮德妃心中的這些想法,但他有一個優點,就是極能聽進馮德妃的話。靠著馮德妃的決策,他自出生以來,雖不及太子受人矚目,也不及皇貴妃的兩個兒子受寵,但一路走來,也算是穩穩噹噹的。
此時,見馮德妃發話了,四皇子自然乖乖點頭:「兒臣明白。」
皇貴妃身邊兒的大宮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皇貴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訓斥,日後,身上便背了污名。咱們不能什麼都不做啊,否則,太子的地位怕是會越來越穩。」
皇貴妃放下木魚,斥道:「慌什麼!如今,外頭的人都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若是咱們先自亂了陣腳,豈不是稱了他們的心?」
見皇貴妃如此鎮定,墨竹便也靜下心來。皇貴妃就是她們底下這些奴婢們的主心骨,只要皇貴妃不亂,她們就亂不了。
「如今太子與長壽兄妹二人,沒一個簡單的。是本宮小瞧了這對兄妹。」皇貴妃眉頭微蹙,眼中劃過一絲冷光:「不過,這宮裡頭,也不是只有太子一個聰明人。與本宮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貴妃冷哼一聲:「太子近日以來大概是過得太順風順水了,他怎麼不想想,皇上既然會猜忌我兒,自然更會猜忌他!」
東宮這次為何能給二皇子挖坑?說白了不過是算準了昭德帝的心思罷了。既然太子用這一招來對付她們,她們自然也能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找個時間,將東宮勢力擴張過快的消息透露給惠妃,她會知道怎麼做的。其實,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適合做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貴妃倒台之後,接替庄貴妃協理六宮之人。
馮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卻是個心思淺的,如今又眼熱四妃之位,急於做出點什麼事來,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讓昭德帝晉自己的位份,與馮德妃平起平坐。似她這樣的,正適合拿來做刀子。
「說起來,太後娘娘的壽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長壽給本宮添了這麼多的堵,本宮也該回敬一二了,來而不往非禮也。」皇貴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麼,而不是本宮,明白么?」皇貴妃意味深長地道。
「是,奴婢明白。這件事若是成了,就當是給太子一個教訓,若是敗了,也與主子沒有多大關係。」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宮要再禮一會兒佛。」順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麼使些雕蟲小技,就將她們母子陷於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來想去,皇貴妃最後不得不承認,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個女孩子,她想著,稍微驕縱些也無妨,便未對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養成了如今這無法無天的性子,做事毫無分寸。
皇貴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她悉心教養著二皇子,用最嚴格的標準來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個天才……可事實證明,二皇子只是一個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標準來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無所適從。
從前有皇貴妃時時為二皇子出謀劃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現得聰明伶俐,而現在,一旦離了皇貴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徹底暴-露了。
皇貴妃想,罷了,日後她再仔細為二皇子謀划吧,路還長著呢,一時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麼,笑到最後的,才是笑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