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昭德帝險些錯怪了許皇后,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的心理,昭德帝在太后的壽宴上,對許皇后前所未有的和氣,極給許皇后臉面。
但,如果可以選擇,許皇后寧願不要這份「恩賜」。看著如今昭德帝這幅臉孔,再想想方才他是怎麼不問青紅皂白質問自己的,許皇后只覺得昭德帝的惺惺作態讓人噁心。
曲終人散后,寶絡與許皇后、太子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宮裡。
才剛進宮,太子便揮退了周圍侍奉的太監宮女們,問許皇后:「母后,您相信,此事是惠嬪一手操縱的么?」
這一次,險些被人踩著上位的是許皇后,太子想著,無論如何,得讓許皇后心中有個數才是。
雖然昭德帝已經給出了一個答案,但那個答案,也不見得就可信。
許皇后猶豫了一下,道:「雖然皇上說,這一切都是惠嬪的陰謀,本宮倒是覺得,惠嬪最後說的那些話,極有可能是真的。」
見太子和寶絡都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許皇后心中微熱,思路也越發順暢:「惠嬪是有野心,但她的性子不像庄氏,不是那種敢直接動手的人。直接陷害本宮,她是要擔上罪名的。不過,如果是皇貴妃的人動的手,她倒是極有可能袖手旁觀,甚至推波助瀾。」
「所以,母后覺得,毀壞昌泰姑姑的琉璃瓶嫁禍母后之事,是皇貴妃所為,惠嬪想要做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漁翁,不料,在事敗之後,卻被皇貴妃當做了替罪羔羊?」
「不錯,這像是皇貴妃的手筆。惠嬪雖有些小聰明,但協理六宮時日尚短,在宮中根基遠遠無法與皇貴妃相比,且也不比皇貴妃老謀深算,自然敵不過皇貴妃。」許皇后嘆了口氣:「本宮雖不是什麼聰明人,卻也知道,與皇貴妃打交道,無異於與虎謀皮。有庄氏的前車之鑒在,真不知道惠嬪為何還會犯這種錯誤。」
庄氏可是已經被皇貴妃給玩兒廢了,她就是想利用皇貴妃,反被利用的最好例子。這才多久呢,惠嬪也重蹈覆轍。
「許是太過自負吧。」寶絡道:「通常,人們都容易低估了對手,高估了自己。」
「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皇貴妃所為,那麼,無路成與不成,她都是不虧的。若是成了,母后便會被太后和父皇斥責,在眾人面前顏面大失,日後自然不能再執掌六宮之權。若是敗了,就像現在這樣,惠嬪擔下一切罪過,遭了父皇的厭棄,日後再難有什麼作為。據我所知,惠嬪一心想取代皇貴妃,對於皇貴妃而言,她也算是一個潛在的敵人了。」
許皇后沉默半響,才道:「皇貴妃當真是好算計。」難怪她能夠寵冠六宮這麼些年,還將宮務把持得死死的。
若是沒點心機手段的人到了她這個位置,只怕屁股還沒坐熱就被人給趕下去了。
「我尋思著,這回的虧,咱們也不能白吃了,也該讓皇貴妃嘗嘗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滋味兒才是。」寶絡從來不是任人欺負的人,在皇貴妃周明嵐面前,尤其如此!皇貴妃膽敢算計她的母后,她必要讓皇貴妃付出一些代價,好讓皇貴妃知道,他們可不是軟柿子,能夠任由她拿捏。
「妹妹,你有什麼想法?」太子看向寶絡。
「寶絡,你可別亂來啊。皇貴妃在宮中地位穩固,輕易動搖不得。庄氏和惠嬪想要算計她,都接連遭了殃,你可千萬別去和她硬碰硬。」許皇后一臉擔心。
「母後放心吧,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件事若是操作得當,指不定咱們還能把皇貴妃和惠嬪當做咱們的踏腳石,鞏固母后在宮中的地位呢。」
太子聽著她的話,若有所思:「你是說……」
「宮中為何亂象迭生?就是因為妃嬪濫用權柄導致的。父皇偏寵妃嬪,冷落中宮皇后,便是亂象之源。此次的事,給了我們一個教訓:這種現象,也該改改了。」寶絡與太子對視著,臉上滿是嚴肅與認真。
「不錯,是時候讓一切回歸正統了。今日皇祖母的壽宴上,不少御史都看到了宮中的亂象,想來,心中應該有不少想法。我該好生啟發他們一下,以便讓他們更好的勸諫父皇。」
「正是如此。外頭的事,我也不大懂,就勞煩太子哥哥多操心了。」
「妹妹謙虛了。妹妹若是身為男子,定比我還強些,妹妹正是我的小福星。」
或許是覺得此計可行,太子匆匆地找幕僚商議去了。這件事才剛過去沒多久,越早做好準備,越是能打昭德帝和皇貴妃一個措手不及。
東宮一系不需要昭德帝那虛無縹緲的歉意,他們只需要昭德帝實實在在的承諾,以此來鞏固許皇后的地位,挽回許皇后被昭德帝和太后當眾呵斥而喪失的威嚴。
第二日,便有好幾名言官上摺子提及此事。
葛御史把庄氏、惠嬪、皇貴妃等生過是非的妃嬪全部彈劾了一遍,並進言道:「內有妖妃做亂,敗壞朝綱,若不加以嚴懲,無以服眾。若不以此為戒,此事便無法禁絕,請皇上嚴懲三名妖妃,以儆效尤。如今庄氏已被貶為庶人,不知皇上準備如何處置皇貴妃和惠嬪?」
昭德帝一聽這話就頭疼,庄氏倒是已經被貶為庶人打入冷宮了,罰無可罰,降無可降,這沒什麼可說的。
惠嬪那兒昭德帝也已經處置過了,由妃位降為嬪位,對於惠嬪來說,這個懲罰已不算輕,更何況,惠嬪的禁足還是沒有規定期限的,沒個三年五載的,只怕她出不來,這還能怎麼罰?難不成要比照著庄氏來么?可惠嬪所犯之事,到底比不上庄氏謀害皇女、窺伺帝蹤來得嚴重,況且,她育有皇子,便是顧忌著六皇子,也不好直接將她廢了。
至於皇貴妃,的確是三人中受罰最輕的那個。可直接參与謀害寶絡的是五公主,皇貴妃在此事中頂多擔一個教導不利之責,她獲罪主要還是因為窺伺帝蹤這一項罪名。這罪行,自然比惠嬪和庄氏多項疊加的罪行要輕一些。
三人情況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論?
葛御史看見了昭德帝的神色,補充道:「當然,皇上若要偏袒哪位妖妃,微臣無話可說。不過,微臣身邊的庄大人,想必是有話要說的。」
昭德帝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庄大人,沒再吭聲了。好幾位妃嬪犯錯,就庄氏直接被廢除了位份,總覺得,在面對庄大人的時候,有些過意不去。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朕聽聞,庄氏在冷宮中痛改前非,每日為朕和寶絡祈福,還算誠心。過些時日,朕便把她放出來,封她為庄嬪。」這下待遇至少跟惠嬪差不多了吧。
庄大人面無表情地道:「微臣替臣那不孝女謝過皇上,多謝皇上願意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葛御史看向昭德帝的眼神有些失望。他沒有想到,昭德帝寧願減輕對庄氏的處罰,也不願意進一步懲罰皇貴妃和惠嬪。惠嬪倒也罷了,關鍵是皇貴妃,何德何能,居於副后之位!
皇貴妃一日在這個位置上,便是對中宮正統的最大挑釁,像葛御史這樣的儒士自然看她不順眼。便是皇貴妃沒錯,葛御史都能給她挑出些錯誤來。更別說,她現在還實打實的被人揪住錯處了。
「皇上,老臣也有話要說。」鄭御史板著一張臉站了出來。
這是一位頗為古板的大臣,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當年曾因死諫攝政王歸政於昭德帝而一戰成名,端的是一身錚錚鐵骨。因著他當年的功績,平日里就是昭德帝也要給他三分顏面,此時,昭德帝一見鄭御史站出來就覺得頭疼。一看鄭御史的臉色,他就知道,鄭御史不會說什麼好話。
鄭御史可不會管昭德帝在想什麼,作為一個正統的儒士,他早就看不慣昭德帝後宮這尊卑不分、嫡庶不明的現狀了。從前,後宮沒有發生什麼事端,他還勉強可以裝聾作啞。可如今,後宮這把火已經燒到太后的壽宴上了,那還得了?
「臣參皇上色-令-智-昏、寵妾滅妻、內闈不修、私德有虧,終致妖妃當道、後院起火,君威掃地!」
這番話,引起了底下一陣嘩然。
早就知道鄭御史是個認死理不要命的,可誰也不曾料到,鄭御史膽子竟大到這等地步,他居然把皇帝給參了!
昭德帝想過,鄭御史可能會像葛御史一樣勸他,言辭可能比葛御史更激進一些。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鄭御史並沒有提及後宮妃嬪之事,竟然直接將矛頭對準了他!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皇上連修身齊家都做不到,談何治國平天下!」
「當初,皇上在繼位之時,曾說過,想要做個明君。可皇上看看現在的您,迷戀女色、偏聽偏信,這是一個明君會做的事么?」
鄭御史在底下痛心疾首,昭德帝在上方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