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廢墟的棲息者(9)
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是清晨5點鐘。由於服用了「壓縮睡眠劑」,雖然只睡了兩個小時,但質量卻相當於睡了六個小時,一點兒都不覺得疲倦。只是被迫睡在浴室里,未免讓人有些不開心。窗外仍在下大雨。景色昏暗一片,令人一時分不清楚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剛才好像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夢中女人的臉龐始終模模糊糊的,無法看清楚。我憑直覺知道,那個女人肯定是我的姐姐……但我若真有那樣一個姐姐,她現在又到哪裡去了呢?我困惑地抬起手,敲了敲額頭。自從五年前失去記憶的那天開始,我就常常被這個夢迷惑。我不知道我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我將往何處去。玫瑰和阿吉一個左邊一個右邊地撲上來,遮住我的視線,把我從半蒙狀態拉到現實中。「你醒了,老大!」阿吉低聲說,「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子現在還在睡覺,隔音罩雖然是關著的,我們還是說話小聲點兒,別驚動了他。」「你們在搞什麼?」我問。透過門縫向外面張望,果然看到那不知名的黑髮少年安然躺在睡眠艙里靜靜沉睡。「你看。」玫瑰托著老舊的紙型電腦放到我面前,悄悄地說,「這是我們找到的資料。那個小子來歷不簡單!」「黑文斯·71,內存十二種子彈,凈重1*9郾25公斤。地球歷2471年由佛洛爾·黑文斯開發。特工專用,非流通型槍支。」阿吉搓了搓鼻子,帶著鼻音說:「我就說過這小子不一般。搞不好是個倒賣軍火的……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早上起來就感冒了。我們現在怎麼辦?報警?」「先別忙。」我阻止了阿吉,從口袋裡掏出我在地上撿到的藥丸包裝紙,遞給他們兩個,「這是我睡覺之前在地上撿到的。文字我看不懂。」我把包裝上的說明一字不漏地輸進了電腦,要求查詢此藥品的詳細說明。查詢在幾秒鐘之內完成。「沒有結果?會不會是莫尼羅族或者郝古拉族的藥物?」玫瑰說。「笨哦,莫尼羅的葯幹嗎印上地球字?」「好好,你們兩個別吵了。換個方法看看。」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滑動,要求查詢所謂的「專用限量藥物」是提供給怎樣的人和組織。又是幾秒鐘過去,這次屏幕上出現了幾行文字:「專用限量藥物」根據特定需要製造,大多有一定副作用。大體分為三類,一類為罕見病症的特殊病人量身定做,只適用於目標病人。一類為特別工作需要,比如外星生物研究隊必須配備的「萬能疫苗」。一類為軍事用藥。除第一類之外,其他不用於民間。私藏此種藥物超過一定數目者,在法律上應視為犯罪。阿吉、我、玫瑰,三人面面相覷。「這葯……這麼罕見啊?價錢肯定很貴。」玫瑰捏著包裝紙,仔仔細細地看著,似乎想從上面看出一百萬元錢來。「這個葯肯定不是第一種。我以性命打賭。」我說,「他很健康。他昨晚在走廊上打我的動作不是一個有病的人能做得出來的。」「我說老大,有些病是不影響體能的!」阿吉的肩膀靠在我身上,「靠,這小子不光倒賣軍火,還倒賣違禁藥品!這麼麻辣!報警吧!」什麼東西敲擊著門板。少年男子的聲音從我們背後傳過來:「你們還不是倒賣違禁藥品?」我們三個人嚇了一大跳,慌忙轉身,發現——那個不知名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他戴著便服帽子,穿著很普通的黑色衣褲,遮住了他身上所有受傷的地方。「我剛才在外邊找到了這個。」他沖我們笑著,右手拿著槍,左手拋著一個白色的小盒子,「這種毒品上市沒多久,叫做……『百媚』,對吧?」他一邊說一邊向我們走來。他的眉毛挑得很高,黑眼睛中毫無笑意,充滿了殺氣。昨天晚上他對我們呼來喝去、恐嚇威脅時,表情也沒有此時這樣可怕,現在的他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我們三個從地上站起來,隨著他的逼近而步步後退,直退到牆根。他把槍口對準了距離他最近的阿吉。「你……你想幹什麼?」阿吉恐懼地向後縮著,貼在我身上。我能感覺到他後背滲出的冷汗。「不幹什麼,玩玩問答題遊戲。」他眨眨眼睛,「第一個問題,如果你們真的報警,你想警察會逮捕誰呢?是你們這些未成年販毒者,還是我這個倒賣軍火和違禁藥品的人呢?」「當……當然是你了!」阿吉痙攣地看著那把槍,「啊……不,應該是把我們全都逮捕……」「錯了。正確答案是:會被逮捕的只有你們。作為懲罰,答錯的人要……」他眯起眼睛,「接受死亡。」他的食指輕輕扣向掌心,鉤動了扳機。一條淡淡的褐色光線射入阿吉的身體,不見了。我看到阿吉顫抖的身體突然靜止,像石膏像一般,姿勢奇怪地凝住了。瞬間過後,阿吉的背部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點。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個紅點是什麼,他的身體就突然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背部像氣球一樣四分五裂!我忍不住和玫瑰一起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遇到這種事情!這一定是一場噩夢,是幻覺!閉上眼睛再睜開,就會發現什麼都沒發生!我緊緊抱著玫瑰,蜷縮在地上。幾秒鐘之後,當我從手臂上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和銀色的槍管。「我叫什麼?」不知名的少年在問我,「回答我,我叫什麼?」我使勁吞了一口唾液,艱澀地吐出兩個字:「LiShang……」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驚訝:「你怎麼知道?」「槍上……寫著。」他提起槍,看看槍管上刻著的淺淺的斜體銀字,不自覺地笑了出來。「算你厲害。我叫李傷,桃李的李,傷害的傷。」他重新用槍對準了我,「讓我送你一顆子彈作為獎勵吧。」他扣動了扳機。火燙的子彈從冰冷的槍口中射出,像擊碎一片木板一樣擊碎了我的腦門,穿過我柔軟的大腦,帶著我的腦漿從後腦勺那裡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