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十 章
喧囂聲震天,一眾同村青年簇擁著,趙向東軍裝筆挺,跨進帶瓦頂的黑漆大門進了院中,他抬起右手,端端正正對姜父薑母敬了一個禮。
「爸,媽。」
「嗯,好!」姜家老兩口點了點頭,打量眼前身姿挺拔的青年,滿意欣慰歡喜,又夾雜不舍。
薑母循循囑咐:「東子,我家寧寧交給你了。」
趙向東很鄭重,「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
「好,好好。」
姜父拍了拍薑母的肩,「行了,東子去接寧寧吧,不要給耽擱了時間。」不少事已悄然重新講究起來,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姜寧坐在床上,側耳傾聽外面動靜,聽了半天聽不出個所以然來,沒辦法,外面人多太吵了。
她剛側了側頭,忽聽見喧鬧聲拔高,余光中一個軍綠色身影進了門。
她立即仰臉望去,趙向東大步行來,站在她面前。
「寧寧。」
他低低喚了一聲。
嚴肅如趙向東,大喜之日也難掩喜悅與激動,他目光專註,那雙深邃黑眸里,只倒映著一個纖細身影。
那眸光炙熱,姜寧緊張,還有些羞赧,她微垂眼瞼,「嗯。」
就這麼一會,後面的人已經潮水般涌了進來。南坪村的還好說,大崗村那邊的眼前一亮,好一個標緻的新娘子,大伙兒驚嘆,有愛鬧的立即打趣起來了。
作為被圍觀的中心,姜寧有些扛不住,她低下頭不再看他。
趙向東微微一笑,猛地俯身,將她打橫抱起來,轉身往外面行去。
姜寧驚呼一聲,反射性摟著他的脖子。
她不是第一次摟她的脖子,他的胸膛如記憶中寬闊結實,手臂強健有力。
姜寧的心「砰砰」地跳著,與上次落水不同,這一回,這個臂彎已屬於她,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
他們將相互扶持,生兒育女,相伴一生。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姜寧怔忪,定定看著他的稜角分明的側臉,他側過頭來,目光柔和回視她。
她眨眨眼睛,低下頭,將頭靠在他的頸窩處。
趙向東手臂緊了緊,大步往外行去。
*
破四舊影響力仍在,婚禮很簡單,敬茶入門儀式一應俱無,趙家請了村支書當證婚人,趙向東姜寧在眾人見證下宣誓,婚禮就成了。
趙家擺開了席面,從院里一直擺到外面,招待相鄰親戚與送嫁的娘家人。
席面有魚有肉,比姜家要遜色些,但在這年頭已經算極不錯了,姜建設兄弟看了,還算滿意。
娘家人沒意見,趙家鬆了口氣,招呼大伙兒起筷。
其實小孩子已經吃上了,大人咽著唾沫忍著,一熬到開席立即甩開膀子,埋頭拚命吃。
趙母精神抖擻,兒子能幹,娶了這麼好人家的閨女,定親以來艷羨話語不絕於耳,她昂首挺胸,面有光彩。
說實話,她之前還有些嘀咕一百二彩禮錢的,但老二媳婦陪嫁籠箱多,還有手錶外加幾百塊壓箱底錢,十里八鄉頭一份,這下子嘀咕沒了渾身舒爽。
現在看著人放開吃喝,她驕傲欣慰夾雜著些心疼,到底是困難時期走出來的人,家裡還遠遠沒寬裕到不在意的程度,這席面費了很多錢和票。
「哎喲喂,這一桌好幾個硬菜,得費多少錢票?!」
偏偏就有沒眼色的人,趙大嫂孫秀花沒能當家,她不知家裡攢了多少錢,但這回大出血是肯定的。
她心口一抽抽地疼,看著大伙兒大口吃喝,比割她的肉還難受,好在她還記得今天是大日子,鬧出事一家人絕對饒不了她,只敢壓低聲音嘀咕。
趙母橫了大兒媳一眼,「你不說話沒人把當你啞巴!」
孫秀花就是個滾刀肉,被婆婆罵習慣了,這程度不痛不癢,她有兒子撐腰也不懼,撇撇嘴,「老二家是金貴人,我給她送吃的去。」
姜寧待在新房不能出門,她的飯菜早就留好了,肉菜足足的,孫秀花咽了咽口水,順手要捻一塊。
「啪!」她的手被打開,趙母忍了又忍才沒有破口大罵,這灶房沒門,正對著外面席面,不遠處還坐著姜家人,被人見了不是找罵嗎?
「趕緊給老娘滾出去!」
趙母壓低聲音吼,攆走了嘀嘀咕咕的大兒媳,她想讓小女兒或小兒子送的,但望了一圈,沒找到兩個小的反而看見剛轉出來二兒子。
「東子你來,給你媳婦把飯拿回去。」
*
趙家八間大屋,新房就在西屋第二間,這是趙向東本來的屋子,這房子起了好幾年,但他正經住過就兩回,還很簇新。
姜寧環視一圈,農村土地多院子大,房子蓋得足夠寬敞,放了趙家新打的床櫃,再加上她的陪嫁,活動空間依然很充裕。
大崗村跟南坪村不同,後者是土著,雖近年日子都窮,但村裡大部分房子都是解放前蓋的青磚瓦房,歷經幾十年風雨雖半舊的但依舊牢固。
前者則不然,大崗村基本都是外來戶,因戰亂遷徙,最後在林縣郊外落地生根,聚在一起成了村莊,據姜寧所知,趙家本來是北方人,所以才生得格外高大健壯。
這也導致大崗村村民的居住條件更差些,大部分是泥磚房草蓋頂,趙家雖比不上姜家,但似這般能建了瓦蓋大屋的,全村沒多少戶。
不過話說回來,若趙家住的是草蓋土房,姜父薑母是不會答應相親,趙向東優秀,但家裡太扯後腿也不行,老兩口就一個閨女。
姜寧環視一圈,心裡有了數,屋裡就她一人也閑著,乾脆就打開陪嫁的樟木箱子,將自己的日常用品取出來放好,她至少還得在這屋子住兩個月呢。
整理得差不多,她拎起鐵皮暖瓶,往搪瓷盆倒了熱水,剛擰巾子抹了把臉,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姜寧回頭一看,趙向東端著兩個大碗,正推門進房。
「寧寧先吃飯,晚些我跟你一起收拾。」
趙向東見她洗好了手臉,端起搪瓷盆去倒水,姜寧瞅了他一眼,挺滿意的,很好懂得幹活,大男人主義家務都推給媳婦她可不幹。
「天涼,趁熱乎吃。」
把水倒了,他連忙催促姜寧吃飯,她把肉菜跟飯分了分,大碗的往他跟前一推,「我吃不了這麼多。」
她的飯量,趙向東是知道的,雖覺得少了但也不強求,點點頭,「那你先吃,剩了給我。」
姜寧含笑瞅了他一眼,有覺悟哈,懂得包圓剩飯。
她不矯情,兩人約會多次也熟悉了,她抓緊時間吃,筷子就一雙,免得剩下時該涼了。
趙向東一直專註看她,人生三大喜,中意的小姑娘終於成了他媳婦兒了,嚴肅臉綳不住,他進屋后嘴角一直噙著笑。
等姜寧吃飽,他兩三下把剩下的飯菜掃乾淨,末了捏了捏她的手,「你先歇著,我晚點回屋。」
外面還開著喜宴,趙向東不能在屋裡待太久,他提起「晚點」,眸色不禁暗了暗。
這個眼神有點炙熱,姜寧想起某些不和諧的事,兩頰爆紅,趕緊揮手,「去吧,去吧,外面等著呢。」
媳婦兒羞赧,趙向東心頭熱了熱,好在他強大的意志力發揮作用,頓了頓,聲音平穩依舊應了聲,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出屋。
等門掩上了,姜寧才鬆了口氣,拍了拍還燙著的臉,怕什麼怕什麼,不就是那檔子事嗎?夫妻義務,促進感情的一個重要途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事實證明,她其實沒那麼淡定。
深秋初冬天黑得早,等喜宴散了,整理好一院子狼藉,太陽早下了山,趙母揉了揉腰,忙催促二兒子回屋休息。
趙向東身強體健,對比起部隊的訓練,這點勞動程度簡直是毛毛雨,他根本沒放在眼裡,反而搬抬一通還有點熱。
進了屋,他隨手解開風紀扣,脫了軍外套搭在床頭。年輕小伙火力壯,他裡面就穿了件襯衫,上面兩個紐扣順手解開,「寧寧,今兒累一天了,我們早點睡吧。」
他目光炯炯,姜寧聽這話總覺得意有所指,聽著頭皮發麻,她倒沒逃避的想法,只不過……
「東哥,我想洗個澡。」她愛潔,折騰一天難免有汗,不洗澡不舒坦。
媳婦兒要求,自然無所不應的,但洗澡這個詞,讓趙向東呼吸重了重,他頓了頓,半響才啞聲應了,出門給提水。
灶房有現成熱水,熱水冷水各一桶,趙向東一起給提回來了,倒進新澡盆子里給兌好,「好了。」
姜寧受不了他那炙熱的目光,也不可能留他在屋裡,忙把人往外攆,末了還吩咐他再打水來,等會也洗洗。
房門關上,一會撩水聲響起,趙向東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該來的避不過,澡也洗過,水也倒了,門鎖上,趙向東率先上床,抖開被子,自己斜靠在床頭看她。
他不吭聲,存在感卻非常強烈,姜寧磨蹭片刻,也挨過去坐在床沿。
誰知剛一坐下,身後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立即將她抱住,健碩的胸膛貼了上來,一道炙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
「吹,先吹了燈吧。」姜寧慌了,這跟想象中的黑燈瞎火不一樣啊!
「不用了。」
一點煤油燈,光線昏黃,映在她嬌美白皙的側顏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清,她黑亮的眸子似有冰玉在閃動。
燈下看美人,撩人心弦,這美人是他剛娶回家的媳婦兒,那就不得了了,趙向東渾身血液似要燃燒起來,哪裡有心思吹燈,輕輕一使勁,就將人撲倒在簇新的牡丹花紋衾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