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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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一切都仔細思索,聯繫自己這親弟弟,平日里三天都背不下一首五言律詩的極品資質之後,元瑾的心也冷卻了下來。
難道……只能這麼算了?
希望之後又絕望,其實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元瑾回到了房裡。經歷今日的情緒波折,她實在是有些累了。但她走進房門之後,發現一道細瘦的影子竟然還坐在炕床前等著她,竟是薛聞玉。
「四少爺怎麼在這兒。」元瑾問杏兒。
杏兒道:「您昨日說要和四少爺繼續下棋。他從辰時就坐在這裡等您,一直等到現在。」
那豈不是等了近六個時辰了!元瑾眉頭微皺:「你們怎的不勸阻?」
杏兒有些委屈:「娘子您不知道,咱們哪裡勸得動四少爺!」
元瑾便走過去,溫聲對薛聞玉說:「聞玉,今天天色已經太晚了。我叫嬤嬤送你回去了,好不好?」
薛聞玉看著她,白玉般的臉面無表情。他沉默很久,開口說道:「你說的,下棋。」
他很少說話,因此聲音帶著一些沙啞。
這明明是平靜的語氣,卻讓元瑾生出幾分騙了小孩的愧疚。人家都等了她六個時辰了,她卻一回來就讓人家回去,還算什麼姐姐。不就是陪他下幾盤棋么,有什麼大不了的。
元瑾叫柳兒拿了棋盅坐下來。將黑子放到他面前:「那好吧,你要黑棋,你先走。」
薛聞玉這才接過了棋盅,卻沒有開始下,而是把她的白棋盅也拿了過去。隨後從兩個棋盅中拿齣子放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棋局。元瑾原以為他是胡亂擺的,但等她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局有些眼熟。似乎是……他們昨晚下的那盤棋!
元瑾有些不敢置信,再仔細看,的確是他們昨晚下的那盤棋!
她在棋藝方面天分超群,這還是不會記錯的!元瑾看了聞玉一眼,再次將棋局再次打亂,對聞玉說:「你再擺一次我看看。」
薛聞玉大概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棋局打亂。但還是一子子將它們擺回原位。
他當真記得昨晚的棋局!
薛聞玉,常人眼中的一個痴傻人,竟然有過目不忘之能!
元瑾久久地不能說話,她重新而鄭重地打量她這個弟弟。他雖然長得非常好看,卻很沒有存在感。因為他幾乎就不怎麼說話,由於長期的孤僻和木訥,跟人接觸也顯得有些不正常。
他皺了皺眉,可能是等得太久了,把白子放到她的手裡:「下棋。」
元瑾深吸了口氣,決定先同他一起下棋。
她昨天教了薛聞玉怎麼下棋,他今天便能照著她說的路子,一步步地隨她下。雖然跟她比還有很大不足,但卻是天賦異稟,竟能接得住她的棋了,而且還能反堵她的棋。
元瑾終於是確定了,這個弟弟不僅能過目不忘,恐怕還聰明過常人數倍!就是她當年教朱詢下棋,他也沒有聞玉這樣的天分。
這讓她內心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這是一個絕對荒謬的想法,恐怕若是旁人聽了,都要笑她是瘋了。
這次定國公府選繼子,她能不能……讓聞玉去試試?
薛錦玉的資質是肯定不能入定國公府的眼了,別說定國公府,薛老太太這關都過不了。但是聞玉卻未必。他有如此的天分,難說不會有機會!
她看著薛聞玉,雖然他仍是那副無悲無喜的樣子,寡言少語。但她卻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想法了。
薛老太太其實並非一個重嫡輕庶的人,實際上她日常還是很照顧庶房的。何況這次不光是只有她們薛家一家人去選,倘若是為了增大入選的可能性,薛老太太是絕不會拒絕帶上薛聞玉的。這點她還是對薛老太太有了解的。
既然這樣的話,沒什麼是不可以的!
元瑾心中念頭百轉,最後才定下了思量,問他:「聞玉,如果姐姐交給你一件事,你願不願意去做?」
薛聞玉卻沒有反應,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說話,靜靜地繼續下他的棋。
元瑾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了。薛聞玉就算智力超群又能如何,他連基本的與人交流都做不到,難道還能去爭奪定國公之位嗎!
但正當她想讓下人帶聞玉去休息的時候,他卻看著棋局,突然開口說話了。
「想我做什麼事。」
他說話竟然很正常。
元瑾這才知道,原來薛聞玉是能理解別人的意思的,他只是從來不表露罷了。也許是周圍的人的反應,他也從來不需要。
元瑾也並沒有把他當孩子,而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頗為鄭重地跟他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件事未必會很好玩,甚至可能會有些危險。但它會讓你會得到權勢地位,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而姐姐會保護你去做這件事。」
他嘴角微微一扯。
「若是幫你,有什麼好處?」他繼續問。
他是在問她要好處?元瑾頭一次把這個弟弟當成正常人,知道他其實是能流利完成對話的,並且思維是很清晰的。元瑾問他:「權勢地位還不夠的話,那你想要什麼好處?」
聞玉輕輕問道:「你剛才說,會保護我?」
元瑾道:「這是自然的,否則你一個孩子豈不是太危險。」
他想了想,放下了棋子說:「我答應了。」
這盤棋其實已經下完,元瑾贏了。
「聞玉!」元瑾見他似乎要走,又叫住了他,她還有個問題想問問他。見聞玉停止了,她才開口道,「你其實也並不像旁人說的那樣神志不清,為何平日從不表示?」
薛聞玉卻是沉默了很久,但並沒有回答她。
「如果你要和姐姐一起去做這件事,你就不能這樣繼續下去。」元瑾告訴他。
他聽到這裡才說:「……知道了。」
等聞玉的身影離開之後,元瑾沉默了片刻,其實她也應該知道是為什麼。對於薛聞玉來說,無論是周圍的人還是事,也許他都覺得……沒有應對的必要了。因為這周圍從來沒有一個人與他相關,也從沒有一個人,對他有過期許。
他在薛家活了十多年,卻只像個影子,從來沒有人真正的注意到他。
他應該,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三日後恰好是元瑾十四歲的生辰,只因不是及笄,也不是整歲,崔氏便叫廚房給她做了碗長壽麵,裡頭卧了個荷包蛋,算是過生辰了。
薛青山說:「……家裡只這一個女孩兒,不說大操大辦的,總得給她置辦件像樣的生辰禮才是。」
崔氏看著三個孩子吃早飯,說:「薛聞玉現在請西席,買這個那個的,家中花銷的銀子本來多。你一年俸祿怕都供不起他,要不是三嫂接濟,咱們就該去喝西北風了,你還能從你老娘那裡摳到多少銀子不成?再者明兒元瑾就及笄了,及笄禮的花銷更大,現在不省著些,日後怎麼辦?」
一提到俸祿,薛青山沒話說了。他做苑馬寺寺丞,一個月才六兩銀子的俸祿,加上衙門補貼些油米布的,算個七兩已經是多了。家裡倒還有五百畝的地,每年能有四五十兩銀子的收成,這樣的收入在幾位嫡房面前,非常的捉襟見肘。
元瑾吃著面說:「無妨,我這生辰過不過都行。」
上一次她及笄的時候,宮中大肆操辦,各個權貴家裡送來的及笄禮中奇珍異寶無數。她的梳頭娘子是已經出嫁的寧德長公主,宴席三日不散,太后又送了她四套寶石翡翠的頭面。但那又如何呢,她還不是被人背叛然後被害死了,現在坐在這裡吃面,幾兩銀子的事都要操心。
這些都沒有意思,過眼煙雲而已。
吃過早飯,薛錦玉上書房讀書,元瑾和聞玉去定國公府別院。
今兒不是學綉工,而是學世家中各種走行坐言的規矩。幾位娘子都出身官家,官家的規矩,比起世家的繁多還是不如的。
給她們上課的是老太太貼身的大丫頭拂雲,她站在幾位娘子中間,先把規矩示範了,再一一請娘子們出來跟著做。
這個可以說是元瑾之所長了,當想年她當年在宮裡的時候,三個教習嬤嬤圍著她教,時時刻刻盯著她的行為舉止。如此一年下來,她行走端坐無不優美,且這種氣質,並不是學就能學出來的,是長期印刻在骨子裡的。故即便她不學,也能隨意做好。
於是娘子們發現,在綉工上笨拙得可以的四娘子,竟然學這些規矩水到渠成,幾乎不必教,居然還讓拂雲笑著稱讚了她一句:「四娘子倒是悟性好。」
衛顯蘭便哼了一聲:「連個針線都學不會,會這些有什麼用!」
拂雲一聽到衛顯蘭這麼說,臉上的笑容不減,卻緩緩道:「衛小姐此言差矣,世家同你們官家不一樣,倘若我們現在在京城,憑定國公家的身份,每年宴請肯定還要去宮中請安的,宮中最是講究規矩的地方。若是沒學好這些,在貴人們面前丟了定國公府的顏面,豈不是一樁壞事?真功夫固然重要,不過在世家之中,更重要的是你們的規矩。」
薛元珠也幫了一句腔:「更何況,你自己的女紅又好么!五十步笑百步,我四姐沒招你惹你!」
薛元珊卻皺了皺眉,說元珠:「六妹,拂雲姑姑在說話,不許你這樣沒大沒小的插嘴!」
薛元珠便不幹了,說道:「元珊姐姐,方才衛小姐插嘴你如何不說她?怎麼就我說話,你才說我?」
元珠因為自己弟弟雲璽的事,對二房的兩個極看不過眼。更何況眾姐妹中,要論誰的口才最好,那是誰也比不過元珠的。
「你!」薛元珊脖子一梗,說,「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元珠更是笑了:「這麼說,元珊姐姐覺得衛家小姐才是理。反倒是拂雲姑姑的不是了?」
薛元珊徹底的敗下陣來,她們無人敢對拂雲不敬。
拂雲雖只是丫頭,但她的身份不一樣,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諸位娘子有什麼表現,她都會一一告訴老夫人。這便是老夫人的喉舌,那是能得罪的么?
拂雲看著她們爭執,最後說:「幾位娘子都是官家小姐,書香傳世。實在是不必這般爭吵,都坐下吧。」
卻沒有真的指責幾位小姐。
下了課之後,她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老夫人。
定國公老夫人喝著茶,緩緩道:「你覺得,這幾個娘子誰比較好?」
拂雲想了一下道:「薛家幾房人太多,相互傾軋,姐妹之間彼此不和。衛小姐是家中獨女,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太過受寵,非要和庶房的娘子計較,看不清楚自己的優勢。」
老夫人笑了笑:「你這般說來,你是不喜歡顯蘭了?」
拂雲給老夫人剝了葡萄遞過去:「當日她指責薛四娘子,分明可以私下偷偷告訴你,但她沒有這般做,那是想要四娘子當眾出醜。再者她若真的想要四娘子當眾出醜,明明可以指使丫頭來說,卻偏要自己出頭,叫四娘子抓住話柄反擊了回去。奴婢不好說別的,老夫人您心裡是清楚的。」
老夫人吃了葡萄,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薛家幾個娘子如何?」
拂雲想了想道:「這奴婢倒是不好說了,元珊和元鈺小姐,您早已不喜,元珠小姐今日幫四娘子出頭,倒也不失率性可愛,就是年紀終歸小了。元珍小姐倒是溫柔和善,表現得沒什麼錯處。至於四娘子……奴婢倒不知道,您介不介懷那天的事。」
老夫人嘆了口氣:「她的性子像寶珠,也聰明大氣,我本是挺喜歡的。」
寶珠是原定國公府小姐,老夫人老來得女,千嬌萬寵地養大,跟老夫人親近極了,可惜在三十年前,不到十三歲就因病去世了,一直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
本是挺喜歡的,那也就是說,還是介懷當日之事了。
拂雲半跪下來給老夫人捶腿:「您一貫看人都是準的,奴婢並不擔心。正如您看衛家和薛家,衛衡看似更好,實則他出身太好,到頭來反倒不能融入咱們府中。倒不如小門小戶的,全心全意地依仗定國公府,把國公府當成自己的家。」
老夫人笑道:「正是這個理,國公爺還以為我老糊塗了,因為自己堂姐妹選的薛府,他是沒看明白這個關竅。」老夫人盯著窗外的日光兀自思索片刻,又道,「著看吧,就那麼幾個月的功夫,也不會太久了。」
拂雲正若有所思,外面來了個丫頭通稟:「老夫人,顧老夫人來太原拜祖,特地來拜謁您。現人正在花廳呢!」
老夫人聽到這裡頓時驚喜。
她和顧老夫人是同鄉,雖顧老夫人差她些歲數,卻十分交好,後來顧老夫人嫁去京城魏永侯府,就總是見少離多。聽到她回鄉祭祖特地來見她,如何能不高興。她立刻直起身道:「快請她進來!」
丫頭給她梳洗,老夫人又想了片刻說,「把那幾個娘子都叫到堂屋來。」
幾個娘子聽到京城來的顧老夫人來,立刻就緊張了起來。那衛顯蘭顯然也是知道魏永侯爺那件事的,因為她一時激動,打翻了茶杯。
元珠很驚訝,小聲同元瑾說:「至於么,一個個也未必選上的……」
元瑾的心情卻有些許複雜,因為想到了當初,這位顧老夫人三進宮中,告訴她不要怪罪顧珩,顧珩總會娶她的情景。
「人事叵測啊。」她感概了一句,瞧元珠正眨巴眼睛看著她,就摸了把她的丫髻,「走吧,大家都已經走了。」
幾個娘子被領著去了堂屋,慎重地一一拜見了顧老夫人。
和之前元瑾所見不同,這時候的顧老夫人面色紅潤,談笑自若,雖人已半老,卻仍見得出年輕時候的貌美。渾不像當時,臉色蒼白得彷彿得了重病一樣的場景。她也只是看了元瑾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親熱地和衛顯蘭、元珍交談。
這讓元瑾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之前在她的記憶中,這是個病弱可憐,半天不敢說一句話的老侯夫人。
老夫人同顧老夫人提到了當初的事:「……當初我當真替你捏了把汗,那蕭家可是能得罪得起的!你兒著實任性。幸好蕭太后倒台,侯爺反倒因從龍之功,地位更甚從前。不過如今,侯爺仍未娶親,你便不急?」
顧老夫人放下茶盞嘆氣:「我急又有何用。沒人能忤逆他的心意,他年少時喜歡的那個姑娘一直未能找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夫人覺得驚奇:「如何會找不到?」
顧老夫人搖頭:「許本就是他的託詞吧。算了,不提這事了。」
顧老夫人又細細問起元珍的女紅等事,元珍又是驚喜又是害羞。其餘諸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幸好老夫人很快叫她們自己出來玩,不必杵在那裡喝冷茶。
元瑾正好想藉此機會去找那位陳先生,至於顧珩她是沒有半點興緻的,她唯一那點興緻已經在前世耗光了。
不管顧珩喜歡香的臭的,美得丑的,現在統統和她沒有關係。
她正循著別院的夾道往外走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她。
「薛四姑娘。」
元瑾眉頭微皺,這聲音略有些耳熟。她回過頭,果然看到衛衡站在一株柳樹下,他穿著件月白的細布直裰,玉樹臨風,少年俊秀。
她嘴角略抿,淡淡地道:「衛三公子有事?」
衛衡頓了頓,似乎在想怎麼開口,「那日……我胞姐的事我聽說了,我不知道她會那樣說你。」
元瑾聽到這裡似乎覺得好笑,她慢慢走近,抬頭看著衛衡。
「相比起你姐姐,我更不喜歡你舅舅那番話。」元瑾說,「衛三公子既今日叫住我,我不妨把話同你說明白,我現在並不喜歡你。你若是有空的話,能否把這些話告訴他們一聲?」
「你……」衛衡卻盯著她說,「你之前不是說……」
她之前不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么?
「之前說什麼都不要緊了,今日起我和衛三公子再無干係,所以你也不必為此憂慮了。」元瑾說完,看了眼旁邊的湘妃竹林叢,不想和他多說,便隨之離開了。
衛衡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其實元瑾並未做過痴纏他的事。這幾日她更是對他極為冷淡,雖都在別院,卻連在他面前露面都沒有。所以聽到衛顯蘭那般說她,他才又羞愧又著急,分明是想讓她別誤會的,可看到她今日的模樣,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旁邊傳來個說話的聲音:「三哥原是在等她啊!」
衛衡回過頭,看到一個藍袍少年從湘妃竹叢中走出來,他生了對細長鳳眸,皮膚白皙,笑容懶洋洋的。
衛衡一看是他,問道:「你方才一直跟在我身後?」
「你學射箭的時候就心神不寧,我便想知道你出來幹什麼了。」衛襄笑著說,「不是我說你三哥,人家追著你的時候不喜歡,不追了又何必在意呢!」
衛衡皺了皺眉,並沒有辯解這個問題,叮囑他,「方才的事你不要說出去。」說罷他也離開了。
只剩衛襄站在原地,看著元瑾離開的方向。
方才那姑娘分明發現他了,卻一直沒說。此人倒是有幾分厲害啊。
*
朱槙坐在長案後面寫字,室內一片沉寂。
他面無表情,這讓身旁伺候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靖王殿下便是那種,平日貌似好說話,但當真惹怒了他,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人。
門扇開了,定國公走了進來。他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才走上前來拱手道:「殿下找我何事?」
朱槙略抬起頭,擱下筆后從僕人的托盤中拿帕子擦手。隨後問:「找你來是要問問,襖兒都司部的輿圖,你當真覺得沒有問題?」
「這……」定國公一個遲疑,「都勘測了這麼久,自然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朱槙冷笑,從案上拿起本冊子,丟到了定國公身前:「你給我看了再說話!」
定國公也少見他這麼生氣,撿起冊子一看,頓時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這是榆林衛發來的密保,他們在襖兒都司綠洲被人偷襲,幸虧早有防備,才沒有出現傷亡。只是攻擊襖兒都司部的計劃還是落空了。
「殿下,這……!」定國公也深知辯解的話不能再說,僵持半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若不是我早已做了應對,你現在就該回京城,跟皇上請罪了!」朱槙冷冰道。
越看那冊中的描述,定國公越發覺事情的嚴重性,他臉色發白:「是我的過錯,竟未發現那輿圖有重大失誤!幸虧有殿下在,否則我便是削官也難洗刷罪責了!」
見他久不說話,也知道自己錯了。朱槙也略微鬆了些氣。
他喝了口茶,緩和了些語氣:「行了,既然軍隊沒有傷亡,便也不追究了,你自行領三千兩銀子的罰吧。襖兒都司地形極難勘測,倒也不能全怪你。我會給你四十個錦衣衛。你帶人重新勘測一遍。」
定國公十分感激,千恩萬謝領命退下。
他退下之後,外頭進來個人,跪下通稟道:「殿下,上次那位姑娘又來了,屬下不知該不該攔……」
朱槙想了想道:「不用攔她。」這次襖兒都司部的事,還正是因為她那天那番話,才沒有出現傷亡,他還欠她個人情。
他去了上次那間書房。等他到的時候,元瑾已經在書房裡等他了。
她正在烹茶。水壺的水咕嚕嚕地冒泡了,她提起懸樑,先燙一遍茶杯。再過一道茶,第二遍清亮的茶湯才倒入杯中。
絲綢一般的長發滑至胸口,她垂下頭,長睫覆著眼眸。
聽到動靜,元瑾才抬頭看,笑道:「陳先生回來了。」
她放下茶壺,伸出手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走,「我烹的茶,您嘗嘗?」
朱槙坐下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先不說他對六安瓜片的感覺如何,方才看她那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有幾分模樣,還以為是個懂茶的。沒想茶湯一入口,他就立刻知道這茶水過熱,茶味不夠悠久。
元瑾等他喝了,才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他放下了茶杯,看她期待的看著自己,只能說:「……好茶。」
「那我以後常給你帶。」元瑾就道。
朱槙的笑容略僵片刻,往後靠在圈椅上,繼續笑著說:「這也太麻煩你了,送這一次就夠了吧。」
「不用客氣,我看您生活……挺清凈的,往後缺什麼告訴我一聲就行。」元瑾拿出了給他帶的茶葉和銀子,「這銀子你收下吧。」
她指頭挑開紅紙給他看,於是他看到了三顆小小的銀錠。
朱槙道:「你這是做什麼?」
「自然是上次的謝禮,先生不會嫌少吧。」元瑾說。
朱槙只能道:「不會……你家中也不算富裕,何必周濟我。這三兩銀子還是拿回去吧。」
這人怎的有這樣的傲骨,到眼前的銀子都不要,難怪這麼窮。
元瑾勸他:「你現在住在寺廟中,不知道外頭柴米油鹽貴,但等你將來要用銀子的時候,銀子便是救命錢。不必推辭。我如今也是經歷了一番世事,才知道銀子的寶貴。」
朱槙想再推遲,卻實在是推遲不過一心覺得他很窮的元瑾,他只能收下了這……三兩銀子。然後說:「你既這般大方。若是有什麼所求,也可以告訴我,我會盡量幫你解決。」
他做出了怎樣的承諾,元瑾並不知道。
其實她現在可以輕易地向他要求幾萬兩銀子,甚至給她父親求個四品的官位。
這些,朱槙都不會拒絕的,這對他來說只是小事而已。
自然了,元瑾並沒有想到這上面去,她坐直了身體,想了想說:「萬事都瞞不過先生,我今日來找你,的確是有個事想請教你。」
果然,又是烹茶又是送東西的,必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