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此為防盜章,防盜比例60%,支持正版,多謝小仙女們元珠小聲問她:「四姐,我倒是好奇了,這衛家小姐家世不差,為何也來應選?」
元瑾就輕聲說:「有多不差?」
衛家家世的確在薛家之上很多,但這位衛家小姐的父親陝西布政使,卻是再過幾年就要致仕了。但他們家的男丁,大的沒什麼才氣,小的衛衡倒是天資聰慧,十六歲就中了舉,可惜還沒有踏入官場。他家眼見強盛,實則青黃不接。
這便是普通官家和勛爵世家的區別了,勛爵人家的子孫不管有沒有出息,爵位卻是世襲的,只要不出現敗家子,家族一直繁盛是沒有問題的。普通官家,倘若子孫不好好讀書,舉業不成,這家業說沒也就沒了。
衛衡也來應選,不也正是說明問題了嗎。他是中了舉不假,但能保證一定中進士嗎?這讀書人寒窗二十年,有幾個中進士的?這也是為何薛雲海等人積極應選的原因。有這樣通往富貴尊貴的捷徑可走,誰會不眼紅。
衛家小姐說完后,老夫人含笑點頭,問了句:「你家祖母近日身子可還好?」
衛家小姐笑著道:「多謝老夫人記掛,祖母身子尚好,還說想等您有空來拜見您呢!」
「自家人,用得著什麼拜見!「老夫人笑著讓她坐下了。
元瑾分明地看見,薛老太太的臉色更不好看一些。但很快她就笑了起來:「說來,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當初那事鬧得這麼大,咱們幾家都生疏了,卻是要找個時日喝茶敘敘舊了。」
元瑾雖然對衛家不了解,但這半個月也是將定國公府的旁系都熟悉過了的。其實定國公府旁系中,後生最出眾的是衛家的幾位少爺,畢竟別的少年可沒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不過老夫人並不中意衛家,似乎是因為當初衛家曾經與定國公府鬧得不愉快。
現在看到老夫人主動與這位衛家小姐交談,那就是說關係有所緩和,甚至可能有了意向,這讓薛老太太怎能不緊張。
其餘眾人又一一站起來自報了身家,老夫人皆是淡笑聽過。
都聽過了之後,老太太才合上茶蓋,問了句:「方才有個叫薛聞玉的,是誰的兄弟?」
元瑾靜了片刻,才從諸位娘子中站了出來。
諸位娘子的目光頓時聚到她身上來。
「老夫人安好,聞玉是我弟弟。」元瑾答道。
老夫人誇了一句:「令弟天縱之才,只是可惜……神智似乎有些不足。」
元瑾自然也料到了如此,即便是老夫人對聞玉的才智印象深刻,怕也會忌憚著聞玉的病。她說道:「能得老夫人一句誇獎,已是他的幸運了。」
老夫人一笑:「你這女娃,倒是當真沉得住氣!」她的目光卻嚴肅了一些,「我可以給他機會試試,但我需要你同我保證,他的病能治好。若是你能保證,我便給他一個機會。那我現在問你,你可能保證?」
元瑾豈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絲毫猶豫,立刻就應道:「老夫人盡可放心,我能保證。」
旁的娘子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這應該就是已經敲定一個人選了。那衛家娘子見她的弟弟入選,更是輕哼了一聲,方才兩人那就算是結下樑子了。她自然早知道自己胞弟衛衡也入選了,畢竟衛衡可有個舉人的功名,卻要再和這種庶房出來的一起爭,當真是讓人不服氣。
薛家其他幾個娘子也臉色不對。這薛聞玉不是個傻子嗎,怎的會有什麼天縱之資……
老夫人才笑著點頭:「那好!只是你弟弟底子還弱,怕是沒怎麼進學,回去告訴你父親,要找個得力的先生好生教導。」
元瑾應了下來,再復坐下。
老夫人又道:「其餘諸家有入選的,我會派人將名牌送到府上來。不必擔憂。」
等初選過了,老夫人才讓別家的娘子各自散去吃茶或是先回府了,因薛老太太還要陪老夫人說話,所以薛家的女眷還留在別院中。老夫人又著意問了下薛元珍、薛元珊的年歲性情。
薛老太太跟老夫人說起崇善寺封寺的事:「……方才走至寺廟門口,卻是看到不許旁人進入。不知何人到此禮佛,竟將皇寺都封了。」
老夫人叫丫頭切了些王過酥梨上來,將梨分給了姑娘們各自一盤,才說:「這整個山西行省,除了那位回來,誰還敢封皇寺?」
薛老太太有一絲驚訝:「你是說……靖王殿下回山西了?」
元瑾聽到這個名字,從啃梨中抬起頭來。
「昨日才回來的,回來那日百官跪迎,好大的陣仗。」老夫人道,「雖說靖王的封地只是大同,但整個山西,乃至陝西、山東半島,誰不以他為馬是瞻?國公爺也不敢懈怠半分,也去迎了的。」
薛老太太聽到這裡有些感慨:「原是這樣,那今日豈不是不能上香了?」
「卻也能的,說下午就能進去了,殿下似乎要啟程去大同府。」
元瑾垂下了眼睫。
靖王朱槙,這個強大到無可匹敵的藩王。就算她當年還是丹陽縣主的時候,也不能奈何他。
更何況她現在只是個不起眼的普通官家的小娘子。
老夫人說完之後,笑著問元珍她們,「這梨子可甜?」元珍等人自然是說清甜爽脆。老夫人便叫丫頭多揀了幾個梨,帶她們去隔間吃,她似乎要同薛老太太單獨說什麼話。
幾個娘子被帶到次間之後,丫頭們就退了出去等著。
薛元鈺吃了幾口梨,卻是百無聊賴:「說是來上香,卻只能悶在這裡,都要悶死個人了!」
「好生坐著吧,晌午吃了齋飯就能走了。」薛元珍勸了她一句。
薛元鈺看了薛元瑾一眼:「不過你家傻子弟弟是怎麼入選的?」
薛元瑾淡淡地道:「五妹要是再說聞玉是傻子,我便只好去告訴教針線的嬤嬤,說你每次綉工都是你丫頭代你做的。」
薛元鈺被元瑾威脅,便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元瑾了。
但她就是個坐不住的性子,眼珠滴溜溜轉,提著裙子悄悄走到了屏風旁邊,佯裝是看那盆高几上擺著的文竹,實則是在偷聽裡頭說話。這隔間只用了木雕的屏風隔開,說話隱隱是聽得見的。
薛元珊看到這裡有些生氣,這妹妹怎的如此行事如此莽撞!她正想出言呵斥她。沒想薛元鈺聽了幾句臉色不對,向薛元珊招了招手,小聲說:「你也快來聽聽!」
薛元珊沉著臉幾步走到妹妹身邊,正想揪她耳朵過來。卻被妹妹按在屏風上:「你聽裡面在說什麼!」
元珠看到這裡自然也好奇,拉了元瑾一把:「四姐,我們也去聽聽看吧!」不等元瑾拒絕,拉著她就靠到了屏風旁。
薛元珍平日自持身份,是絕不會幹偷聽這種事的,無奈實在是好奇,薛元鈺究竟聽到了什麼,怎會有如此反應?她也跟著走到了屏風邊。
裡頭正好隱隱傳來了定國公老夫人的聲音:「……你家元珍倒是不錯,既是嫡房的,性格也溫婉,知書達理。就是家世不如衛家小姐。」
薛老太太的聲音卻似乎帶著一絲喜氣:「元珍是個溫婉可人的,我平日也甚是喜歡。只是她的身份還不夠,其他幾個娘子怕就更沒有資格了。」
「自然的,畢竟那也是魏永侯爺選妻。」老夫人說,「當初魏永侯爺可是能娶丹陽縣主的人。若不是他一直抗拒不娶,哪裡會拖到現在。我與顧老夫人是最好不過的交情,她已經同我說好了,我這定國公府小姐若是選了出來,她也滿意,便同我們定下這門親事。畢竟哪位娘子要是成了這定國公府小姐,這門第自然也就夠了。」
薛老太太聽到這裡說:「若是定國公府嫡親的小姐,自然算得上是和魏永侯爺門當戶對了!只是魏永侯府既然這樣的權勢和家世,為何不在京城找?」
老夫人就笑:「自丹陽縣主死後,京城中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們,都不敢嫁他了。門第差一些的,顧老夫人又看不上。所以顧老夫人才發愁呢,眼見著魏永侯爺虛歲二十二了,才準備逼著要他娶一個。這樣的好事,若是哪個女子撿了便宜,便是保了這輩子的榮華富貴了!你們家的娘子們可要抓緊些了。」
這邊偷聽的幾個娘子,已經完全被兩位老太太說的話給震驚了。
定國公府老夫人,竟然在和薛老太太討論這個!
日後的定國公府小姐,竟然是要和魏永侯爺定親的!
坐回來喝茶的時候,薛元鈺看了一圈大家的表情,小聲地說:「你們都知道魏永侯爺是誰吧?」
薛元珠卻很茫然:「他是誰?」
薛元珊見元珠年紀小,就跟薛元珠講:「魏永侯爺不僅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勛貴家族,還長得相貌俊美。當初本來是要指親給丹陽縣主的——這丹陽縣主你總是知道的吧?」
薛元珠立刻點頭:「知道!她誰會不知道。」
薛元珊就繼續說:「拒傳聞,因為他拒不娶這位縣主大人,被太后罰貶官山西。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就同靖王殿下等人一起聯合清君側,最後將蕭太后囚禁毒殺了。」
薛元珠嚇了一跳:「這樣嚇人,難道以後誰選上了定國公府小姐,就要嫁給這樣的人不成?」
「有什麼好嚇人的。」薛元珊卻說,「這樣的權勢富貴,又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號。我看只有別的姑娘對他趨之若鶩的!就是咱們誰想嫁,還要被選成了定國公府小姐才行呢。」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看了薛元珍一眼,剛才老夫人可是提了她的名字的。她現在似乎仍然在恍惚狀態,握著茶杯的手緊緊的。
「難道不嚇人嗎,」薛元珠卻對這個魏永侯爺不屑一顧,拉了拉元瑾,「四姐,你說這魏永侯爺怎麼樣?」
曾經的丹陽縣主,現在的薛四娘子薛元瑾剛在一旁,表情淡淡地聽完了薛元珊講整個故事,說道:「……的確嚇人。」
當初人家為了不娶她,都差點殺她全家了,她還能怎麼說?
沒想到現在陰差陽錯,她還要跟顧珩扯上關係。
她表面平靜,實在放在桌下的手都已經捏緊了拳頭。造化弄人!
二門進去是個大花園,草木葳蕤,假山疊石。兩側的走道各站在許多丫頭,一個年長的嬤嬤在前面引路,又進了一扇月門,才看到兩個丫頭挑起竹簾,裡面飄出些禮佛的檀香味道。
薛府眾人此刻皆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錯。還是薛老太太最為鎮定,帶著眾女眷走進去,只見裡頭是博古架隔斷,琳琅滿目的翡翠擺件,五蝠獻壽漳絨毯,踩上去悄無聲息。那架黑漆紫檀羅漢床上,正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由丫頭服侍著喝茶。
老婦人一看是薛老太太,便紅了眼眶,似乎有些激動,叫她來身邊坐下。兩個人講了許多話。
元瑾在旁聽著,才知道這位老婦人秦氏原來是住在并州,前幾日才搬到了太原。似乎秦氏和薛老太太在沒出嫁之前,是家裡最要好的一對堂姐妹,雖然都是嫁到姓薛的家中,一個卻是定國公府,一個卻是毫無名頭的旁系,想來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薛老太太與秦氏契闊了一番,才介紹起自己的兒媳孫女們。
她最先介紹的自然是大房周氏,也是她最為喜歡的兒媳。「這是我大兒媳周氏,這是她所生之女元珍。」
周氏與薛元珍上前行禮。薛元珍也是個妙齡少女,溫婉嬌柔地道:「給堂祖母請安。」
周氏出身是所有媳婦中最好的,是太原府知府之女,所以她在薛家的地位也最高。薛元珍是其獨女,自然也是薛府中最為嬌貴的,有良好的大家閨秀的教養。
秦氏只是微笑著點頭。
薛老太太見秦氏此,笑容一淡,又介紹起了二房的太太沈氏和兩位娘子,便是剛才笑話了元瑾的薛元珊和薛元珏,兩人規規矩矩地給秦氏行了禮。
三房的太太姜氏,卻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精,還沒等薛老太太介紹,便先帶著女兒向前一步,笑著給秦氏行禮:「免得娘費口舌,我先自己說了。我便是三房的媳婦,這是小女薛元珠。」
薛元珠是幾個姐妹中最小的。
秦氏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元瑾身上,笑了笑說:「這便是你家庶房的那位娘子吧?」
她注意到元瑾也是因為,方才一起進來的薛府眾人裡面,不論是薛元珍或是周氏,甚至是薛老太太本人,都難以掩飾對定國公府奢華的驚訝。唯這個小姑娘,她進來的時候環顧四周,表情是平靜的,那種司空見慣、寵辱不驚的平靜。
這樣的小姐,只有那些真正的權貴家才教養得出來。
但怎麼會是薛家一個庶房的小娘子。
「正是呢!」崔氏連忙揚起笑容,連忙在背後輕推了元瑾一把,示意她上前請安。
元瑾也上前,屈身行了禮問安,既不謙卑也不諂媚。畢竟她之前所見之人皆人中龍鳳,對定國公老夫人自然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秦氏又多看了她兩眼,笑道:「這娘子倒是大氣,像你親生教養的嫡親孫女了。」
這話一出,大太太周氏和二太太沈氏臉色微變,三太太姜氏卻仍然保持微笑。
隨後秦氏似乎有話要單獨和薛老太太說,便叫嬤嬤先帶她們去賞蓮,只留下了薛老太太在屋中。
走出來的人難免好奇。
沈氏出身書香門第,因此和大太太周氏比較要好,小聲地問周氏:「娘和定國公老夫人要商量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周氏淡淡道:「兩人多年未見,左不過是說些體己話吧。」她走在了前面,似乎不想多說了。而崔氏落在後面,對元瑾小聲說:「嫡親的姐兒都沒誇,獨獨誇了你一個,今兒真是給娘長臉了!」
元瑾可沒有把秦氏的誇獎當一回事。秦氏就算誇她,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若是秦氏都不誇就罷了,偏生誇她個庶房出來的,幾個嫡房的向來心高氣傲,現在覺得庶房的壓了自己嫡出女兒的風頭,自然會不高興了。
但她什麼也沒說什麼,只是跟著眾人往前走。
嬤嬤領著她們到了一片荷花池,曲折的迴廊落於荷花池上,有幾家小姐已經坐在亭子里了。微瀾蕩漾的湖面上盛開著紫色、黃色的睡蓮。這季節荷苞才露頭,睡蓮卻已經繽紛綻開,鋪滿了大半的湖面。亭邊又有細柳垂下,倒真是極美。
薛府眾人又是感嘆,平日里雖然見荷花池不少,卻沒見過這麼大的,這樣花開成一片才叫真的好看。
「今兒便是宴請了各家太太和娘子在此處開遊園會,還請各位娘子先入座,」定國公府的嬤嬤有禮地微笑,「太太們若是坐不住,還可以去花廳先打會兒葉子牌,等咱們老夫人與薛老夫人說完了話,再去正廳開席。」
由此幾個太太就和姑娘們分開了,元瑾則跟著進了亭子坐下。
此時涼爽的清風拂面,初夏的天氣叫人十分舒服。
薛元珍坐在了另一頭,兩個二房的立刻跟著坐下。叫丫頭泡了茶上來。
薛元珊笑著說:「方才倒是四妹在定國公老夫人面前露臉了呢。」
「露面又有何用,庶房出的就是庶房出的。」薛元珏輕聲說,「爹也只是個養馬的罷了。」
薛元珍只是笑著聽,倒沒有說一句話。
對她而言,薛元瑾父親官位太低,母親家世上不得檯面,與她一個天一個地,她根本不想把自己和薛元瑾相提並論。
她們說話也並沒有避及元瑾,所以元瑾聽得清清楚楚。薛元珏之所以說她父親是養馬的,那是因為她這父親是地方苑馬寺寺丞,管的就是并州的軍馬供養。元瑾對這種小女孩般的鬥嘴並不感興趣,所以並不搭腔。
倒是旁薛元珠哼了聲:「五姐這話說的,要不是有四叔這個養馬的,二叔如今這官位還得不來,你還能坐在這裡喝茶么!」
薛元珏瞪了瞪眼,無話可說地轉過身。
薛元珠說的這事,元瑾也知道。
聽說當初,是二叔偷偷拿了自己父親的文章,得了當時任山西布政使的許大人的賞識,因此平步青雲,如今在外做知州。後來大家知道這事,卻也沒什麼說的了,人的命途難測,這也是各自的命罷了。但二房卻的確因此對不起四房。
「多謝六妹了。」元瑾低聲對旁邊的薛元珠說。
薛元珠卻把頭扭到一邊說:「我就是和她不對付,跟你沒關係!」
元瑾一笑:「那我也要謝你啊!」說著揉了揉元珠的包包頭。元珠還梳著丫髻。
元珠因此紅了臉,有些結巴:「你做什麼摸我的頭髮!」說著還不解氣,「你這人真是的!」
元瑾一笑不說話。
元珠卻坐到了她的身邊來,過了好久才說:「我這次就勉為其難,不怪你了。」
「好啊。」元瑾答應了她,元珠這性格還挺可愛的。
幾人說完話不久,來的石子路那邊就傳來了喧嘩聲,隱隱是少年說話的聲音。
涼亭中的各家娘子們自然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是誰在定國公府的院子里,也不知道該不該避。但看她們微紅的面頰,就知道是根本不想避開,只張望著等著看是誰來了。
嬤嬤也笑了笑:「娘子們不必避開,進國公府的都是親眷,與在座娘子也算是親戚了。繼續吃茶吧。」
自然是娘子們的幾聲笑聲。隨後那些人越來越近,大家都張望起來,看向石子路的方向。
幾個少年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個面如冠玉,清秀的少年,穿一身藍色衣袍。見著此人,有個娘子說:「這不是衛三公子衛衡么!」
衛家聽說也跟定國公府是親戚關係,而且比薛家更近。這衛三公子是家中年輕後生的佼佼者,身份非常尊貴。見著是她,小娘子們更是好奇,眼睛水亮,臉頰微紅。畢竟這衛三公子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原是咱們四妹妹喜歡的衛三公子么!」薛元珊笑著看向元瑾,「四妹妹,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元瑾則是一頭霧水。薛元珊……說什麼?
「上次在家宴上一見,四妹便對人家一見傾心。」薛元珊道,「還幾次偷偷想見人家,卻是一片痴心,只是可惜人家未曾理會四妹。」
元瑾嘴唇微抿,頗有些無言。
她之前,喜歡過衛衡么。怎麼這四房一家子都凈做些……蠢事。
衛衡那邊,旁邊的少年正好捅了捅他的手肘:「衛三你看,那不就是之前喜歡你的女子嗎!」
衛衡本來沒注意的,朝這邊一看,這才看到了正在吃茶的薛元瑾。
他差點沒認出來,是因為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穿得大紅大紫。今兒只穿了件粉色褙子,更是半點髮飾也沒有,只留青絲垂在肩頭。顯出少女姣美明凈的一張臉,雪白中帶著一絲稚氣。氣質似乎……也有些不一樣。
原她雖長得好看,卻不知怎的並不讓人驚艷。如今配上這樣冷淡的神情,玉白的臉,莫名讓人有容色攝人之感。
「你上次不是說,是個樣貌普通的姑娘嗎。」旁邊少年又說,「這也叫普通,衛三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該不會是聽到你來,所以也來參加遊園會吧?」有人打趣他,「可惜沒有這樣貌美的姑娘喜歡我,衛三你好福氣啊。」
衛衡皺了皺眉,輕聲道:「別胡說了!」
他邁開步,向亭子這邊走了過來。他們本來就是準備在亭子里吟詩作對的。
只是他們要去的亭子,會經過元瑾所在的亭子。
元瑾看到他們朝這邊走來,便有些頭疼,她根本不想面對這樣的事。
而旁邊薛元珏已經露出了興緻盎然的表情。
棗兒委屈地哦了一聲,不再好奇了。
杏兒只想趕緊把茶葉裝回去交差,旋好蓋子,帶著拿了月例銀子的棗兒回了西廂房。
「娘子,茶葉和銀子都拿回來了。」杏兒把茶葉罐和紅紙包的三兩銀子都放在桌上。元瑾就拿起銀子,感嘆了一聲:「一個月的月例,就這麼沒有了。」
姜氏給的那六十兩,叫崔氏拿去收起來了,說怕她不懂節制亂花銀子,等要的時候找她支。但這個銀子無法跟崔氏講去處,所以不能跟她要。其他東西崔氏倒也給了聞玉,只稍微留了幾匹布給錦玉做衣裳。
元瑾非常感慨自己的墮落,曾幾何時,銀子對她而言不過是個打賞人用的玩意兒,現在居然每一兩都要這麼珍惜。
杏兒小聲地說:「娘子,太太說了,用出去的每一筆銀子都要留個底子,看您是用哪裡了。」
「月例銀子她不管。」元瑾說著收起了銀子,又叫了柳兒過來,今天的事,她仍然不全放心。
「後天我們去定國公府的時候,你找下人打探一下,定國公府是否有個姓陳的幕僚住在崇善寺。」她吩咐柳兒。屋裡三個丫頭的品行她都了解,柳兒心細又年長,倒是個得用的人。杏兒雖不聰明,但交代她的事都切切實實記得。至於棗兒嘛……只能說,養著用用吧。
柳兒應下了,元瑾又問她:「聞玉可下學了?」
柳兒便答道:「這時候四少爺怕還在書房裡進學吧。」
聞玉其實過得也挺辛苦的,從定國公府回來后,他還要另上西席的課,教授四書五經,兵法戰略。往往要到酉時才能下學。
元瑾算著他該餓了,親自去廚房裝了給聞玉留在蒸籠的菜,去薛青山的書房等他。
元瑾到了書房,見先生還沒講完,先站在門口看著聞玉上課。
她一直不清楚聞玉對競爭世子是什麼態度,她希望並不僅因為她想,他才去做。雖說是有些她想讓他去做的成分在裡面,但元瑾也的確希望他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被庶子的身份束縛,不埋沒了他的才華。
書房點著兩盞蠟燭,映照得滿室昏黃。聞玉上課還是極認真的,聽著先生講課,側顏如玉,極為精緻。
等先生講完了,元瑾才進去請了先生坐下。
這位先生姓徐,長得極為普通,扔進人群都找不到的那種,但眼神露出一種隱然的智慧,並且他對聞玉極有耐心,從不因他的病說他半句。且這位徐先生極有才華,當時選西席的時候,無論薛青山考他什麼,他都能對答如流。
元瑾向他問詢聞玉的學習進度,徐先生都說很好。
「雖四少爺不愛說話,卻是的確天資卓絕。若能治好這病,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徐先生道。
「便是這個要請先生包容他,他有時候若有言語不當的地方,先生不要見怪,他不是存心的,只是不知道罷了。」元瑾笑著道。
徐先生搖頭道:「四小姐不必多言,我倒當真喜歡四少爺。也很願意教他。只需您照顧好他,便是對他極好了。」
元瑾謝過徐先生,又讓柳兒拿了上次三伯母送的端硯給徐先生,送先生出了門。
她看著這位徐先生的背影,總覺得此人有些神秘。
尋常的讀書人,既有這般才華,為何屈居於一個小小官僚之家教一個庶子。且為何又對聞玉十分包容,倒當真奇怪了。
她回來時桐兒已經給聞玉擺好了飯菜。一碟炒青菜,一碟腌筍肉絲,一碗燉雞,一碗火腿煨牛腩。聞玉現在吃的菜多是肉,畢竟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要每天練騎馬射箭,消耗是很大的。
他只吃面前的一盤菜,其實並不是因為他挑食,而是不論你放什麼在他面前,他都只夾那一盤菜。元瑾只能等他吃一會兒這菜,就換個菜放他面前。
可能練習射箭騎馬真的挺累的,他竟狼吞虎咽的消滅了大半飯菜。
「今兒很累吧?」元瑾本還想問問他定國公和考核的事,卻也不好問了,「你回去好生睡一覺,叫桐兒給你揉揉肩。」
聞玉卻似乎想了片刻,然後他說:「你說過,如果有什麼問題,要告訴你。」
元瑾頷首,她一直希望聞玉能遇到問題同她說,免得他自己憋在心裡。她問:「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告訴姐姐?」
聞玉點頭,放下碗筷看著她說:「定國公今日來了。」
他竟然會主動提起定國公的事。這讓元瑾有些意外,他提起這件事,證明爭奪世子之位這事他也是在思索的。而實際上,他獲得的才是直接的消息,若由他的口轉述給元瑾來思索,難免不如他自己思考有用。
「我們在練箭,定國公只看了衛衡練箭,很快便走了。」他繼續道。
這倒也理解,本來定國公心裡一直想要的人就是衛衡,只是老夫人更中意薛家的人罷了。元瑾沉吟了片刻問他:「另兩個堂兄是什麼表現?」
聞玉搖頭,輕輕地說:「他們不值一提。」
這讓元瑾更加意外,她以為薛聞玉根本就沒關心過另兩個堂兄,卻沒想到他還有自己的判斷,並且他還覺得另兩個堂兄根本不入眼。元瑾笑了笑,摸了下他的頭,「你這小腦瓜每天倒想很多東西啊,都不與我說么?」
看來他的確在慢慢改變,至少願意主動跟她說這些話了。元瑾思忖著,又問他:「那另外兩個衛家的人,你怎麼看?」
聞玉這次想得更久了一些,告訴元瑾:「衛衡很聰明,但衛襄更危險一些。」
衛襄,便是衛衡的堂弟了。
竟能讓聞玉都說出危險二字,此人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元瑾問:「你如何看出他危險的?」
聞玉這次抿了抿嘴唇,大概是在想怎麼說。最後卻仍然搖頭:「沒法說。」
聞玉看人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方式,有時候這或許只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也或許是他察覺到了什麼,但他無法用言語去描述。元瑾不再問他了,而是思索了起來。衛家只選進了兩個人,大家都覺得衛衡才是最後能成為世子的人,故十分看重他,倘若其實真正厲害的人是這個衛襄呢……那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你先暫時不必管他,倘若他真的厲害,這個時候便不會對付你,你只先學你的就是了。」元瑾說,她又想起了今日聽薛元珍提到的考核,便想一起問了他,「我似乎聽說,今日定國公同你們說了,三日後會考核你們?」
聞玉搖頭,「沒有。」又說:「他只問我們,知不知道西寧戰役。」
西寧戰役。
旁的戰役元瑾或許不清楚,她畢竟擅長的不是軍事,但是西寧戰役不一樣,當年這場戰役名聞天下,她不會沒有聽說過。
因為這是靖王的成名之戰。
當初靖王被分封到甘肅行省駐守蘭州衛,旁邊土默特部日益發展壯大,土默特部可汗額日斯是個驍勇善戰的猛將,數度侵犯甘肅燒殺搶掠。朝廷曾換任三個甘肅總兵,都未能將土默特部消滅,反而使其日益壯大。當時的甘肅民不聊生,幾乎一度被打得逼近了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