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此為防盜章,防盜比例50%,支持正版,多謝小仙女們不過辰時太陽就已經升得老高,曬得屋前白花花一片。崔氏一邊搖著團扇,一邊看正在給聞玉吃冰鎮雪梨膏的薛元瑾:「你說他當真天資不凡?」
元瑾給聞玉的碗里淋了一勺蜂蜜,說:「我不是已經告訴您了,聞玉雖然性格有些缺陷,卻是絕頂聰明的,天資勝過薛雲海他們許多。你說是不是聞玉?」
旁人說話聞玉不愛理,但元瑾說什麼他都會點點頭,然後繼續專心致志地吃他的冰鎮雪梨膏。
薛錦玉卻在一旁,滿不在乎地道:「一個傻子能有什麼絕頂聰明!」他跳下炕來,拉了一下聞玉的衣袖,「喂,你到底跟別人說了什麼,讓人家選了你!」
聞玉扯回自己的衣袖,避開他轉到另一邊去吃。
薛錦玉更氣,不依不撓:「薛聞玉,我在和你說話!」
「他是你哥哥,不叫兄長就罷了,怎能直呼其名!」元瑾瞪了錦玉一眼,冷冷道,「你在這般不守規矩,我就告訴爹去。」
薛錦玉平日最怕薛青山,聽到姐姐搬出父親,雖不高興,也只能輕哼了一聲。
「好了,你弟弟也不過是好奇。」崔氏勸了一句,想起昨晚薛青山聽說聞玉入選后,鄭重叮囑她的話。和元瑾說,「你父親說選兩個丫頭去他房裡伺候,另外還在外頭給他請了個西席,專門教他讀書,一月費用便得有一兩銀子,再給他重添四季衣裳,文房四寶什麼的,花費了家裡二十多兩。花這麼多銀子,你可要好生看著他,別到頭來是虧了力氣又虧了銀子!」
崔氏仍然覺得薛聞玉是選不上的,但女兒非要試試,丈夫又發話不許她插手,她也不能多說什麼,便讓她們父女倆去折騰吧!
「行了娘,我心裡有數。」元瑾不想再聽崔氏繼續說。
崔氏倒也不是心壞,就是見識淺薄,對庶子差了點。元瑾無意跟她多說,也無意同她爭執。
正好這時,有個丫頭進來通稟:「太太,三太太過來了。」
「她來做什麼。」崔氏不解,平時姜氏和她並不是很親近。姜氏雖然為人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但她們畢竟還有個嫡庶之別,她其實還是和大房二房來往得多。
雖然疑惑,崔氏還是叫小丫頭請了她進來。
姜氏今兒梳了個挑心髻,穿了身利落的青色妝花杭綢短褙子,身後的丫頭一溜地捧著大大小小的盒子。
她在桌邊坐下之後就喝了口茶,看了眼元瑾和薛聞玉,開門見山地直接對崔氏說:「四弟妹,這次家裡選世子的事,你怎麼看?」
元瑾聽到姜氏這話抬起頭,只見崔氏又扇了兩下團扇,有些不解:「這事……能怎麼看?」
這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嗎?
元瑾嘴角微動,直接走到崔氏旁邊坐下:「三伯母可是有什麼事?」
姜氏淡淡地道:「我也不和你們繞圈子,昨日家裡的事想必你也看到了。這家中仗著大的欺小的,沒個兄友弟恭!兄弟之間的手段著實讓人心寒。」
「昨日的事的確手段過分,不怪三伯母生氣。」元瑾道。
姜氏放下茶盞:「所以我今兒前來,是想問你們一個問題。」姜氏說到這裡一頓,看著元瑾和崔氏的表情,說,「你們想不想得到這世子的位子?」
元瑾心中暗驚,已經有所感姜氏會說什麼:「三伯母這是什麼意思?」
「我兒雖然已經落選,沒了指望。但昨天的事實在是惡毒,便是我兒不能入選,我也不能讓她們入選!」她說到這裡目光一冷,元瑾還少見到姜氏露出這樣的神情。她又看向元瑾,「所以,你可想讓薛聞玉最後坐上這世子之位?」
元瑾坦誠地說:「雖說四房不過庶出,但我也不怕三伯母您說什麼,這樣的好事是誰都想要的。不過聞玉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最後選不選得上還是未知的,畢竟雲海和雲濤哥哥,都比聞玉年長許多,也十分優秀。」
她說這話,是想看看姜氏究竟怎麼打算的。
姜氏冷笑道:「衛家那兩個底細我雖然不清楚,但我們家這兩個我是再清楚不過了!薛雲海一般,薛雲濤更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只要你有把握治好你弟弟的病,我自然會幫你對付他們。」
聽到姜氏果然說到這裡,元瑾心中一動:「只要三伯母願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位三伯母極為聰明,有她幫助,絕對是一件對聞玉大為有益的事。
「那好,上次來,瞧著你們東西似乎不夠用,這些你們先收著。」姜氏說完之後,就對身後的丫頭們招了招手,丫頭便抱著錦盒走上前來,悉數打開。只見裡頭是一刀雪白的澄心堂紙、幾方上好的端硯,紫檀鎮紙,白玉鎮紙,上好的大小羊毫筆二十字。甚至還有人蔘、阿膠、鹿茸等的進補藥材,另有紅紙封著一錠錠雪白的紋銀,裝滿了一個匣子,怕是有五六十兩之多!
這些東西,把崔氏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方才還說聞玉花家裡的錢,跟人家姜氏比,那點銀子算得了什麼,怕光姜氏拿出來的一方硯台,都不止這個數了!
元瑾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人,前半輩子能出現在她面前的,無不都是被人精挑細選過的極品之物。但現在看到這些琳琅滿目的東西,她仍然是一頓。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這是非常大方的了!
旁姜氏的丫頭素喜還說:「各樣綢緞二十匹,已經直接送去了四娘子的住處,娘子不必不捨得,儘管用就是了。」
元瑾也沒推辭,叫丫頭們將東西一一收了,屈身對姜氏說,「三伯母如此厚待,日後聞玉若真的被選中,定報答三伯母今日的恩情!」
姜氏卻道:「不用謝我,你好生教導薛聞玉。只要你贏了她們兩個,就算是報答我的恩情了。你日後有什麼需要的,儘管來找我就是了。我家世不如你另兩個伯母,只有一點好,還是有些家底的,絕不會讓你在銀錢上短了另外兩個」
果然是江南絲綢大戶的女兒,這魄力就是不同常人!
姜氏在細細了解聞玉的病和天賦之後,才離開四房,說有事會和她們聯繫的。
有了這位壕氣的三伯母的資助,至少短時間不用愁銀錢的問題,還很有可能還能隨時得到關於大房二房的戰略指導。這讓元瑾非常感慨,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這話果然是沒錯的。若不是大房二房得罪了姜氏,姜氏也不會來和四房合作了!
而大房和二房,也打探了一下四房這傻子是什麼情況。
雖說四房這些丫頭婆子們,非常容易被撬開嘴。但對於薛聞玉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她們卻一問三不知,只曉得似乎並非尋常的傻子,還專門請了西席重新授課,別的卻是再也不知道了。
兩房暗自疑惑,準備等到了正式考核的時候再看看。不過仍然沒有引起戒備,畢竟也只是個庶房的傻子罷了。
下午,薛老太太把諸房的孫子孫女都召集過去,告訴他們定國公府打算怎麼選世子。
「定國公府會從文才武略、謀定力等方面來考核幾個入選的人。文才,指的自然不是科舉八股,而是行軍布陣,兵法制衡。武略卻只是個小巧,練的是騎馬射箭這些功夫。雖說如今定國公府已經十分強盛,子孫不需要再衝鋒陷陣,但必要的武習還是要的。」薛老太太地把這話告訴眾人,眾人聽了倒也點頭,這些都是正常的。
「比較難以考核的是謀定力,前面兩個都是有跡可循的,最後這個,卻不知老夫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要怎麼選定。」薛老太太頓了一下,似乎思索了片刻,「不過倒也無礙,到時候自然便知道了。」
「後日開始,你們便每日午後都要去定國公府別院,跟著武師父教習。」薛老太太喝了口茶說,「女孩們也去,定國公府老夫人身邊有個嬤嬤,當年是宮裡針線局的,是最為精巧的蘇綉娘,以後由這個嬤嬤來教導你們的女紅針黹,順便糾正你們的行為舉止。畢竟若是誰的兄弟中選了,日後就該是大家小姐了,不能在這上面失了禮數。」
幾個孫女孫子齊齊應喏,都對即將開始的教習充滿了期待,不斷地興奮交談。
她們大概也清楚,老太太所謂的女孩也去,絕不是因為學女紅什麼的,而是老夫人要給魏永侯爺相看,看哪個女孩最適合。
這是多麼令人振奮的事!
所以元瑾並不意外地,第二天在影壁見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除了元珠還梳著個包包頭,沒怎麼打扮外,其他幾個可謂是爭奇鬥豔了。元珠的弟弟雖然沒有入選的可能了,她卻是被姜氏強行塞進來,準備好好磨一下她那性格的。由於起得太早,天剛麻麻亮就被婆子從被窩裡挖出來,所以她撅著嘴,滿臉的不樂意。
薛老太太也是起得太早,摸了摸臉醒了下神,叫眾位孫子孫女上馬車:「走吧,再磨蹭就天亮了。」
馬車便載著興奮又忐忑的薛家眾人,前往定國公府別院去了。
馬車停了下來,只聽外頭有個聲音:「請各家太太娘子下來吧。」
崔氏才帶著元瑾下去,薛家女眷個個都有些緊張。就是薛老太太也一臉鄭重,叫大太太周氏扶著,帶著自己的兒媳孫女,朝著定國公府氣派的二門進去。
二門進去是個大花園,草木葳蕤,假山疊石。兩側的走道各站在許多丫頭,一個年長的嬤嬤在前面引路,又進了一扇月門,才看到兩個丫頭挑起竹簾,裡面飄出些禮佛的檀香味道。
薛府眾人此刻皆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錯。還是薛老太太最為鎮定,帶著眾女眷走進去,只見裡頭是博古架隔斷,琳琅滿目的翡翠擺件,五蝠獻壽漳絨毯,踩上去悄無聲息。那架黑漆紫檀羅漢床上,正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由丫頭服侍著喝茶。
老婦人一看是薛老太太,便紅了眼眶,似乎有些激動,叫她來身邊坐下。兩個人講了許多話。
元瑾在旁聽著,才知道這位老婦人秦氏原來是住在并州,前幾日才搬到了太原。似乎秦氏和薛老太太在沒出嫁之前,是家裡最要好的一對堂姐妹,雖然都是嫁到姓薛的家中,一個卻是定國公府,一個卻是毫無名頭的旁系,想來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薛老太太與秦氏契闊了一番,才介紹起自己的兒媳孫女們。
她最先介紹的自然是大房周氏,也是她最為喜歡的兒媳。「這是我大兒媳周氏,這是她所生之女元珍。」
周氏與薛元珍上前行禮。薛元珍也是個妙齡少女,溫婉嬌柔地道:「給堂祖母請安。」
周氏出身是所有媳婦中最好的,是太原府知府之女,所以她在薛家的地位也最高。薛元珍是其獨女,自然也是薛府中最為嬌貴的,有良好的大家閨秀的教養。
秦氏只是微笑著點頭。
薛老太太見秦氏此,笑容一淡,又介紹起了二房的太太沈氏和兩位娘子,便是剛才笑話了元瑾的薛元珊和薛元珏,兩人規規矩矩地給秦氏行了禮。
三房的太太姜氏,卻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精,還沒等薛老太太介紹,便先帶著女兒向前一步,笑著給秦氏行禮:「免得娘費口舌,我先自己說了。我便是三房的媳婦,這是小女薛元珠。」
薛元珠是幾個姐妹中最小的。
秦氏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元瑾身上,笑了笑說:「這便是你家庶房的那位娘子吧?」
她注意到元瑾也是因為,方才一起進來的薛府眾人裡面,不論是薛元珍或是周氏,甚至是薛老太太本人,都難以掩飾對定國公府奢華的驚訝。唯這個小姑娘,她進來的時候環顧四周,表情是平靜的,那種司空見慣、寵辱不驚的平靜。
這樣的小姐,只有那些真正的權貴家才教養得出來。
但怎麼會是薛家一個庶房的小娘子。
「正是呢!」崔氏連忙揚起笑容,連忙在背後輕推了元瑾一把,示意她上前請安。
元瑾也上前,屈身行了禮問安,既不謙卑也不諂媚。畢竟她之前所見之人皆人中龍鳳,對定國公老夫人自然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秦氏又多看了她兩眼,笑道:「這娘子倒是大氣,像你親生教養的嫡親孫女了。」
這話一出,大太太周氏和二太太沈氏臉色微變,三太太姜氏卻仍然保持微笑。
隨後秦氏似乎有話要單獨和薛老太太說,便叫嬤嬤先帶她們去賞蓮,只留下了薛老太太在屋中。
走出來的人難免好奇。
沈氏出身書香門第,因此和大太太周氏比較要好,小聲地問周氏:「娘和定國公老夫人要商量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周氏淡淡道:「兩人多年未見,左不過是說些體己話吧。」她走在了前面,似乎不想多說了。而崔氏落在後面,對元瑾小聲說:「嫡親的姐兒都沒誇,獨獨誇了你一個,今兒真是給娘長臉了!」
元瑾可沒有把秦氏的誇獎當一回事。秦氏就算誇她,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若是秦氏都不誇就罷了,偏生誇她個庶房出來的,幾個嫡房的向來心高氣傲,現在覺得庶房的壓了自己嫡出女兒的風頭,自然會不高興了。
但她什麼也沒說什麼,只是跟著眾人往前走。
嬤嬤領著她們到了一片荷花池,曲折的迴廊落於荷花池上,有幾家小姐已經坐在亭子里了。微瀾蕩漾的湖面上盛開著紫色、黃色的睡蓮。這季節荷苞才露頭,睡蓮卻已經繽紛綻開,鋪滿了大半的湖面。亭邊又有細柳垂下,倒真是極美。
薛府眾人又是感嘆,平日里雖然見荷花池不少,卻沒見過這麼大的,這樣花開成一片才叫真的好看。
「今兒便是宴請了各家太太和娘子在此處開遊園會,還請各位娘子先入座,」定國公府的嬤嬤有禮地微笑,「太太們若是坐不住,還可以去花廳先打會兒葉子牌,等咱們老夫人與薛老夫人說完了話,再去正廳開席。」
由此幾個太太就和姑娘們分開了,元瑾則跟著進了亭子坐下。
此時涼爽的清風拂面,初夏的天氣叫人十分舒服。
薛元珍坐在了另一頭,兩個二房的立刻跟著坐下。叫丫頭泡了茶上來。
薛元珊笑著說:「方才倒是四妹在定國公老夫人面前露臉了呢。」
「露面又有何用,庶房出的就是庶房出的。」薛元珏輕聲說,「爹也只是個養馬的罷了。」
薛元珍只是笑著聽,倒沒有說一句話。
對她而言,薛元瑾父親官位太低,母親家世上不得檯面,與她一個天一個地,她根本不想把自己和薛元瑾相提並論。
她們說話也並沒有避及元瑾,所以元瑾聽得清清楚楚。薛元珏之所以說她父親是養馬的,那是因為她這父親是地方苑馬寺寺丞,管的就是并州的軍馬供養。元瑾對這種小女孩般的鬥嘴並不感興趣,所以並不搭腔。
倒是旁薛元珠哼了聲:「五姐這話說的,要不是有四叔這個養馬的,二叔如今這官位還得不來,你還能坐在這裡喝茶么!」
薛元珏瞪了瞪眼,無話可說地轉過身。
薛元珠說的這事,元瑾也知道。
聽說當初,是二叔偷偷拿了自己父親的文章,得了當時任山西布政使的許大人的賞識,因此平步青雲,如今在外做知州。後來大家知道這事,卻也沒什麼說的了,人的命途難測,這也是各自的命罷了。但二房卻的確因此對不起四房。
「多謝六妹了。」元瑾低聲對旁邊的薛元珠說。
薛元珠卻把頭扭到一邊說:「我就是和她不對付,跟你沒關係!」
元瑾一笑:「那我也要謝你啊!」說著揉了揉元珠的包包頭。元珠還梳著丫髻。
元珠因此紅了臉,有些結巴:「你做什麼摸我的頭髮!」說著還不解氣,「你這人真是的!」
元瑾一笑不說話。
元珠卻坐到了她的身邊來,過了好久才說:「我這次就勉為其難,不怪你了。」
「好啊。」元瑾答應了她,元珠這性格還挺可愛的。
幾人說完話不久,來的石子路那邊就傳來了喧嘩聲,隱隱是少年說話的聲音。
涼亭中的各家娘子們自然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是誰在定國公府的院子里,也不知道該不該避。但看她們微紅的面頰,就知道是根本不想避開,只張望著等著看是誰來了。
嬤嬤也笑了笑:「娘子們不必避開,進國公府的都是親眷,與在座娘子也算是親戚了。繼續吃茶吧。」
自然是娘子們的幾聲笑聲。隨後那些人越來越近,大家都張望起來,看向石子路的方向。
幾個少年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個面如冠玉,清秀的少年,穿一身藍色衣袍。見著此人,有個娘子說:「這不是衛三公子衛衡么!」
衛家聽說也跟定國公府是親戚關係,而且比薛家更近。這衛三公子是家中年輕後生的佼佼者,身份非常尊貴。見著是她,小娘子們更是好奇,眼睛水亮,臉頰微紅。畢竟這衛三公子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原是咱們四妹妹喜歡的衛三公子么!」薛元珊笑著看向元瑾,「四妹妹,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元瑾則是一頭霧水。薛元珊……說什麼?
「上次在家宴上一見,四妹便對人家一見傾心。」薛元珊道,「還幾次偷偷想見人家,卻是一片痴心,只是可惜人家未曾理會四妹。」
元瑾嘴唇微抿,頗有些無言。
她之前,喜歡過衛衡么。怎麼這四房一家子都凈做些……蠢事。
衛衡那邊,旁邊的少年正好捅了捅他的手肘:「衛三你看,那不就是之前喜歡你的女子嗎!」
衛衡本來沒注意的,朝這邊一看,這才看到了正在吃茶的薛元瑾。
他差點沒認出來,是因為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穿得大紅大紫。今兒只穿了件粉色褙子,更是半點髮飾也沒有,只留青絲垂在肩頭。顯出少女姣美明凈的一張臉,雪白中帶著一絲稚氣。氣質似乎……也有些不一樣。
原她雖長得好看,卻不知怎的並不讓人驚艷。如今配上這樣冷淡的神情,玉白的臉,莫名讓人有容色攝人之感。
「你上次不是說,是個樣貌普通的姑娘嗎。」旁邊少年又說,「這也叫普通,衛三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該不會是聽到你來,所以也來參加遊園會吧?」有人打趣他,「可惜沒有這樣貌美的姑娘喜歡我,衛三你好福氣啊。」
衛衡皺了皺眉,輕聲道:「別胡說了!」
他邁開步,向亭子這邊走了過來。他們本來就是準備在亭子里吟詩作對的。
只是他們要去的亭子,會經過元瑾所在的亭子。
元瑾看到他們朝這邊走來,便有些頭疼,她根本不想面對這樣的事。
而旁邊薛元珏已經露出了興緻盎然的表情。
一提到俸祿,薛青山沒話說了。他做苑馬寺寺丞,一個月才六兩銀子的俸祿,加上衙門補貼些油米布的,算個七兩已經是多了。家裡倒還有五百畝的地,每年能有四五十兩銀子的收成,這樣的收入在幾位嫡房面前,非常的捉襟見肘。
元瑾吃著面說:「無妨,我這生辰過不過都行。」
上一次她及笄的時候,宮中大肆操辦,各個權貴家裡送來的及笄禮中奇珍異寶無數。她的梳頭娘子是已經出嫁的寧德長公主,宴席三日不散,太后又送了她四套寶石翡翠的頭面。但那又如何呢,她還不是被人背叛然後被害死了,現在坐在這裡吃面,幾兩銀子的事都要操心。
這些都沒有意思,過眼煙雲而已。
吃過早飯,薛錦玉上書房讀書,元瑾和聞玉去定國公府別院。
今兒不是學綉工,而是學世家中各種走行坐言的規矩。幾位娘子都出身官家,官家的規矩,比起世家的繁多還是不如的。
給她們上課的是老太太貼身的大丫頭拂雲,她站在幾位娘子中間,先把規矩示範了,再一一請娘子們出來跟著做。
這個可以說是元瑾之所長了,當想年她當年在宮裡的時候,三個教習嬤嬤圍著她教,時時刻刻盯著她的行為舉止。如此一年下來,她行走端坐無不優美,且這種氣質,並不是學就能學出來的,是長期印刻在骨子裡的。故即便她不學,也能隨意做好。
於是娘子們發現,在綉工上笨拙得可以的四娘子,竟然學這些規矩水到渠成,幾乎不必教,居然還讓拂雲笑著稱讚了她一句:「四娘子倒是悟性好。」
衛顯蘭便哼了一聲:「連個針線都學不會,會這些有什麼用!」
拂雲一聽到衛顯蘭這麼說,臉上的笑容不減,卻緩緩道:「衛小姐此言差矣,世家同你們官家不一樣,倘若我們現在在京城,憑定國公家的身份,每年宴請肯定還要去宮中請安的,宮中最是講究規矩的地方。若是沒學好這些,在貴人們面前丟了定國公府的顏面,豈不是一樁壞事?真功夫固然重要,不過在世家之中,更重要的是你們的規矩。」
薛元珠也幫了一句腔:「更何況,你自己的女紅又好么!五十步笑百步,我四姐沒招你惹你!」
薛元珊卻皺了皺眉,說元珠:「六妹,拂雲姑姑在說話,不許你這樣沒大沒小的插嘴!」
薛元珠便不幹了,說道:「元珊姐姐,方才衛小姐插嘴你如何不說她?怎麼就我說話,你才說我?」
元珠因為自己弟弟雲璽的事,對二房的兩個極看不過眼。更何況眾姐妹中,要論誰的口才最好,那是誰也比不過元珠的。
「你!」薛元珊脖子一梗,說,「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元珠更是笑了:「這麼說,元珊姐姐覺得衛家小姐才是理。反倒是拂雲姑姑的不是了?」
薛元珊徹底的敗下陣來,她們無人敢對拂雲不敬。
拂雲雖只是丫頭,但她的身份不一樣,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諸位娘子有什麼表現,她都會一一告訴老夫人。這便是老夫人的喉舌,那是能得罪的么?
拂雲看著她們爭執,最後說:「幾位娘子都是官家小姐,書香傳世。實在是不必這般爭吵,都坐下吧。」
卻沒有真的指責幾位小姐。
下了課之後,她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老夫人。
定國公老夫人喝著茶,緩緩道:「你覺得,這幾個娘子誰比較好?」
拂雲想了一下道:「薛家幾房人太多,相互傾軋,姐妹之間彼此不和。衛小姐是家中獨女,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太過受寵,非要和庶房的娘子計較,看不清楚自己的優勢。」
老夫人笑了笑:「你這般說來,你是不喜歡顯蘭了?」
拂雲給老夫人剝了葡萄遞過去:「當日她指責薛四娘子,分明可以私下偷偷告訴你,但她沒有這般做,那是想要四娘子當眾出醜。再者她若真的想要四娘子當眾出醜,明明可以指使丫頭來說,卻偏要自己出頭,叫四娘子抓住話柄反擊了回去。奴婢不好說別的,老夫人您心裡是清楚的。」
老夫人吃了葡萄,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薛家幾個娘子如何?」
拂雲想了想道:「這奴婢倒是不好說了,元珊和元鈺小姐,您早已不喜,元珠小姐今日幫四娘子出頭,倒也不失率性可愛,就是年紀終歸小了。元珍小姐倒是溫柔和善,表現得沒什麼錯處。至於四娘子……奴婢倒不知道,您介不介懷那天的事。」
老夫人嘆了口氣:「她的性子像寶珠,也聰明大氣,我本是挺喜歡的。」
寶珠是原定國公府小姐,老夫人老來得女,千嬌萬寵地養大,跟老夫人親近極了,可惜在三十年前,不到十三歲就因病去世了,一直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
本是挺喜歡的,那也就是說,還是介懷當日之事了。
拂雲半跪下來給老夫人捶腿:「您一貫看人都是準的,奴婢並不擔心。正如您看衛家和薛家,衛衡看似更好,實則他出身太好,到頭來反倒不能融入咱們府中。倒不如小門小戶的,全心全意地依仗定國公府,把國公府當成自己的家。」
老夫人笑道:「正是這個理,國公爺還以為我老糊塗了,因為自己堂姐妹選的薛府,他是沒看明白這個關竅。」老夫人盯著窗外的日光兀自思索片刻,又道,「著看吧,就那麼幾個月的功夫,也不會太久了。」
拂雲正若有所思,外面來了個丫頭通稟:「老夫人,顧老夫人來太原拜祖,特地來拜謁您。現人正在花廳呢!」
老夫人聽到這裡頓時驚喜。
她和顧老夫人是同鄉,雖顧老夫人差她些歲數,卻十分交好,後來顧老夫人嫁去京城魏永侯府,就總是見少離多。聽到她回鄉祭祖特地來見她,如何能不高興。她立刻直起身道:「快請她進來!」
丫頭給她梳洗,老夫人又想了片刻說,「把那幾個娘子都叫到堂屋來。」
幾個娘子聽到京城來的顧老夫人來,立刻就緊張了起來。那衛顯蘭顯然也是知道魏永侯爺那件事的,因為她一時激動,打翻了茶杯。
元珠很驚訝,小聲同元瑾說:「至於么,一個個也未必選上的……」
元瑾的心情卻有些許複雜,因為想到了當初,這位顧老夫人三進宮中,告訴她不要怪罪顧珩,顧珩總會娶她的情景。
「人事叵測啊。」她感概了一句,瞧元珠正眨巴眼睛看著她,就摸了把她的丫髻,「走吧,大家都已經走了。」
幾個娘子被領著去了堂屋,慎重地一一拜見了顧老夫人。
和之前元瑾所見不同,這時候的顧老夫人面色紅潤,談笑自若,雖人已半老,卻仍見得出年輕時候的貌美。渾不像當時,臉色蒼白得彷彿得了重病一樣的場景。她也只是看了元瑾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親熱地和衛顯蘭、元珍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