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六章
訂閱不足60%,需等待72小時動物們生存不易,為了活下去,每場戰鬥都可能付出巨大代價,甚至是生命。
但奚念知現在佩服的不是灰狼孤注一擲不肯放棄的精神,倘若只是為了食物,它的舉動無疑是愚蠢的。
從灌木叢走出來,奚念知一步步靠近灰狼。
它的右眼被鮮血糊成團,血液凝固乾涸,成了黑色。
黑色彷彿在它身上開了一朵又一朵的大花,奚念知從頭看到尾,就連它那漂亮蓬鬆的尾巴也掉了大塊皮毛,露出白生生的皮肉。
不忍再看,奚念知不知所措地望向森林。
村民們來了——
他們舉著鋤頭,鐮刀,大斧,長棍,以及任何一切能充當武器的工具。
他們高聲怒吼著,眸中燃燒起一簇簇橘紅色的火焰。
「殺啊,殺啊——」
「鄉親們,不要害怕,跟我一起衝上去。」
「保衛村民,殺死凶獸。」
不知誰擔任了調動情緒的領頭人,他中氣十足,吼出的聲音結實有力。
村民們受到鼓舞,跟著不斷大喊:「殺——殺——」
老天不知是配合還是作對,轟隆轟隆,驚雷遽然在森林上空炸裂,大塊大塊雲層由南向北挪動,變天了。
村民們高亢的聲音停了一瞬。
然後奚念知看到張保全舉著刀不顧一切地從人群率先衝過來。
生死未卜遭遇危險的是他女兒,他心情自然和其他村民們不同。
「囡囡,囡囡。」
女兒那嘶啞得快喊不出來的小聲啜泣,令五大三粗的漢子幾近崩潰,無論他外表多強壯結實,也有一顆疼愛女兒的柔軟的心。
大顆大顆淚珠子從眼睛墜落,張保全蹣跚著快步跑過來,一把抱起襁褓中的女兒。
眼中布滿血絲,他欣喜若狂地盯著女兒猛看,滿是慶幸。
但當他的目光瞥向卧在一旁的狼時,便變成了冷蛇般的陰狠毒辣。
奚念知眼睜睜看著他持刀刺向灰狼腹部,她想說「別」,可喉嚨口像被棉花堵住,怎麼都發不出聲。
灰狼精疲力竭,可想要活著是每個生物瀕臨死亡前的原始本能。
它拖著癱軟的身軀往旁邊躲了躲,刀落在他後腿根部,不是致命傷。
鮮紅的血像噴泉,汩汩冒出。
它疼得呻/吟了下,眯開眼縫望著他們。
張保全還要再刺,卻被第二記巨大的炸雷驚得愣了下。
天瞬間黑了,烏雲不斷往下壓,彷彿要墜落到地面似的,逼仄得令人胸口沉悶。
抱著嬰兒跑回到趕來的人群中間,他把女兒交給媳婦兒抱好。
村民們交頭接耳,吉祥大黑狗站在離灰狼十多步遠的距離,仰頭高聲狂吠,卻踟躕不前。
它們不是獵狗,只是村民們養的家狗,並不凶煞。
灰狼三番五次下山巡邏偷雞和雞蛋,肯定是狠狠修理恫嚇過它們。
不然它們也不會裝聾作啞置若罔聞了。
奚念知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焦切絕望地盯著灰狼,心底狂喊:逃吧,快逃吧,你還能站起來嗎?
灰狼有沒有聽懂她不知道,可能它也察覺死亡已經近在咫尺了吧?如果想活著,它就必須離開這裡。
忍耐劇痛,它抽搐著伸了伸四爪,艱難地頑強地想站起來。
但傷口太多了,牽一髮而動全身。
好不容易撐起後腿,卻重重摔了下去。
不等灰狼掙扎站起來,幾個村民已經商量好決策,邁著大步上前。
他們是否會對這出狀況感到質疑?
嬰孩毫髮無損,灰狼卻傷勢慘重奄奄一息。
他們應該能想到一點點吧?但他們不會相信。
一隻狼會捨命救一個人類嬰孩嗎?若非親眼目睹,奚念知也是不信的……
走在最前面的村民舉著鋤頭站定在幾步遠,眯著眼睛觀察灰狼。
他「嘖」了一聲,彷彿是惋惜。
傷口太多了,很難弄到一塊完好的狼皮。
腹部那塊地方摸約能做一雙狼皮手套吧?村民算計著,眼睛里散發出生動的光芒。
與此同時,灰狼終於站了起來。
他瘸了後腿,動作有些趔趄。
一雙疲憊的眼虛弱地望著四周,尋找逃亡的最佳路線。
前方是成群村民,身體左側是蜿蜒溪水,黑熊是往密林逃走的,他不能走同樣的路,所以,只剩最後的方案了。
但能逃得掉嗎?
祁景遷苦笑一聲,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神的召喚,那麼輕盈,那麼溫柔。
沒有死在黑熊掌下,卻死在人類手中,他不甘心。
身體像懸浮在半空的蒲公英,完全沒有力氣了。
不如放棄?只這麼肖想了一剎,立即被他全盤否定。
不,今晨離開洞穴時,三隻小狼親吻了他額頭,就連小狼大也破天荒輕輕用嘴吻啄了他一下。
它們還不具備獨自生活的能力,它們依賴他,依戀他。
他死了,它們也活不了。
如果他來到這裡是因為某種使命,那麼,他就該堅持下去。
眸中突地迸發出生念,祁景遷定定望著面前的村民。
他已經舉起了鋤頭。
可能是要砍下他腦袋?
祁景遷抬起笨重的腿,努力往唯一的路途逃去。
卻失誤踉蹌了下,險些絆倒。
身後鋤頭掄起一股凄厲的冷風,祁景遷心涼了,生與死哪能由人?他可能逃不過這一遭了。
慢慢闔上眼,就在接受命運安排的那一剎那,餘光視線里,腳畔那團橘黃色的身影一躍而起,擦過他的腦袋高高彈向半空。
「嗙」一聲,鐵鋤頭摔在地面。
旋即是村民暴怒的吼聲:「死貓,滾開。」
奚念知牢牢抓住村民握著鋤頭的右臂,犀利的指甲從肉墊彈出,用了八成力道,穿過村民薄袖,刺入皮肉之中。
人一吃痛,下意識便鬆了手。
村民恨死了這隻黃狸貓,用力揮臂,奚念知被他狠狠甩出半空,直直飛出兩三丈遠。
「小黃。」遠方傳出稚嫩焦切的呼喚,聽起來是石寶的聲音,但很快就消失了。
此時此刻,奚念知無比慶幸自己是一隻貓。
她在半空蹬了蹬腿,墜落時借力在柔軟草地滾了三滾,雖免不了疼痛,但沒受內傷。
村民們責難憤怒的目光像一把把利箭朝它射來,奚念知迅速藏進附近的灌木叢內。
透過罅隙,她警惕地望著眼前的畫面。
趁這個機會,灰狼跑遠了。
村民們顧不上她,惡狠狠朝灰狼追去,一副不殺死它誓不罷休的模樣。
轟隆轟隆——
炸雷聲聲,傾盆大雨說來就來。
豆大的雨滴像斷了線似的從天而降,柔弱的小草們被壓彎了腰,溪水河面如被投入千萬顆小碎石,一圈圈波紋撞擊著擁擠著。
村民們的衣裳瞬間被雨淋透了。
顧念著跟來的幾個男孩,他們大聲商量先找個地方避雨。
可森林哪兒有遮風擋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驚雷不息,萬一被劈中就了不得了。
反正那灰狼已經奄奄一息,不需他們補刀,這場雷雨估計就能要了它狼命。
思及此,追上去的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退了回來,追隨上大部隊,浩浩蕩蕩下了山。
石寶妹妹被蓑衣裹著,張保全怕她淋濕,把身上的外衣也脫了蓋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