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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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唯有兩點綠幽幽的熒光近在咫尺,像鬼火似的,不被嚇死才怪!
奚念知睡得迷迷糊糊,睜眼的瞬間,恍惚有種身處墳場的錯覺,無須營造氣氛,她腦中驀地閃現出一幅幅無比生動恐怖的畫面。
寒風呼嘯,冷意戚戚,冤死的魂魄沒有腳,他們長發飄飄一身白衣,懸在墳包上不斷不斷地遊盪……
「啊!」條件發射般發出驚叫,奚念知捏緊拳頭,拚命往後躲。
慌亂中,不知碰到什麼東西,毛茸茸的,好噁心!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男人腳步聲迅速逼近,焦切慌亂問,「姑娘,我能進來嗎?」
聽到人聲,奚念知瞬間清醒,是了,她在洪家村呢!
難道是在做夢嗎?可是那觸感——
掀開緊闔的眼皮,奚念知就著月光,捕捉到她房裡的那團暗影。
是動物?
長得怪像狗的?
不對,奚念知看它橫衝直撞,有門出不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一股強烈的直覺陡然湧上心頭。
大灰狼?是大灰狼對吧?
就它那搖頭晃腦走路的樣子,不是它是誰?
「姑娘,你怎麼了?怎麼不出聲?再不出聲,我數三下就進來了。」趙統在門外急得更像熱鍋上的螞蟻,「一、二……」
「等等,別進來。」奚念知連忙開口,「我、我沒事。」
這時,她隔壁卧房的萱月也披好衣裳匆匆出來問:「發生什麼事情了?姑娘,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別的什麼事?我能進來嗎?姑娘,我這就進來……」
「別,都別——」厲聲阻攔,奚念知坐在床上有點慌。
他們進來,大灰狼怎麼辦?
他們不進來,與大灰狼共處一室的她怎麼辦?
奚念知六神無主,若被逼急了,大灰狼會不會撕碎她?
她緊張得不行,事實上,祁景遷更緊張。
被困在這小小房間,前有護衛奴婢,後有千金小姐,偏偏這屋子連個柜子都沒,他往哪兒躲?
慌不擇路亂跑一通,暫時棲身陰暗角落,祁景遷直愣愣望向床上的女人。
等等,她是不是傻的啊?
難道還沒發現他?
眸中一亮,祁景遷生出點點期冀。
老天保佑,保佑這女人最好蠢一點,朕可不想把命交待在這裡啊!
冷靜冷靜,奚念知揉了揉長發,瞅著角落裡的大灰狼,斟酌著開口說:「萱月,趙統,我房裡跑進來一條狗。」
震驚一臉的萱月趙統:「……」
震驚一臉的祁景遷:「……」
「狗怎麼進來的?」趙統率先發出疑問。
「就、就我也不知道。」
萱月說:「姑娘,確定是狗嗎?興許是黃鼠狼?」
聽這三人說話,祁景遷徹底怒了!
朕是狗就算了,怎麼還成了黃鼠狼?雖然黃鼠狼裡面也有「狼」這個字,但兩者存在天壤之別好嗎?你說你這婢女,不懂就別亂猜,再亂猜,小心朕請你喝茶!
「是狗。」奚念知情緒逐漸平復,言辭肯定的說。
她想法很簡單,大灰狼與狗長得有七八分相像。
正值夜半,在夜色渾濁的情況下,沒見過狼的萱月趙統肯定會先入為主,根據她的說法,認為它就是一條大灰狗。
「你們進來吧!」拿起椅上的綠色衣裙迅速披上,奚念知努力淡定,「快,幫我把這條癩皮狗趕出去。」
「什麼癩皮狗,我看它就是條小色狗,哪兒不去專門挑這兒,肯定是貪圖咱們姑娘的美色。」萱月手提燈籠,笑著推門進來了。
趙統也輕笑一聲,跟著進屋,揶揄說:「是哪家沒眼色的癩皮狗?竟敢占我們家姑娘便宜,要不要我拿兩根木棍戳瞎它眼睛?」
好兇殘好血腥!
祁景遷不屑地撇嘴,朕很委屈,但朕不說。
「姑娘,小色狗在哪兒呢?」萱月問。
穿上桃花繡鞋,奚念知下榻指向角落:「你們把它趕出去就好,千萬別傷害它!」
萱月笑回:「姑娘你還怕趙統真戳瞎它眼睛呀?」
語氣有些委屈,趙統做出驅趕的手勢:「姑娘,我就開個玩笑嚇唬嚇唬它而已!」
祁景遷暗暗腹誹:呵呵,嚇唬一條狗你也好意思?
還有,朕用得著你們「請」嗎?朕自己出去。
起身,祁景遷朝門口大搖大擺地出去。
心想:愚蠢的人類啊,居然以為朕是條狗?也不看看朕偉岸的身姿與矯健的步伐,沒眼色就是沒眼色啊!
「不對——」
就在事情塵埃落定的瞬間,趙統語氣乍變,神色陡然變得僵硬,他徑直衝上去關上門,順手操起旁邊的木凳,一副警戒恐慌的模樣,「你們看,它長得根本不像狗。」
「所以它是黃鼠狼?」
饒是全身緊繃,趙統也有些哭笑不得:「有那麼大的黃鼠狼嗎?」
萱月聳聳肩,好奇地盯著它打量:「明明是狗啊!貪圖咱們姑娘美色的小色狗啊!」
生怕趙統瞧出端倪,奚念知忐忑地輕咳一聲,上前兩步,附和說:「對,這是狗。」
「可是……」遲疑地皺眉,趙統舉著燈籠往它身上照,舉棋不定說,「我曾見過別人畫的森林蒼狼圖,那裡面的蒼狼與狗確實長得頗為相似,但又略有不同。姑娘你們瞧,狗的耳朵通常下垂,狼的兩個耳朵卻是將近平行地垂直豎立。還有,狼的嘴吻比狗長而尖,口也較為寬闊,尾巴比狗的短而粗,毛較為蓬鬆,常常下垂於後肢之間,不象狗的尾巴常向上捲曲……」
趙統滔滔不絕,奚念知挑著眉梢如臨大敵。
簡直人算不如天算,好你個趙統,什麼時候偷偷對狼了解這麼多了?
完了完了,奚念知雙手情不自禁交握在一起。
這番變故是她沒預料到的,要怎麼化險為夷才好?
「汪,汪汪……」突然,一聲聲吠叫從它嘴裡冒出來。
趙統侃侃而談的話語戛然而止。
他怔怔望著沖他吠叫的「狼」或者是「狗」,有點反應不過來。
它也正望著他,綠幽幽的眸子像是透著狡黠,彷彿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似的,然後一臉嘲諷地譏笑:「夥計,你連我是狼是狗都分不清楚嗎?還好意思在這裡嘮嘮叨叨,我都替你臉紅啊老兄!
還沒賣弄完的趙統「唰」得臉紅了。
萱月捂著嘴要笑不笑,她想顧及趙統的臉面,卻又有些忍俊不禁。
三人中,只有奚念知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她曾聽說過一個故事,很久以前,被狼收養的人類小孩無法跟人用同樣的語言溝通,卻能和狼一樣發出相同的嗷叫聲。這證明,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不同種族裡的動物也能學會別的族語,但大灰狼之前從來不「汪汪」狗吠的。
而且——
它突然在危機中適時的反擊趙統,這太可怕了!
她說它是狗,它難道就真的是狗了嗎?它明明是一匹如假包換的大灰狼!
關於那匹金焰狼,不曾想背後還有這樣凄慘的故事。
表面看只有公狼陷入不幸,可牽連其中的竟然還有走投無路的母狼,以及嗷嗷待哺的小狼崽子們。掐指算算,各地送入木蘭山的獵物少說也有上百頭。
是不是它們每隻身上都有一段令人動容神傷的悲歡離合?
她射死的那隻八角鹿呢?
它有爹娘配偶子女嗎?
想著,眼前又浮現出那雙濕漉漉霧蒙蒙的眼睛。
鼻尖泛酸,奚念知將頭埋入胸口。
明明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想看它在千金小姐們的戲耍圍攻下驚慌失措。
那一支支箭羽裹滿肅殺之氣朝它射去。
姑娘們穿著精緻騎馬裝,明艷的臉蛋紅撲撲的,她們英姿颯爽手持弓箭,交頭接耳巧笑倩兮,打賭誰能最後射中它咽喉,一擊斃命。
她落在她們身後,眼睜睜望著那頭八角鹿嚇得魂飛魄散抱頭鼠竄。
它左邊後腿被擦身而過的箭削去一塊皮肉,血順著矯健的腿汩汩流淌。
斜臀處斜插著一支刺入身體的箭羽,它遍體鱗傷,疼得趔趄踉蹌,卻下意識跑著、躲著、避著。
望著掙扎的八角鹿,奚念知沉默地舉起了手中弓箭。
或許是因為她沒加入這場狩獵遊戲,所以她感受不到一絲暢快和有趣。
她只覺得它是那麼的可憐無助。
誠然人是萬物主宰,但這些動物不是飼養在農圈的家禽,哪怕生而為食物,在它們死的瞬間為何不能給個痛快呢?為何不能給它們留下最後一絲尊嚴呢?
她討厭她們對它的百般折磨。
「咻」,羽箭劃破空氣,直直朝八角鹿射去。
一擊斃命。
它倒下的瞬間,似乎用儘力氣回眸望了奚念知一眼。
就是這一眼,魂牽夢繞,不斷不斷地重現在腦海。
不管如何,她確實造了殺孽。
如睿侯爺所說,傳言八角鹿金焰狼都是女媧補天時期的神獸。
金焰狼天生兇猛,一身暗金皮毛令它成為了黑夜王者,睥睨且尊貴。
八角鹿則貴在精美天然的兩隻犄角,不同於其它種族的鹿,八角鹿的犄角像珊瑚似的,瑩潤光滑。最神奇的是陽光下,能見一縷若有似無的紅線在犄角內遊走。
大概是這個原因,世人紛紛流傳說八角鹿犄角是月老的紅線,只要求得它,就能很快擁有自己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