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到底是什麼樣運氣,才能有種死裡逃生的概率?

52.到底是什麼樣運氣,才能有種死裡逃生的概率?

廢棄煤礦太危險,依然是無人機和爬行機器人先下去打頭陣,監視器傳來的拍攝畫面,一排排人類骨骼靜靜的躺在黑漆漆的煤礦里,裹屍袋早已腐爛,灰白的骨骼裸露在外。

看到這種畫面,劉頓覺得渾身冰涼,只有戴著訂婚戒指的手指是熱的,裹屍袋都爛沒了,上面的編碼更無處尋,一具具枯骨,如何辨認誰是誰?

無人機在屍骨上方盤旋,唐伯爵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面,面無表情,無動於衷,眼睛盯著監視器每一幀畫面,「停。」

有一具無名屍骨,雙手交叉在胸口,像是捧著什麼東西,而那個方形盒子已經穿過肋骨,傾斜倒在胸腔里,乍一看去,就像骷髏長了一個方形心臟,在諸多並排躺著的屍骨里煞是顯眼。

「那是什麼?」王朝陽問。

劉頓和唐伯爵默契的對視一眼,一起說道:「是飯盒。」

兩人都把西海區博物館那張關於《兩代紡織女工,兩種人生命運》的報道熟記於心了,裡面記載著消失的爺爺最後一天:

「一九四五年八月三日,吳淑琴一大早蒸了海菜包子,放在鋁飯盒裡給丈夫帶去上班,她等到天黑,丈夫也沒回來。吳淑琴跑到富士紡織廠找丈夫,發現紡織廠的日本人都不見了,連同會記室里的重要文件和財物也消失了。有紡織女工告訴吳淑琴,你丈夫被日本人用槍逼著搬空紡織廠,日本人戰敗,要跑了。」

王朝陽莫名其妙,唐伯爵把手機儲存的報紙掃描版給他看,才恍然大悟,他拿起攀岩繩,拴在腰間,「我下去把爺爺接上來。」

唐伯爵拿起登山包,「我去,我是劉家的女婿。」

王朝陽看著這個新鮮出爐的未婚夫,「你還記得自己剛剛出院吧?爺爺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我是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是我的責任。唐伯爵,你不要阻礙我執行公務。」

以前的下井電梯早就廢棄了,王朝陽攀下礦井,找到飯盒心臟的屍骨,先把覆蓋著黑灰的鋁製飯盒抽出來,然後用一塊塑料布裹住屍骨,放進背包里。

這時,腳下有輕微的晃動,礦洞掉下一塊塊煤渣,腕式對講機傳來唐伯爵的呼聲:「快上來!檢測到有三級地震,礦洞隨時可能會塌!」

日本位處地震帶,這種三級的微震動就像呼吸一樣平常。

王朝陽一路飛奔,起初掉的是煤渣,而後越來越大,砸在安全帽上砰砰作響,頭皮都麻木了,即將跑到礦井處時,王朝陽聽見一聲巨響,好像地底有一條沉睡的巨龍剛剛蘇醒,有個東西砸在肩膀上,好像是有人拍著他的肩頭。

王朝陽說什麼也不敢往後看了,仗著年輕膽大,縱身一躍,凌空抓住繩索,外頭劉頓和唐伯爵奮力往上拉,王重陽升井,礦上的鐵塔基座在震動中斷裂,往三人砸來!

王朝陽不愧為是警校精英,反應迅速,在鐵塔砸過來之前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唐伯爵和劉頓往外推。

兩人後摔,鐵塔轟然倒地,滿是銹跡的鋼筋距離他們的腳尖只有一毫米!

劉頓腦子先是一片空白,而後第一反應是:朝陽!我怎麼向梓駿交代?

唐伯爵爬過去尋人,卻聽見一陣猛烈的咳嗆之聲,一個渾身都是煤灰的人形從鐵塔鋼筋交錯的縫隙里站起來。

恍惚中,唐伯爵覺得王朝陽頭上罩著一層聖光,到底是什麼樣運氣,才能有種死裡逃生的概率?

日本,長崎。

正如王朝陽所說的,人體骨骼出入境手續十分繁瑣,何況背包里的屍骨屬於「來歷不明」,沒法託運回國。

要化成骨灰,沒有死亡證明,火葬場也不會接受,八成還會報警。

最後還是唐伯爵背著登山包和木下先生出去,神神秘秘不知去那裡火化。

酒店裡,爺爺唯一的遺物——鋁飯盒已經被王朝陽擦乾淨了,露出原本的銀白色。

劉頓輕輕撫摸著長方形飯盒,手指上純銀訂婚戒指和飯盒的顏色相似。

「這裡頭有東西。」王朝陽說道:「我在擦拭的時候發現的,很輕,但能清晰的感覺裡頭有東西在晃動,這是你爺爺的遺物,只有你有資格打開,是什麼東西呢?」

「反正,不可能是海菜包子。」劉頓紅了眼眶,「這是我奶奶給他做的最後一頓飯,你能體會么?一大清早起床,和面、醒面、等待麵糰發酵的時候準備餡料,你吃過海菜嗎?這東西從海里撈出來,起碼要焯兩遍開水,才能撇去海菜上的髒東西、浮沫和海腥味。」

「我在派出所食堂吃過,但不會做。」王朝陽驚訝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美妝大師會懂海菜包子的做法:「你會做飯?沒聽梓駿提起過。」

劉頓:「我看見唐伯爵包過海菜包子。素餡的,海菜和豆腐,挺好吃的。就是做起來麻煩,要兩個多小時。」

她奶奶吳淑琴女士,應該是天沒亮就起床做飯,操持家務,丈夫起來就可以吃上熱騰騰的海菜包子,蒸籠里還剩幾個,吳淑琴夾在在鋁飯盒裡,盡量多放幾個,擠得滿滿當當,丈夫中午可以吃飽。

像所有富士紡織廠員工一樣,劉征帶著飯盒上班,掙錢養活他們的小家,晚上回去給妻子捎帶點什麼呢?

生活在亂世,小夫妻無力改變現實,掙一份工資,努力守著小家,相互取暖。

然而,當歷史年輪碾過,連螻蟻般的小家都保不住了,丈夫早早死在軍艦島煤礦,妻子獨自一人苦苦等待,一廂情願的認為丈夫沒有死,他會回家的,直至死亡,她都不肯接受另一種可能。

指尖磨蹭著飯盒,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裡,劉頓嘆道:「或許我奶奶早就有預感,但是人要活在這世上,總要有些信念,有些盼頭,才能一天天帶著希望活下去,不至於像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畢竟,人類的一切智慧在於兩個字:等待和希望。」

「哦,還真是這個意思。」王朝陽贊道,「劉總真厲害,名著里的經典名句隨口就來。」

「啊?」劉頓很驚訝,這是唐伯爵在慈善晚宴上對張木春說過的話,王老館長誇讚這句話充滿了正能量,和時下流行的喪文化天壤之別,還特地發布在朋友圈裡,逼著所有人給他點贊,劉頓就點過。

王朝陽說道:「這是《基頓山伯爵》里最後一句話。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高中的時候喜歡文學,組建過文學社,經典名著是我們文學社經常討論的內容。」

基督山伯爵……唐伯爵。相似的名字,劉頓不禁把兩人聯繫在一起了,王朝陽在中間打岔,「你不打開看看?要不要我幫你?」

王朝陽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這個裝過海菜包子的飯盒到底裝了什麼?

鋁製品防腐蝕性能高,時隔六十多年,在那種濕熱的環境下依然沒有生鏽,就是有其他腐蝕物質侵入了飯盒和蓋子之間的縫隙,很難打開。

劉頓試了幾次,放棄了,交給王朝陽。

王朝陽指著劉頓髮髻上日本櫻花發簪,「能借用一下么?」

「不用還了。」劉頓拔下發簪。

發簪的簪尾尖細的可以當兇器了,王朝陽拿著細針般的簪尾清理縫隙里的臟物,然後用力一掰,啪的一聲悶響,盒子揭開了。

裡面是嚴重腐蝕的一沓紙,一張張黏在一起,紙張大大小小,各種形狀,很明顯是從不同紙張里撕扯、積攢下來的,上面寫滿了字,但年代久遠,儲存環境較差,因而字跡模糊不清,不知上面寫著些什麼。

「或許是家書?」王朝陽說道。

劉頓卻臉色一變,找到化妝包,拿出裝著化妝棉的PP塑料材料盒子,化妝棉全部倒出來后,把飯盒裡紙片全部裝進去,用透明膠帶封死,然後放進了客房冰箱的冷凍室。

王朝陽驚訝的看著她如拆彈專家般的利索行動,「你……你放到冰箱做什麼?」

近朱者赤,劉頓和唐伯爵等搞文博類研究的人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基本的保存知識,「紙張這種東西很脆弱的,在低溫環境凍起來,可以防止細菌腐蝕,將來修復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王朝陽問:「是唐伯爵教的吧。說起來,我還沒正式恭喜你們訂婚呢,我聽梓駿說,你們兩個是為了爭房子認識的,能走到今天,真的太不容易了,恭喜恭喜。」

愛情得到祝福,劉頓當然很高興,和所有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一樣,她很樂於和信任的人分享喜悅,王朝陽是自己人,還是個警察,從抓到跟蹤狂開始,屢次保護她,幫助她,劉頓願意告訴他兩人是如何相識,相愛的。

王朝陽是個不錯的傾聽者,「……唐伯爵真是個了不起的人,能潛下心在基層博物館工作,連續五年拿最佳出勤獎,誰能想象他居然和木下先生這種日本老牌極道家族是朋友。他在來中國之前,還是法國藝術品商人的時候,不知道有什麼驚險的閱歷呢,真是太厲害了。」

除此之外,王朝陽還會拍馬屁,「我覺得,只有像唐伯爵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劉總,你們兩個,真是天作之合。」

說得劉頓笑意連連,過去縱使有諸多不順,餘生有唐伯爵陪伴,她是多麼的幸運。

兩人聊的熱切,唐伯爵回來了,王朝陽知趣告辭,把空間留給這對未婚情侶,回到自己房間,他收起笑容,立刻撥打了關處電話,彙報這幾天的工作進展。

「……關處,唐伯爵這個證人值得我們進一步調查,他和木下先生的這些操作,已經超過了一個藝術品商人的手段,我打算飛去法國,調查唐伯爵的底細。」

「停停停!」關處說道:「你不要忘了,你的任務是保護劉頓。」

小兔崽子,卡里的錢都見底了,你還不回不來!

「也對。」王朝陽冷靜下來后,覺得關處的話有道理,「如果我這個時候去法國,唐伯爵恐怕會有所懷疑。」

關處:「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知道的一切,其實都是唐伯爵故意想要你知道的?他明明可以在你被木下先生抓到的時候,要木下先生像對付徐繼祖派來的保鏢一樣,直接送你回國?他為什麼要把你一路帶到軍艦島,給你和劉頓單獨相處的機會?他為什麼一點都不掩飾他有木下先生這種強大的海外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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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唐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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