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舟車
「老二，你老實告訴媽，外面真能掙錢，還有那個什麼託兒所，真有你說的這麼好？」馬四妹怎麼都睡不著，大半夜的又爬起來拿著手電筒一個人來到李生家。
李生哀怨的看了馬四妹一眼，揉著太陽穴，「媽，現在都幾點了，您還不睡？」
「我睡得著嗎我！」拍了李生後背一巴掌，「趕緊回答我。」
「真能掙錢，還有那個託兒所也是真的。」被馬四妹一拍，李生清醒了許多。
今晚幾個男人在那暢想未來，一時興起，多喝了幾杯，他連怎麼回來睡覺的都不記得了，看了下自己沒脫的鞋，索性下床到外面房間，免得吵醒依諾。
「有點錢就知道亂花，看看你這房子，就是給豬住，豬都不住，馬四妹一邊嘮嘮叨叨，一邊把滑到地上的毯子撿起來放到床上。」看李生在那翻牛仔包，忍不住懷疑：「你們出去打工，兩三年真能造房子？」
「我還能騙你不成。」李生從牛仔袋的暗兜里挖出一團錢，「媽，當初我走的時候你不是給我五百塊錢，我現在賺錢了，也不說還不還的話，這裡一千塊錢是我孝敬給你跟爸的，你們喜歡吃什麼自己買，往後我……當然還有大哥和三弟都能掙錢，你們也別太辛苦。」
馬四妹把錢推還給他，「什麼錢不錢，只要你們出息，我和你爸累點算什麼，你這趟出去還帶了兩個孩子，再不要學費也得花錢，尤其小寶，這麼大孩子總有個頭痛腦熱的，你留著防身。」
「我還有，我出去沒多久就找到工作了，帶出去的錢根本沒花多少，後來每個月發了工資，那邊包吃住，我沒怎麼花錢，真的夠花。」李生眼圈泛紅，馬四妹再蠻橫的人，對孩子真的沒話說，當然不包括兩個女兒。
想到大姐和妹妹，李生決定等下次回來，也帶她們出去，年紀輕輕就這麼埋在鄉下，整天操勞還得受氣，日子不該這樣過下去，等出去幹活賺到錢，就能有底氣說話。
李紅暫且不說，妹妹李青的日子……
「媽，有空去看看小青吧！」小青嫁過去快一年，家裡人都沒去看她，李生也只在葉小麗跑了之後見她回來過一次，面黃乾瘦，眼睛死氣沉沉的，看的李生心裡發毛。
馬四妹還真沒怎麼去看她，主要是她自己每次見到那個被她賣了的女兒，都忍不住心虛，當初也是逼不得已，李生要交罰款，李偉要娶老婆，不都得要錢，正好那坡腳能出的錢，她就……
「知道了，我會去看她。」馬四妹別過眼，低聲應道。
李生外面開著個網吧，真扔下完全不管，一時間還真放不下心，在家裡睡了一晚，第二天簡單收拾一下就準備去市區。
至於李國和李偉，家裡肯定得安頓好再走，給他們寫了一個手機號碼，告訴他們到了市區直接打他電話，到時候他會來接他們。
「哪來的手機？」李偉一見號碼，雙眼瞬間發亮，去年李龍那小子回來拿著個破手機，老在他面前人五人六，嘚瑟讓人想揍他一頓。
「我買了個二手的，不貴，到時候你努力幹活，也能買上。」李生拍了下他，這個弟弟不是安分的人，往後還得多看著點。
回來的時候就一個牛仔背包，走的時候多了兩擔子東西，大部分是大嫂和三弟妹給準備的土貨。
李生不禁感慨，當初走的時候，葉丹和吳妙葉（三弟妹）連面都沒露，這次一晚上功夫，給準備了這麼多土貨，還笑臉吟吟的送他出村口。
路過南溪村時，正巧碰見李青，見著李新力幾人，也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把手裡的布袋子遞給李生，「我聽人說你回來了，就給你送點雞蛋來。」
李生和李青差兩歲，挨得近，又是中間的孩子，相對較為親近，以前李生有點好吃的也會分給李青，就是馬四妹要把她嫁給跛子的時候，李生也是唯一一個反對者，可惜他在家裡話語權不大。
所以知道他回家，李青會過來也不奇怪。
把小寶放地上叫姐妹倆看著，李生拉著李青到一邊的涼亭，問道：「怎麼看著又瘦了？他有沒有欺負你？」邊說邊從兜里掏出一把錢，沒數就塞到李青的褲兜里。
「沒，我就是懷孕了，吃不下東西。」李青摸了摸肚子，然後從兜里掏出錢，一看竟然都是百元大鈔，趕緊還給李生，「你自己也困難，我不能要。」
李生複雜的看著她的肚子，本來他打算過些日子回來帶李青走，現在有個孩子，就不是那麼輕易說走就走的事了。
「拿著吧，我現在有錢，別推來推去，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李生拍了下她的肩膀，「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我趕車就先走了。」給李青留了個號碼，李生抱著小寶，回頭看了她一眼，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回家。
「爸，大哥，你們幫我看著諾諾和小寶，我去有點事。」到了車站，李生把小寶遞給李國，說道。
要是馬四妹在這，他肯定瞞著她去接依娜，既然是李新力和李國，李生相信他們就算有問題，也不會抓著不放。
果然，見到李生抱著依娜過來，兩人除了驚訝了會，就沒有多問什麼，李國更是若有所思的看著依娜。
「爸，大哥，那我們就先走了。」李生把依娜放下，轉而抱起小寶，這小子才一歲半，已經跑的賊快，一轉眼就讓你找不到，現在拐賣小孩多，得抱在手裡。
李新力和李國把東西放到車肚子里，交代了幾句帶好孩子之類的話就走了，李生帶著三個孩子已經找到位置做好，感覺到依諾和依娜的臉色都不太好，估計是不會坐車，他趕緊去藥店買了暈車藥，又在路邊買了斤桔子。
「你們把葯吃了。」這車還有幾分鐘就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效？也是他疏忽了，依諾和依娜從來沒坐過車，這時候的麵包車味道又特別大，尤其小安鄉到大安鄉這段路，全是山路，近百個大大小小的轉彎，兩個小姑娘得吐死。
給兩人餵了葯，又剝了桔子，橘肉讓小寶吃，橘子皮分成兩份，讓她們放在鼻子下面，兩人的臉色總算好點，讓她們相互靠著，他則抱著小寶，這小子倒是皮實，除了好奇一點反應都沒有。
「誒！說你呢！，小孩子不能佔座位啊！」臨近開車，售票員才挎著個小包走上來，沖著李生就呵斥道。
「我買票。」李生直接抽出一張五十的給她，「三張到溫海縣的票。」
售票員愣了一下，收錢找錢，嘴裡嘀咕一句有病。
這時候鄉下大多故意壓低小孩的身高，就怕收車費，這人倒好，還給這麼大點孩子買票。
鄉下到縣城的車就跟公交車一樣，每到一個村都會停一下，不會坐車的人就會更加難受，才到大嶺頭，依諾率先忍不住吐了，好在小寶和依娜都睡著，李生拿出毛巾給她擦把臉，心疼的拍著她的背。
「等到了大安鄉，下面的路就平了，到時候不會那麼難受，再忍忍。」這也沒辦法，總不能下車走路，他也替代不了，只能忍著。
依諾趴在李生的大腿上，吐過之後反而舒服很多，「我沒事的，爸爸。」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笑容，其實她還很高興，她可以跟著爸爸一起了，就是一直吐到市裡，她都沒事。
依諾又吐了兩次，總算到了大安鄉，依娜雖然難受倒沒有吐，就是臉色蒼白，非常難看。
「這不是李老闆？真巧啊！」吳偉平手裡夾著個公文包，一副老闆模樣，見著李生高聲打招呼道。
「你是……吳偉平？」李生故意裝作疑惑的模樣。
果然，吳偉平一臉得意，尤其見到李生還穿著當初來收羊的衣服褲子，得意道：「怎麼，李老闆最近沒收羊了？」一邊說著，一把拿出一包中華，抽出一根分給李生。
「呦！中華？吳老闆這是發財了？」李生接過煙，誇張道。
「那還不多虧了李老闆，要不是您教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市裡差價那麼大。」吳偉平更加得意，當初李生突然走了，他和吳偉安就直接把羊拉到市區賣，正巧遇到一個大老闆，九塊錢一斤全部吃下，可惜溫海縣被李生收的差不多，吳文平膽子大，乾脆跑到別的縣收購，賣出去十塊錢一斤，也讓他們兩兄弟大賺了一筆。
回來后聽說李生不收牛羊了，沒想到今天會碰到，按說李生應該也賺了不少錢，怎麼還穿的這麼破破爛爛？
李生不知道自己最初在市區買的衣服被嫌棄成破爛，只是覺得吳文平的變換真的挺大，閑聊了兩句，就裝作難受閉眼休息，實在沒什麼話題可談，這人就徹頭徹尾的暴發戶姿態。
到了溫海縣，李生婉拒他的吃飯要求，帶著三個孩子和行李，直接包車去的臨州市，是那種小貨車，也不知道為什麼，坐麵包車難受，坐這種貨車，依諾和依娜都沒什麼問題，至於小寶，捧著個棒棒糖開心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