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李青（抓蟲）

李青嫁的男人叫吳慶年，家裡六個兄弟，行四，所以都管他叫吳老四。

吳家在西坑村那是有名的橫，家裡六兄弟，外加一幫子堂兄弟，可不底氣十足。

鄉下，尤其山裡頭的舊風氣濃重，像這種家庭，女方除非比男方男丁還要多，或者家裡有錢有勢，不然嫁進去都是沒多少話語權，至少得熬成婆婆輩才能鬆快些，有錢有勢的不會讓女兒嫁到這種窮鄉僻野來，疼女兒的人家也不會把女兒嫁進來，幾兄弟很難娶到好人家的媳婦。

吳老大和吳老二還有吳老三的媳婦全都是換親來的。

什麼叫換親？就是兩家都娶不起媳婦，然後把自家的女兒和對方的女兒相互交換，這樣一來，兩家都有了媳婦，還不需要出彩禮。

可惜吳家就三個閨女，吳老四跟他後邊兩個兄弟沒能換到親，以至於三兄弟一直打著光棍。

後來吳老五給人當了上門女婿，吳老六呢？則跟村裡一個寡婦打的火熱，說是明年結婚。

吳老四以前就愛跟人打架鬥狠，一次踢到鐵板，腿被人打瘸了，更娶不上媳婦，直到馬四妹放出風聲，只要給錢就嫁女兒，相當於買的李青，算是幾個兄弟唯一一個正常娶親的人。

在李生的印象中，吳老四長得黑黑壯壯，走路有點瘸，幹活倒是勤快，就是喝了酒會耍酒瘋，卻真沒打過李青，畢竟盼了這麼久的媳婦，這次懷孕就更放心了，所以才沒急著帶李青出來。

聽到李青的呼救，李生只覺得腦子亂成一鍋粥，耳朵嗡嗡作響，如果李青出什麼事，他絕不會放過吳老四。

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緩下心情，李青那邊還等著他過去，現在絕對不能自亂陣腳，三個孩子交給李阿姨，又交代了郭文華幾句，馬上開車去廠里找李國他們。

鄉下地方還真不是有道理就行，有時候就是比拳頭。

聽了李生的話，兩兄弟二話不說就扔下活計，跟著李生一起回去。

這邊馬不停蹄的趕往縣城，那邊吳老四正急躁的手術門前不斷轉悠。

「早叫你少喝點少喝點，這下好了，我的大孫子喲！」吳老太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吳老四也後悔，看著手術室，抱著頭蹲在地上，不時打自己的頭，他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是真的期待，戒不了酒，就在朋友家喝，等酒醒了才回家，昨天朋友不在家，想著喝個一兩杯沒事，沒想到一喝就停不下，看到李青躺在地上，下邊都是血，酒才醒了。

「幹嘛呢！這裡是醫院，不許大聲喧嘩。」一個護士打開手術室的門，呵斥道。

「不好意思，我們就是太擔心了。」吳老大趕緊點頭哈腰的說道。

護士撇撇嘴，對這個孕婦下手，現在裝什麼裝。

「打自己幹嘛？這孩子保不住也沒事，等她養好身子，你再努努力生一個就是。」吳老太拉住吳老四的手，「也是李青沒用，不就輕輕碰了一下，這都能把孩子摔沒了，嬌氣。」說著又瞪了吳老大家的一眼，「站著幹嘛，還不去買點吃的回來，這大半夜起來，鬧哄哄的趕到縣城，到現在連口熱水都沒喝上，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吳老四趕緊從兜里掏出十塊錢給吳大嫂，讓她去買點吃的，這大半夜的，叫了好幾個兄弟才把人抬到上李村，包車到縣城的時候，吳老大兩口子和吳老六都來了，別的不說，這飯吳老四得管。

本來就是山路，一路奔波到達縣城，李青已經昏昏沉沉，迷糊間聽到跟來的吳老太說道：「流了那麼多血，孩子肯定不在了，醫院就別住了，拿點葯回家看吧。」

就算吳老四不甘心，也覺得孩子保不住了，想想醫院要花不少錢，竟然有些猶豫。

李青趁著他們不注意，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爬起來跑到醫院的前台，哀求道：「我要打電話，求求你，求你幫我打個電話。」

前台那邊的護士聽到過母子的對話，看著這個下身還在滴血的女人，實在不忍心，就幫她打了電話。

早已經背熟了的數字，李青一個一個報出來，她很怕打不通，還好，才響了沒幾聲，那邊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二……二哥，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李青……」李生焦急的叫道：「小青，是你嗎？你怎麼了？現在在哪？我馬上來找你。」

「二哥，我……我在縣裡醫院，我……救孩子……」李青斷斷續續說完，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原本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硬生生四十分鐘就飆到了。不顧李國和李偉難看的臉色，李生直接衝進醫院。

來到前台，顫抖的問道：「請問今天有一個叫李青的女病人嗎？就是……」

「見過，你是她什麼人？」李青給人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兩個護士想忘都忘不掉。

李生總算喘勻氣息，咽了口口水，緊張的問道：「她現在在哪？人沒事吧？」

「人還在手術室，我們不知道情況。」護士見他這麼緊張，就問道：「請問你就是她打電話的二哥嗎？」

「是我。手術室在哪？」李生現在只想趕緊趕到手術室打聽情況。

「在二樓，樓梯上去左邊就是手術室。」護士給他指路。

這時李國兩兄弟也到了這邊，李生帶著他們直接趕到手術室，一看到靠在牆上的吳老四，李生的眼睛瞬間紅了起來，衝上去就是一拳。

「啊！老四，你幹嘛？」吳老太驚得跳了起來。

一旁的吳老大還有吳老六瞬間圍了過來，李國李偉哪能叫他兩人圍自家兄弟，馬上也沖了上去，本來就不大的走廊，頓時擠滿了人。

都說吳家橫，李家十里八村的也數得上，兩家的男人都是從小打架的主，一時間還真沒有誰佔上風，就是吳老四一時沒反應過來，所以現在被李生壓著打。

「別打了，別打了。」吳老太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喊著，一時間，外邊圍了很多病人和家屬在那看熱鬧。

「幹嘛呢！幹嘛呢！」手術室里的護士又開門出來，看著外面幾個交纏在一起的男人，冷哼道：「你們還想不想病人好了，打擾到醫生做手術，出了事我們可不負責。」

李生一腳踩在吳老四的瘸腿上，碾了碾，咬著牙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是太生氣了。」然後直接踩著吳老四的身體走到手術室門前，問道：「請問我妹妹怎麼樣？」

「醫生正在搶救，你們要是不想救人，就儘管吵。」護士冷哼一聲，砰的一聲甩上門。

李生斜眼看了吳老四一眼，到底沒有再打架，現在什麼都沒有李青的身體要緊。

正巧吳大嫂提著吃的東西回來，見到自家男人烏青的眼睛和臉，就想尖叫，被李生一個眼神給憋了回去。

「都給我安靜點，小青要出點什麼事，我不介意干出點什麼事來。」李生拿出一盒煙，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兩家人一家佔了一邊牆，都不說話，實在李生周身的氣壓太低，剛剛李生那腥紅的眼睛實在嚇到幾人，那神情真的好像要殺人。

沉默中過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室的門才打開，李生一個箭步上去，李國兩兄弟馬上擋住吳家人。

「醫生，我妹妹怎麼樣？」李生趕緊問道。

醫生看了幾人一眼，淡淡的說道：「孩子沒保住，萬幸，大人已經沒事，就是這次傷的太狠，得好好調養，不然以後很難懷上孩子。」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李生鬆口氣，只要大人沒事就好。

「什麼？以後孩子不好懷？」吳老太一聽這個，立馬尖叫道。

然後又坐到了地上，拍著大腿哭喊道：「我個天爺啊！花那麼多錢娶進門，不能生孩子還有什麼用。」

李生的眼睛瞬間紅了起來，見他這模樣，吳老太都有些不敢喊了。

吳老四嘴角還掛著一抹血絲，沖著李生說道：「二哥，我真不是故意打人，也是喝醉了不知道，我四十幾了才有的這個孩子，寶貝都來不及，哪裡會動手打人，你讓我看看小青。」說著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後悔啊！」

不管他現在多麼後悔，對懷著孩子的李青動手是事實，再說就吳老太這模樣，想叫她照顧李青肯定不可能，李青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調理身體，叫馬四妹丟下家裡的活來照顧小青也不可能。

「吳老四，我妹妹是不可能再跟你回吳家，離婚吧。」見吳老太又要大吼大叫，橫了她一眼，說道：「當初給的八千禮金，我一分不少還給你們。」果然，那老太婆立馬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