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那些(一)

這些那些(一)

我和小舞在傍晚時分到達機場。

樟宜機場是在東海岸的。我站得高一點,剛剛好看到太陽溺在了水裡。黃昏在哽咽。有架飛機在奮力飛翔。掙扎著要離開也或者是掙扎著不離開。和雲彩廝打在一起。緋色的餘暉是搏鬥的血。

天空是這樣喧鬧。

之前很久我們都在地鐵上。城市到機場地鐵要很久。從西邊到東邊。地鐵上的人越來越少。後來只有我和小舞了。我顯得很興奮。很興奮於是我們在地鐵上拍照。我的姿勢很囂張。幾乎整個人躺在了地鐵的座位上。讓小舞來拍。真的從來沒有這樣,坐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鐵,可以叫,可以撒野。此時此刻我有一列長長的列車之家。有一個和我相依為命的小朋友:小舞。我於是覺得很滿足,雖然我心裡很害怕。因為到了郊外之後地鐵驟然快了起來。很快很快地在大片的黑暗和星星點點的光亮中穿梭。我想挖隧道的時候人們帶給石頭的疼痛石頭現在要歸還給人了。

我們在傍晚的時候到達。我們要在機場過夜。我們沒有要接的人,這裡也沒有精彩的表演。可是我們來了,從西到東,千里迢迢。

機場的星巴克會二十四小時營業。所有的店子都會晝夜不眠。我在這個城市沒有家,所以我喜歡把所有的地方都當成家。只要它還亮著。我覺得機場會是個很不壞的家,有很多燈,有很多和我一樣沒有睡去的人,熱熱的咖啡,會是我喜歡的VanlliaLatte。我可以看到精神抖擻的歐洲人走下飛機,帶著很少的行李,不慌不忙地要一杯咖啡坐下來。

我和小舞在機場過夜,我們夾在匆促的行人里,把自己想象成一個乘客。有一個目的地。

我漸漸覺得疲倦。可是我仍喜歡不停不停地對著小舞講話。

我想小舞也覺得很疲倦,可是她仍然不停不停地眨著眼睛聽著我講話。

我們都還不想睡。

我對小舞說,我知道魚疲倦的時候也是睜著眼睛的。或者它們知道自己一旦閉上眼睛就會有眼淚掉下來。所以魚總是一張一合著嘴巴,其實是在打呵欠。

小舞說,魚為什麼會害怕流眼淚呢。它們在水裡,眼淚被海水分享,誰會知道。

我過了很久才說,因為眼淚流過的時候會弄髒臉。

停頓。

看著。

小舞說,你的臉可真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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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青春派作家張悅然作品集:《葵花走失在1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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