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裴衍

這個男人很明顯認識她，但白阮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只好面帶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你是？對不起，我記憶不太好。」

白大褂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淡淡地注視她片刻，薄唇微啟：「裴衍。」

裴衍？

噢，他呀！

他一提這名字，白阮倒立刻就想起來了，老同學呀。

不過記憶里高中時候穿著白襯衫的青澀少年，已經變成了沉穩內斂的醫生，只是面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專註。

「是你呀！好久不見，都快認不出了。」白阮笑著。

裴衍怔了兩秒。

他開口，語調淡漠地陳述事實：「嗯，看來你看記憶的確不太好。」

白阮仰著頭望他。

裴衍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上次見面你也是這麼說的。」

白阮：「……」什麼時候？？？

裴衍瞟一眼她旁邊的小胖子，目光停頓一瞬，手一勾捉住病床上方的病曆本，眼風輕掃片刻。

而後收回手，抬腳：「39床的病人今天情況如何？」

後面的護士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連忙追上：「血小板和三天前相比有小幅度提高，但是病人情緒不太穩定。」

「……」

白阮剛回過神，那群人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

裴衍從身旁的滬市手中接過病曆本，邊低頭看邊走入病房之中。

旁邊幾個年輕的護士一直竊竊私語：

「哎，裴醫生好帥的！」

「小馬你換一句台詞好嗎？要不要每次都是這句話啊。」

「那我換一句好了，裴醫生娶我！！」

「哈哈哈哈哈有本事你當面說啊！」

「……」

過了會兒，有個小護士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喊了句：「289床，289床。」

白阮趕緊應了聲。

小護士略帶好奇的目光反覆打量她兩眼，見白阮望過來紅了紅臉，乾咳一聲，「你是289床？」接著翻了下床號，「白亦昊？……跟我來這邊。」

白阮有點懵：「是要做什麼檢查嗎？」

「換病房。」小護士眨眼，「裴醫生交待的。」

……

新病房在12樓，單人病房、獨立衛生間，環境比剛剛過道上的臨時床位好上太多。

白阮把白亦昊抱到病床上，小傢伙還睡得死沉沉的。

小護士幫忙安排好后，眼睛在兩人身上靈活地轉了轉：「這是你弟弟嗎？」

白阮原本想否認，但想到自己的綜藝節目馬上要播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小護士以為她默認了，假裝隨意地接著問道：「噯，你跟裴醫生關係很好吧？不然也不會這麼關照你哦。」

白阮立刻撇清關係：「沒有呀，就普通高中同學。」

小護士明顯不相信，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走到門口帶上門。

白阮看著她那個眼神：「……」

哎，她跟裴衍真的就那種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高中同學。

唯一的共同之處，大概在於兩人都挺出名的。

白阮是因為打小就長得漂亮，高二的時候，還幸運地被一家奶茶公司選做女主角，拍了一則氧氣廣告，風靡全校。

而裴衍，大概因為他上領獎台的次數，以及少年乾淨又冷淡的眉眼。

一個匆匆忙忙，學唱歌、學跳舞、學表演，時常請假，人緣卻好得不得了。

另一個按部就班、規規矩矩，卻沉靜疏離，和誰都不遠不近。

……

真的，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啊！

所以，至於特殊關照，大概是裴同學……面冷心熱吧。

*

醫師辦公室里，裴衍低垂著眼眸，鋼筆尖在就診記錄本上勾勒出一小段流暢的字跡。

片刻，筆尖兀地頓住。

記錄本上，今天的筆記顛三倒四、不知所云，唯獨最後兩個像被寫了無數遍的大字異常清晰。

——白阮。

裴衍盯了會兒，移開目光之際，順手將這頁筆記撕下來，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辦公室的門被人打開，剛剛那小護士在門口探出個腦袋：「裴醫生，病房已經安排好了。」

「嗯。」鋼筆蓋住。

他起身走幾步，取下白大褂，隨意往身上一套，面無表情地將紐扣一顆顆扣好。

工整平展，一絲不苟。

開門，不急不緩地邁腿，走了出去。

小護士偷偷打量他遠去的後腦勺一眼，默默捂住少女心。

媽媽呀，今天的裴醫生又帥出了新境界好嗎！

*

312病房的房門虛掩，裡面男人明朗的聲線斷斷續續從門縫中溢出：「這個小米南瓜粥我用砂鍋慢慢熬了四十多分鐘，還加了枸杞和香油，甜甜的，你肯定喜歡。還有水晶包，剛做好的，昨晚你不是一直念著還要再吃兩個嗎。」

接著是小朋友奶萌卻略顯虛弱的聲音：「圍裙叔叔，你好棒啊！很香的，媽媽你要不要來一點？」

男人立刻：「對啊，白白你也可以來一點的。養胃，而且低熱量……」

裴衍站在門口，視線穿過房門的玻璃，靜靜注視著房內的兩大一小，神色不明。

片刻，他把住門手，一推。

白阮聽到動靜回頭，便見門邊的男人一步步走過來，聲音淡漠：「還發燒嗎？」

「暫時退下去了，醫生說小孩容易反覆發燒，還要再留院觀察一天。」白阮起身，對著他笑了下，「謝謝你啊，裴衍。……昊昊，快謝謝裴叔叔。」

白亦昊一點不怕生，落落大方的：「謝謝裴叔叔。」

裴衍剛嗯了一聲，就聽窗邊帶著鴨舌帽的男人，感激的：「謝謝你，裴醫生。我聽白白說了，多虧你照顧。」

他抬眼，正看到那人對著他燦爛一笑，繼續：「裴醫生，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吃飯呢，要不要一塊吃。小米南瓜粥、咕嚕肉、水晶包……」

白阮：「……」

哎，趙思培……這種男主人的語氣，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裴衍沉著臉沒吭聲，目光從男人身上淡淡略過，而後落到病床上的小朋友身上，微笑著打斷他：「不必了。另外，小朋友是腸胃型感冒引起的持續高燒，咕嚕肉和水晶包這種不易消化的最好不要吃。」

趙思培原本正拿著一個水晶包遞給小胖子，聽到這話猛地一頓：「啊？」

白阮不客氣地把水晶包沒收，小胖子欲哭無淚：「媽媽我餓呀。」

裴衍瞟了眼桌上的食物，淡聲：「可以吃點青菜，易消化。」

趙思培愣愣的：「可是……今天沒有做青菜……」

他今天只顧著炫技來著……

裴衍慢條斯理：「樓下食堂有。」

白阮想了下，拿起包：「那我下去買一份。」

「正好我要下樓，」裴衍的唇角微勾，神色自然地點頭，抬眼看她，「一起吧。」

一起？

趙思培狐疑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將他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然後突然腦子一炸，生出一種莫名的警惕感。

該不會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眼看著白阮就要跟著他走出門外，他猛地站起來：「等一下！我也要去！」

白阮有點為難：「我們都走了，昊昊怎麼辦呀？」

小胖子很是時候的：「圍裙叔叔，不要丟下我嘛！你放心，媽媽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趙思培：「…………哦。」

白阮剛轉過身，又被他緊張地叫住：「白白。」

「嗯？」

趙思培現在越看這個裴醫生越覺得有點不安，看這樣子也不是個熱心腸的人，和白白更是七八上十年沒聯繫過，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不放心地叮囑兩遍，突然靈光一閃，找到一個好借口：「白白，早點回來啊，我們那把遊戲還沒玩完呢，再過十五分鐘就要作廢了。」

話音剛落，便聽白亦昊小興奮地把白阮的手機摸過來：「圍裙叔叔，你提醒了我。」

說完，短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戳了幾下。

接著，趙思培的電話叮地一聲，收到了一條遊戲邀請。

他看著手機，忽地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白亦昊小朋友滔滔不絕地說道：「圍裙叔叔，我上次給你發的那個遊戲你玩了多少分？其他遊戲你都比我厲害好多，就這個遊戲我能贏你呢。」

趙思培呆了好一會兒：「什、什麼！」

等下、讓他捋一捋。

所以，小胖子這話里的意思是——

每天在遊戲里跟他抵死纏綿、讓他臉紅心跳的那個人不是白阮，而是她兒子？

趙思培：……晴天霹靂*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