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戰後
「……」蕭銘玉啞然:「落兒?」
「我要開無影燈,你便這樣忍上片刻。」房中的燭火雖亮,但這手術精細,還是需要把無影燈打開。
「……」到底是他想岔了。
覺得正常之餘,又有那麼丟丟失望。
給蕭銘玉蒙上眼睛,顧蘇落這才挽了袖子,將垂瀉的青絲紮好,再戴上口罩,走到熱水旁一遍一遍的把手洗凈。
她從小地瓜里拿出醫用手套戴上,轉眼,系統的無影燈「啪」的一聲,亮了。
因他身上穿著軟甲的緣故,無影燈照射在蕭銘玉傷口上顯得特別刺眼,小地瓜很專業的調了調燈光。
輔助手臂已經待命,顧蘇落很熟練的接過麻醉劑:「我先給你上麻藥,一會兒手術的時候,你便不會覺得疼。」
「嗯。」
話剛落,蕭銘玉便覺脖間起了絲刺痛,許是蒙著眼的關係,總覺那感覺比之以往更加清晰。
若是可以,他真想看著顧蘇落給他治療。
自知道她身帶醫療系統后,總覺那過程十分新奇有趣。
「你的身體有抗藥性,麻藥的份量多了一半,你若覺得不舒服要及時開口。」
邊說著,小地瓜就把氧氣罩給蕭銘玉接上。
「……」蕭銘玉只覺稀奇,「嗯」的一聲。
軟甲與傷口之間縫隙極小,當真像被膠水粘連著一般,待麻藥起了效,顧蘇落才敢伸手將軟甲的甲領翻開。
這一翻開,便扯了他的皮肉。
絲絲鮮血從脖子溢出,卻是不多。
一時間,顧蘇落竟有些無從下手。
她拿出x光平板掃描了一下裡面的情況,慶幸的是傷口並未深至要害,但附近的血管與神經已經受損,密密麻麻的針端就扎在這神經與血管裡頭。
好在,針端也是細微,顧蘇落已經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因這傷口慶幸了多少次,為難了多少次。
她看著這傷口遲遲未下手,直到在腦中確認了方案,模擬了每個步驟可能會出現的後果,這才從小地瓜中拿出高頻電刀。
只聽「嗞」的一聲,脖子的皮肉被割開,卻未見一絲鮮血流出。
電刀有凝血的功能,而顧蘇落也避開了神經與血管進行切割。
借著x光平板,顧蘇落每切一下,就要用上最小的醫用夾子,將裡面的針端挑出來。
因為有些還帶著倒勾,在夾出來的時候,無疑又給顧蘇落增加了些許難度。
「落兒……」蕭銘玉突然說話,嚇得顧蘇落雙手猛地頓住。
要知道這可是脖子!
只要一說話便會牽扯到脖子的所有神經,顧蘇落直接被驚出一聲冷汗,瞪著眼睛好一會兒才敢回魂。
口罩之下,是顧蘇落顫抖的虛氣!
蕭銘玉哪裡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因打了麻藥,又被蒙了雙眼,如今他只知道顧蘇落在他脖子上一陣搗鼓。
眼見顧蘇落沒有回話,張了張嘴正想繼續說什麼,被顧蘇落一聲呵住:「別動!」
她不敢再有動作,忙從小地瓜那裡拿出一支神經肌肉阻斷劑注射進去。
第一次給蕭銘玉動手術的時候,她就用了阻斷劑,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在手術過程中出現肌肉反射的狀況而影響手術。
現在這狀況,她也來不及跟蕭銘玉解釋,只道:「我給你注射了肌肉阻斷劑,在藥效過去之前,你渾身都會動彈不了。」
「……」顧蘇落這話落,蕭銘玉便知方才貿然開口,恐是闖了大禍。
當下也不敢再多嘴,只是一針針劑下去,蕭銘玉突覺渾身無力,明明意識還醒著,卻馬上就要往一旁倒去。
然而,想象中的落地並沒有到來,小地瓜先一步將他身形穩住。
因軟甲在身,現在根本不適宜讓蕭銘玉躺著手術。
緊接著,蕭銘玉覺得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他張了張薄唇,想要說什麼,可想到方才的事,終是沒再開口。
只是在意識徹底失去之前,大手突然輕輕覆上顧蘇落的小肚子。
輕微的摩擦,讓還在等葯起效的顧蘇落身形一僵,只覺他的大手就像火爐般灼熱,明明隔著衣衫,那溫度卻似乎能傳進她的心底一般。
明明該是嚴肅的時刻,卻因蕭銘玉在昏迷前的一個小動作,讓顧蘇落的神情轉眼柔和了下來。
原來,他方才說話,是想問問寶寶的事。
想他初為人父,心裡定有許多想要問。
口罩之下,顧蘇落輕勾了唇角,看著已經睡過去的蕭銘玉,眼神帶了一絲笑意,連帶著方才的驚懼也去了不少。
明明已經睡了過去,可蕭銘玉的手卻像有意識般,貼著顧蘇落的小肚子不放。
要不是顧蘇落還戴著手套,她真想把手與蕭銘玉的手握到一起。
只是現在,她不得不斂下心神,繼續替他處理著傷口。
她不想浪費時間,蕭銘玉征戰歸來,時間拖得越久他越累,可這傷口不處理不行。
想到他方才竟就這麼若無其事的睡了,顧蘇落當真不知他是神經大條,還是真的沒感覺到疼。
夜半,圓月高掛,宛如玉盤。
凌晨剛過,山樑城中便響起了陣陣短暫的炮仗聲。
這個時候,夜空才似應節般飄下零星雪點。
不管是家中守歲的,還是在宅院守歲的,在這個時刻都不免要歡呼慶祝一聲,更有著急的,已經向未睡下的孩子發起了壓歲錢。
山樑,第一次在夜晚顯得那麼熱鬧,只是軍府今夜,註定只能寂靜度過。
翌日,晨陽方破曉,顧蘇落就已經打著哈欠睜了眼睛。
她掀了被子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眼中的紅血絲與乾澀感像是在控訴她昨夜睡眠嚴重不足一般。
顧蘇落哪裡顧得上這些,還揉著眼睛,手便往旁邊摸了過去。
感受到那抹熟悉的體溫,顧蘇落這才鬆了心神,睜眼望去,只見蕭銘玉的脖子已經纏了繃帶,繃帶之下溢著絲絲血跡,軟甲與衣裳被隨意的丟到床下。
盆架上的熱水已經涼透,上面還漂浮著毛巾。
昨夜給蕭銘玉做完手術時顧蘇落已是累極,衣裳與軟甲她也來不及收拾,只仔細給蕭銘玉擦拭完身子,就爬到床上倒頭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