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刀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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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定望著自己,大和守又說:「沖田先生的心境因為你而起了變化。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裡的話,我怕他會離自己的夙願越來越遠……」
阿定不太明白大和守口中的「心境」和「夙願」都是什麼,但她明白了大和守是要趕自己走。
被下令驅逐總是不好受的,她小心翼翼地,又有些失落地問大和守:「大和守大人,能和我一起走嗎?」
「抱歉。」大和守說,「我還是想要守護著沖田先生。」
「可是,加州大人說過,您一直留在這裡的話,最後會消失不見的。」阿定的語氣微微著急,「那樣的話,加州大人也會很難過吧?」
大和守搖搖頭,說:「沒事。」一會兒,他垂著眼帘,低聲說,「即使是消失了,改變了,也沒有關係。除了沖田大人,我已想不出有任何人……會如他一般愛著我了。」
阿定想說話,又拘謹地合了嘴。
她想說自己可以試試看代替沖田成為大和守的主君。可她也明白,自己只是個一無所長的鄉下侍女。與沖田總司相比,本就是天上地下,她根本沒有資格說出「代替總司」這種話來。
——那只是妄想而已。
大和守側過了頭,似乎是要走了。阿定顧不得尊卑的區分,連連去扯他的袖口,小聲道:「……大和守大人……我不希望您消失在世間。」
大和守瞥了她一眼,慢慢將袖口抽走,離去了。
阿定的手指一空,心中微微難受。
因為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她一整個晚上都是低落的模樣,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像是受了什麼傷。也正是因此,她沒有心思回絕鈴木芳太郎的請求,老老實實地去給局長近藤勇送飯了。
近藤晚上倒是在房間里,正在用刀粉打磨他的虎徹。看到阿定來送飯,他小小地詫異了一下,就讓她進來了。
阿定的心思一直在大和守身上打轉,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經在近藤的面前了。她恍惚著看了一眼近藤,立刻被他的威嚴驚得垂下了頭,縮低了身子。
她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來描述近藤,只能在心底說:不愧是號令整個新選組的人,氣勢與威嚴都比少爺那種下等武士要厲害多了。
「心情不好嗎?」近藤看到她一直垂著頭,多問了一句,「一副難過的樣子。隊士欺負你了?」
「沒有。」阿定連忙搖頭,小聲說,「只是有點想家。」
「原來如此。」近藤點頭。他看到阿定露出的一截脖頸,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鈴木還沒有給你介紹工作吧?不如先在屯所里住下來。以後我叫人去祗園那邊問問,那裡的藝人們一定有要雇傭梳頭娘的。」
阿定萬萬沒想到近藤會這麼好心,十分詫異地抬頭。隨即,她彎了身子,頗為感激地對近藤道謝。
她對善良熱心的人,一貫都是很感激的。
近藤看到她這副老實謙恭的樣子,心情很好地哈哈大笑起來。隨即,他說,「要是太想家了,就跟著別人一道去琵琶湖的辯才天神社轉轉吧,最近京都似乎很流行這個。」
阿定應了。
近藤平常吃飯都是大口大口的,迅猛地像是老虎在食肉似的。和另外的武士在一起時,還會刻意比誰一口吃的飯更多。可阿定在這兒,近藤就不太想表現得那麼粗魯了,竟然學起文縐縐的做派來。
待近藤吃完飯,阿定收拾了碗碟交還到廚房。
鈴木芳太郎已等了好久了,見阿定回來,連忙追問:「局長說了什麼嗎?」
「說讓我先在屯所住下來,以後替我去問一問工作的事情,還說讓我去辯才天的神社玩一玩。」阿定說,「局長是個好人呢。」
鈴木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都展開了。他一副滿足的樣子,對阿定說:「局長都這麼說了,那你就去吧。我聽說后廚做幫工的阿梅和小靜也要去辯才天神社,你就跟著她們一塊兒去吧。」
阿定點點頭。
第二天是個下雨天,原本不適合出行。但是阿梅和小靜都說,「還願」這種事情是不能改的,別說是下雨了,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去到辯才天女面前。於是三個女人就收拾了一下自己,打算撐傘前行。
阿定想著大和守的事,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好,心情也不佳。葯研勸她:「既然都答應了要去辯才天神社,那就趁機放鬆一下心情吧。主君可沒逛過這種地方吧?」
葯研的話,讓阿定的心情越悲傷了:我來到京都之後,什麼都沒能做成,反而在四處玩耍,加州大人肯定會生氣的。我可真是沒用啊。
葯研沉默了一陣,說:「加州清光肯定也更希望您能高高興興的。」
說實話,加州清光特意在出陣前找過葯研,叮囑葯研萬萬要保護好這個笨蛋主君。「大和守固執的時候,是非常固執的。如果她實在辦不到,也不能勉強。」加州是這樣說的,「總之,主君是第一位的。」
——這樣子的加州清光,必然是更希望主君能活得快樂一些。
灰濛濛的天上下著小雨,阿定撐了傘,小步跟在阿梅和小靜的身後。因為去還願是重要的事情,阿梅和小靜都翻出了唯一的一套和服,細心地系了圍裙和袖套,免得弄髒這身不易清洗的矜貴衣物。
阿定沒有這麼正經的京都衣服,只能微微艷羨地瞧著她二人了。
三個女子將要出門的時候,沖田總司恰好從外頭回來。看到阿定一副要外出的樣子,他問:「是要去哪兒玩呢?」
沖田在隊士間有著開朗善談的好名聲,阿梅和小靜爭先恐後地擠過去,對沖田說:「是要去辯才天女面前還願呢。那是能保佑家裡財源廣進和有好姻緣的神社噢。」
「好姻緣?」沖田愣了一下。
「是啊。」阿梅的面孔微微羞紅了。她最近和一個町人的兒子戀愛了,已到了要談婚論嫁的時候。
沖田瞥了一眼阿定,發現她站在兩個女人後頭,正用木屐碾著地上的碎石子。耳邊的髮絲晃悠悠的,顯得可愛極了。於是沖田從袖口裡掏出了什麼,遞了過去:「阿定,這個拿著在船上吃吧。」
是一小袋金平糖。
阿定接了糖,懵懵地道謝了。沖田笑笑,冒著雨進了屯所。
「別看啦,走啦。」阿梅對阿定說,「沖田隊長已經走了好遠咯。」
辯才天女的神社在琵琶湖的中央,要乘船前往。因為發船的時間慢,每一班船的客人都是擠擠挨挨的,所有人都得擠在一塊兒。下船的時候,阿定幾乎要被人流給衝到水裡去了。
「阿定想要求什麼呀?」阿梅撐著傘,緊緊跟在阿定的身旁,免得走散,「在辯才天女面前的願帳上寫了心愿的話,就一定會實現的。」
聽到「寫心愿」,阿定腦內的弦陡然緊繃了起來。
「我……我不太會寫字……」她的聲音細如蚊語,「字也不認識幾個。」
僅有的歷史知識,還都是三日月講故事一般告訴她的呢。
阿梅和小靜聽了,表情都有些古怪。京都町人家的女兒,為了幫著家裡做生意和賺錢,誰不會從小就努力多識幾個字呢?可一想到阿定是從鄉下來的,她們也想通了。
「沒事,我們替你寫就是了。」阿梅很熱心地說。
沒一會兒,三人就走到了辯才天女的願帳前。阿梅問道:「阿定要寫什麼?」
「讓哥哥身體平安……吧?」阿定遲疑地說。
「阿定,這可是求姻緣的辯才天女啊。」阿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總得求一些和姻緣有關的東西吧?」
阿定犯了難。
她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一定不會在這裡嫁人。如果在辯才天面前求了姻緣,又偷偷摸摸溜走了,會不會惹來辯才天女的怒火?
阿定想了想,說:「不能白來一趟,那就讓辯才天保佑沖田隊長有一段好姻緣吧。」
就當是還這袋金平糖的恩了。
她不收沖田總司跑腿費,應該是非常善良了吧?
——啊,不對。那等大人物,如果要差遣人去辯才天女面前許願的話,是根本不用付錢的吧?
阿梅和小靜對視一眼,在彼此眼裡看到了默契與笑意。接著,阿梅抓起筆,快速地在願帳上寫了起來——「願與沖田氏許婚嫁」。落款是,沖田氏緣者定。
寫完之後,阿梅大大方方地讓阿定看自己的字。阿定識得的字不多,只認識「沖田」、「婚嫁」這幾個詞,看完后並無覺得不妥,還誇讚阿梅說:「阿梅的字真好看,這個『沖田』寫的好漂亮啊。」
阿梅聽了,說:「原來你還是識字的,還要在我們面前自謙。」
阿定有些心虛,還有點小小的虛榮心作祟——她當然是識一些字的,是三日月教給她的呢。
三人在辯才天女面前停了一會兒,便回西本願寺去了。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京都被洗得乾乾淨淨的,樹上的葉片泛著青翠嫩澤的綠。
回到屯所里,三個女人就分開了。阿梅與小靜在井邊遇見了沖田,便偷偷摸摸地湊到他耳邊說了什麼。
沖田總司愣了一下,略有些緊張的模樣。阿梅和小靜卻不多說,自顧自笑嘻嘻地走了。
沖田在井邊徘徊了一下,一副琢磨不定的樣子。繼而,他笑了起來。
***
阿定把傘撐在屋檐下,擦了擦頭上的雨水。鈴木芳太郎喊她:「阿定,你回來了?到我的房間里來一趟。」
阿定一回到屯所,就在思慮大和守的事情。聽到芳太郎的呼喚,她心不在焉地進了芳太郎的房間。
鈴木芳太郎小心翼翼地合了門,讓阿定跪坐下。他確認過走廊與四下都無人後,膝行湊近了阿定,在她耳旁問:「我們局長,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阿定不理解。
「局長的職祿可是一年五百石。」芳太郎壓低了聲音,對阿定說,「嫁給他的話,也不用再掙錢了。先前嫁給局長的兩個女人,都有自己的宅子。」
阿定懵了。
鈴木芳太郎鄭重地說:「局長說他前幾天見過你了,有想娶你的意思。你願不願意?如果你嫁給局長的話,哥哥也許就能出人頭地,家裡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負擔了。」
阿定仔細想了想,對於鈴木家來說,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鈴木來自貧困的鄉下,大姐舉一家的生計才養出了一個下等武士。阿定——即鈴木的妹妹,如果不來京都,也是要在鄉下找一個貧困的農夫嫁人的。最上等,也不過是給豪紳做妾。
這種事,阿定在活著的時候就很清楚了。她和少爺之間,本就是差不多的關係,只不過她連個妾的名頭都沒有,因為一廂情願而做著無名的情人。
如果嫁給新選組的組長,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鈴木會高升,妹妹也不用嫁給農夫,一家人這一輩子的命運,也許就此改變了吧。
貧賤的人能活下去、能勉強向上爬就好了,根本沒有資本去計較那麼多。
「如何?」鈴木芳太郎追問道,眼睛瞪得渾圓,「你來京都,原本也是為了掙嫁妝錢。」
阿定有些犯難。
她倒是無所謂嫁不嫁,因為她不會一直留在京都。離開的時候,借用付喪神的力量修改一下歷史,一切就解決了。
可想到近藤那副威嚴的樣子,阿定就有些害怕。
鈴木見她一直低頭不語,便說:「先考慮一下吧,局長也說讓你先住一段時間。就算是相親,也要先見三回面呢。」
阿定點了頭:「那我……考慮吧。」
於是,鈴木心滿意足地離去了,想必是去給局長答覆了。
阿定呼了口氣。
她在西本願寺不能白吃白住,便幫著后廚的女人一起做工。她從前就是最下等的侍女,所以干起活來極為利索。她勤快又能吃苦,因此,她在後廚的女人間也漸漸變得受歡迎起來。
常有人開玩笑說:「別去做梳頭娘啦,就留在廚房裡工作吧。」
這樣子又會有人反駁:「做廚娘哪有替千金小姐梳頭掙的多?你懂什麼!」
阿定並不在意這些言語,只想再見見大和守。但大和守也有意避著她,始終不曾出現。如是過了一段日子后,葯研忍不住說:「主君,不如回本丸去吧。」
來之前,三日月也交代過他,不必真的讓主君完成任務。憑大和守暗墮后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輕易跟主君回去的。只要讓主君知難而退,日後不要再說這些天真的話,那就足夠了。
看著阿定每天憂慮的模樣,葯研著實有些不忍。
「那可不行,加州大人還在等我呢。」阿定搖搖頭,很艱難地說,「答應了的事情又辦不到,那實在是太惹人厭了。大和守不出現的話,我就會一直等下去。」
葯研有些不解。
——知難而退不就好了嗎?回去向三日月殿懇請一聲,也許一切就解決了。為什麼要一直等在這裡,做無用功呢?
可惜,阿定還是沒有回本丸的打算。
這一天,后廚的小靜來找阿定,告訴她京都的愛宕權現緣日就在晚上,讓她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晚上一道出去玩。
阿定初來乍到不久,勉強知道京都最近是流行信奉愛宕權現大神的,還有一個圓隆寺專門供奉香火。女人們大抵和小靜一樣,今天拜辯才天的神像,明天就供奉愛宕權現的神龕了。
無論做什麼事,阿定都只會關注一樣事物——大和守安定。於是,她問小靜:「沖田隊長去嗎?他不去的話,我也就留在屯所里好了。」
小靜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無奈說:「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要問沖田隊長。他也會去的,和另外幾位大人一起。」
阿定想:既然如此,她就沒有理由不去了。萬一衝田的心情變好了,大和守也願意出來見見她呢?
京都的緣日祭,必然是比鄉下要熱鬧的。到了夜晚,燈彩也比平時更亮堂。整整兩條長街,鋪滿了各式各樣的攤子。有人在賣色彩絢麗的糖點心、號稱是舶來品的瓷器、一窩啾啾啾亂叫的小雞仔;此外,也有投壺、猜人、射箭之類的遊戲,四處皆是紛繁一片。
街上擠擠攘攘的,木屐踩來踩去,哄鬧聲到處都是。屋檐下垂著的一線燈籠,都被人潮帶起的風吹得晃晃悠悠的。忽然有人高喊「神駕——」,於是人群便倏然讓出一條道來,讓那由八個壯漢扛著的神座從街道中央經過。
一群綵衣小童跟在後頭,敲敲打打的,手裡還撒著糖果。糖果一落地,便有幾個赤腳的小孩飛快地從地上爬去撿。他們靈活地在大人們的腿間竄來竄去,像是一群小猴子。
「阿定,看這個、看這個。」小靜忽然指著一個攤子說,「我好想要那個娃娃啊。你有想要的東西嗎?我們去拜託三番隊的田村先生幫忙好不好?」
她指的是一個遊戲攤子,十文錢可以抽五支箭,射倒了哪個禮物就可以拿走。畫著大大白圈的地面上,像模像樣地放了些頗為精緻的獎品。
就在這時,沖田過來了。
他其實已經在附近轉了很久了,但阿定一直和女伴在一起,他也不方便過來。聽到需要人幫忙,他很爽快地就來了,說道:「我的箭法要比田村好一些,讓我來吧。」
他這樣毫不扭捏、大言不慚的模樣,令幾個女人都咧開嘴笑了起來。因為知道沖田是為了誰而來的,她們的笑容里還有一分打趣的意味在。
「阿定,你想要什麼?」沖田從老闆的手裡接過了弓,扭頭問阿定。
阿定瞧一眼那些獎品,有些做不好決定,說:「都好好看呢,我在鄉下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東西。沖田隊長做決定吧……我實在不好說。」
絢爛的玻璃珠子、看起來金燦燦的妝匣、顏色艷麗的胭脂,都是很誘人的東西。
「好。」沖田笑了笑,搭了箭,很認真地瞄準了,手綳得緊緊。下一瞬,箭便如疾風一般飛出去了。
箭頭上本綁了兩圈厚布,防止射傷那些獎品。饒是如此,沖田的箭還是將獎品給狠狠地撞了出去,撞擊時那「砰」的一聲響,著實有些嚇人。
一連五箭,全部都中了,老闆很痛心疾首的樣子。
「在玩什麼?」阿定的身旁忽然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她抬頭一看,原來是近藤勇。他把手揣在羽織的袖中,一副打趣的語氣,「好久沒看到總司露出這種孩子氣的表情了。」
沖田放下弓,笑眯眯地回答:「阿定想要那些獎品呢。我爭取再玩兩次,把所有的獎品都拿下來。」
「阿定想要嗎?」近藤哈哈笑了起來,對那老闆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老闆認出了面前這夥人乃是新選組的隊士,頃刻間便有些腿軟了。但近藤今天的脾氣卻格外好,只是對老闆說:「能夠買這些小玩意嗎?」
「可以的,可以的。」老闆點頭如搗蒜。
「那我就全部買下來吧。」近藤笑得很爽快,「也不用總司一次次射箭了。」
全部買下來,總比用五文錢一口氣贏走要好。老闆的面色雨過天晴,立時答應了。很快,阿定的手上就多了一大堆小玩意兒,擠擠挨挨的,都要裝不下了。
她忙不迭地朝近藤道了謝,然後將獎品分給小靜和阿梅。這兩個姑娘待她一直很好,所以阿定有吃的、喝的,總不忘和她們一起分享。
「誒,我要這個、我要這個。」阿梅很興奮地舉起了其中一個妝匣,「很好看呢!」說罷,話鋒一轉,又說,「近藤局長對沖田隊長可真好啊。」
「可不是嗎?」小靜說,「聽說沖田隊長小時候,就在近藤局長的道場里長大呢。是和兄弟一樣的感情吧?」
阿定安安靜靜地聽著八卦,不言不語。
投完了箭,女人們又要去別處玩。人潮擁擠,不知不覺間,阿定竟與阿梅他們走散了。但她記得回屯所的路,倒也不是太急。
她隨著人群走,一不小心便來到了陰暗之處。
忽然間,一種令人遍體生寒的陰森感,爬上了她的脊背。阿定覺得有些冷,抱著自己的手臂轉過了身。這一轉,險些令她尖叫出來——
不知該稱為「鬼魂」還是「妖怪」的龐然大物,悄悄蹲在她的身後。
一雙兇殘可怖的眼睛,緊緊鎖著阿定的身軀。阿定可以瞧見自己在它眼中的倒影——她自己的面容,可真是被恐懼給扭曲得不像話了。
地獄冥焰似的黑色火炎從他黏稠的、幾近融化的軀殼上涌落,一股莫名的腐臭氣息悄悄將阿定包圍了。
站在這個怪物面前,宛如站在墓地之中一般。
它好像張口了,口中嘶嘶的,發出了什麼沙啞的、如同被磨壞琴弦似的聲音。
「——審神者。」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暗影掠過,葯研手握短刀,橫在了阿定面前。他咬咬牙,說道:「青江,你帶主君先走。只有一騎溯行軍的話,我可以對付。」